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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沪宁光复前后的李燮和(4)

李燮和不仅有其言,而且有其行。1912年1月12日,李燮和接到临时陆军部颁发的“光复军北伐总司令关防”,在南京韬园设立光复军北伐总司令部,第五次出任总司令。1月15日停战期限将满之际,李燮和发表通电,要求临时政府宣布战令,届时如未奉战令,“燮和即视为停战期满,亲督所部,分途出发,直捣黄龙,破釜沉舟,誓不荡尽虏氛不返”。月2日,李燮和率部誓师,鼓励将士“矢志灭敌,必坚必贞,其有为共和之敌者,则歼除之,不遗余力,务使吾中华民国得以早底成立”。其时清军兵进山东,登州、黄县、即墨等地民军告急,烟台民军电致李燮和,“万望指日前来”。2月7日,李燮和奉临时陆军部令,派遣参谋陈毅、副官姚敏、公羊寿文先赴烟台建立兵站,发布檄文和光复军第二混成旅旅长李炯率第一团第三营、第二团第二营,派遣第一团团长周朝霖率该团第一营开赴烟台作战。2月8日,李燮和发布致山东军民电,号召反清志士“为吾先驱,直捣虏巢”。李准备亲率大队继发,旋因议和告成,清帝逊位,李的军事行动才告停止。

五、激流勇退,投身实业热潮

清帝退位、共和告成之后,李燮和毅然退出了军阀政客争权夺利的政治漩涡,以一个激进的民主革命家转而投身于实业和文化事业,顺应了民国初年时代发展的进步潮流。

李燮和“怀抱铁血主义,已逾十年”,但在1912年3月,李向临时大总统孙中山自请辞去光复军总司令职。表示要“解甲息兵,退归田里,以睹放牛归马之盛尚”。

陶菊隐先生在《筹安会“六君子”传》中,说当时“李巳成了个光杆司令,只得辞职下台”,这种说法不符合实际。李辞职之前,虽将一些部队分遣湖北、山东,但在南京还有步兵一团、炮兵一营、工兵一队,留驻吴淞还有一旅,仍隶属光复军名下,其并非“光杆司令”,李的亲属在军中还占据显位,其弟李云龙任光复军参谋长、陆军部科长,其侄李刚任光复军炮兵司长,后升任陆军第五师代理旅长;李云龙还担任过湖南陆军小学监督、广西陆军小学堂总办,桃李中不乏后来卓然成名的唐生智、陶峙岳等军事人才。若以这些力量为依托,李燮和建立私兵当非难事。而且李燮和在军界声誉素着,深受拥戴。李辞职后,黄兴又任其为长江水师总司令,水师官兵“靡不欢迎,但闻先生叠辞,我军深恐失所依戴”,因而派代表迎接李燮和“先行莅任因此,李燮和决非在军中无所作为,更非手中无兵而“被迫下台”。

李燮和自解兵权的真正动机,笔者认为主要有二:一是放松了对袁世凯专制复辟的警惕。在清帝逊位以前,李燮和是“以铁血与之相见”的反袁派的激进代表,但当袁世凯摇身一变,声称“拥护共和”时,李的态度也有了变化。1912年3月12日,袁世凯逼迫清廷发布退位诏书,次日袁致电南京政府,表示“永不使君主政体再行于中国”。李燮和和许多革命党人一样,希望通过拥袁来使民国早日巩固,在袁就任临时大总统后,李燮和、蒋雁行、朱瑞等南方将领联名致电,恭祝“大总统万岁”。对于民元建都问题,李燮和等人也作了有利于袁世凯的选择,认为“宣布共和以来已逾旬曰,因争持临时政府地点,以致统治机关不能成立,对内对外,危险异常”。“统一政府暂设地点,若就现实外交、经济、地理、历史种种关系言之,自以参议院第一次议决之案为适当”。即主张临时政府设北京,反对孙中山等人争取袁南下任职的努力。放松了对袁的警惕,丧失了明确的斗争对像,是李燮和激流勇退的根本原因。二是受光复会“功成身退”观念的影响。“光复汉族,还我山河,以身许国,功成身退是光复会的入会誓词,作为光复会的一员干将,“功成身退”观念对李燮和的影响是十分深刻的。清帝退位,共和告成,李燮和即认为“海内不用干戈,天下已将平治,燮和十余年来奔走逋逃,出生入死。中心之思,未以逾此”。既然“天下从此太平”,那么“军人自宜退伍”,从而萌生“以睹放牛归马盛尚”的念头。三是感于当时兵多将杂的纷乱时局,希望裁兵以安民。当时南北军队已逾百万,其中不乏挟兵自重、不顾大局之人,李燮和担忧兵多将杂的状况将成为时局不安的因素,“饷源匮竭,兵士有哗变之虞,军队增多,异日有流寇之患,涓涓不绝,将成江河”,因而率先作出裁军榜样,退出以军权谋实利的舞台。在解职同时,李燮和号召维护军政统一,并倡导全民皆兵之制,以制约私兵之患,使“今日之拥兵自卫者,将自讶其无谓,即异日亦不至厉民以养兵,劳兵以卫民”。

李燮和辞职一举,在当时受到一片赞扬,孙中山批复道用兹嘉许,放李靖为神仙;树之风声,使樊侯无容地也”。《时报》、《民立报》都以《李燮和功成身退》等题,赞誉其功成不居,高风亮德,“诚足令人景仰不已”,“实为滔滔利禄是竞者之反镜”。李辞光复军职后,1912年4月,南京留守黄兴任命其为长江水师总司令,经“再三”恳留,始允就职,但履任未久,在黄兴取消南京留守府之前,李辞去此职。袁世凯也曾想授李任“长江水师总稽查”,也被李以“抱病日久,气体过虚”为由坚辞。

