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疑问会引起来吧:为什么我叙述了这些平凡的琐事,无意义的琐事。在通①里彻尔(Ritschl,一八○九~一八七六),德国语言学家。
—译注
②兰克(LeopoldvonRanke,一七九五~一八八六),德国历史学家。
——译注
常的标准,假使我的命定要去从事伟大的工作,这好像还于我有损。但我的回答是,我以为这些平凡的琐事
——饮食、居处、气候、休养、自爱之全部事件,
——都是想不到地比自来人类认为重要的一切更重要。正是在这里我们必须开始重新学习。人类自来所严肃称道的都不是真实的。那仅仅是空想,或者严格地说那是从病之恶性,从最深有害的天性中发出来的谎骗,——所有这些概念如
“上帝”、
“灵魂”、
“道德”、
“罪恶”、
“彼岸”、
“真理”、
“永生
”等等。
……但
人类在其中追求人性之伟大,追求人性之神圣。一切政治问题,社会秩序问题,教育问题,都是根本错误,因为将最有害的人当作最伟大的人,因为藐视了这些“琐事”,更正确地说藐视了在生命中是最根本的事。假使我现在将我自己和自来被尊视为人类中
“第一等
”