李燮和的激流勇退具有两面性,在主观上,显示了不争名利的风格;在客观上,过早地放弃了对袁世凯的斗争。但应当看到,李燮和的退隐情绪,代表了革命党人当时思想的基本走势。掌握军权是掌握政权的最重要环节,而无论从革命派的主观认识上,还是在当时客观的形势下,革命派都未能深刻理解这一点,甚至一些主要领袖也是一样。孙中山也觉得各省民军过多,亟宜分别裁留”,黄兴认为欲保东南之安宁,谋国家之统一,当先以裁遣军队为人手办法”,革命党人邹永成建议保存军队,带入绿林中训练,以备在大局变动时运用,当即为谭人凤斥为“发神经病”。如果李燮和坚持兵权,不主动辞职,或许也会在南京留守府时遭到裁撤。

在退出政治漩涡的同时,李燮和顺应了社会发展的进步趋势,投身到民初实业热潮之中,将视点转向经济和文教事业。1912年3月,李燮和和黄兴、蔡元培等共同发起了“拓殖协会”,以“拓地垦荒、殖产兴业”为宗旨,藉以“苏民困,维国本”,“拓殖协会”在当时是一个影响很大的实业团体。1912年11月,李燮和、黄兴、龙璋联合华侨商人曾连庆等发起创办“中华汽船有限公司”,招股200万元,订造商轮6艘,在湘汉航线上营业,以期“收回外溢之利权,扩张自由之营业”。这一年,李燮和还与陈其美、于右任等联合发起了“中华和平会”,其宗旨为“协助共和,改良社会,化除党派以维世界平和,保护人权以畅国计民生”。中华和平会本身不是实业团体,但它从事的具体事业主要集中在实业和文教方面,计有:附办国民厚生银行,“专为振兴实业及农、工、商、贩贷款”;创办工艺、制造、蚕桑、畜牧、垦矿、种植等多种生利事业;开办学校、传播知识;附设报社;设立贫民院、贫儿院、济良所等社会福利机构。

在文教事业方面,李燮和亦有所作为。1912年3月,李燮和帮助陈婉衍将女子北伐队改组为女子学堂,以李的名义向教育部申请经费,并将原光复军北伐总司令部所在地南京之韬园拨作校址。1912年,李燮和和张继、黄兴等一同发起创办《世界报》,以“输入世界常识,指导共和政府,平均地权,主张人道”。招股处设于上海。李燮和还在上海福州路创办了《东方日报》,延聘湘籍文人向构父任总编辑,着名新闻记者和评论家黄远庸担任特约通讯员,兼写社论。但因财务困难,此报维持未久。

李燮和投身于实业和文教事业的出发点,正如其在《中华和平会缘起》中所说的,是看到了“共和成立,恢复之目的已达,建设之事业孔多”,因而要与大家“共负兴亡之责”,努力做到“野无旷土,国无游民”。这一思想,反映了民初整个资产阶级革命派的一种共识。辛亥革命之后,革命党人普遍认为,民族、民权主义已经实现,剩下的任务是实行民生主义了,所以孙中山乐于在野,热心地为全国规划二十万公里铁路,黄兴宣传“今者共和成立,欲苏民困、厚国力,舍实业莫由”,谭人凤以当大资本家为荣,说若资本家能使人民“蒙莫大之利益,鄙人何必赘辞?”陈其美慨然表示对民族工商业“愿勉尽提倡保护之职。因而,革命派领袖大多成为实业建国的倡导家,对民初实业热潮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李燮和在实业和文教事业上的努力,与民初革命党人的认识是基本一致的,就客观成果而言,民初的实业热潮,激发了人们投资企业的热情,促进了众多工矿企业的创办,对民族资本主义发展的作用是十分明显的,这也是辛亥革命之后遗留下来的少数成果之一。李燮和所参与的实业和文教活动,在这一进步潮流之中也占有一席之地。因此,李投身实业热潮,是应予基本肯定的。

二次革命前后,面对袁世凯大肆镇压国民党的危局,李燮和担忧“如再酿战争,民将不堪”,因而本着“冀弭世难”的宗旨,从家乡回到南京、上海,旋即北上进京,试图调和南北,但未有实效,之后便“蛰居北京,不问政事”。1915年8月,杨度、孙毓筠等人在北京成立筹安会,为袁复辟帝制进行鼓吹,李燮和在非出自愿的情况下,被杨、孙等人列名理事,成为“筹安会六君子”之一。据现有的材料看,李在此期间并无拥袁帝制的具体言行,也未参加筹安会的实际活动。关于这个问题,今人巳有专文论及,此处不再赘述,1916年袁氏帝制失败后,李燮和彻底退出政坛,隐居家乡李园,1927年7月19日病逝,终年54岁。

综观沪宁光复前后的李燮和,积极参加了反清武装斗争,表现出可贵的革命坚定性和激进性。其征战沪宁之间,建立了卓着的功勋。在其奋斗过程中虽然不无可责之处,但这种不足不仅仅是李个人的原因,而更多的是资产阶级革命派整体的阶级局限和时代局限。而就中国社会发展的主潮来说,李燮和的贡献是主要的,应当当之无愧地列入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家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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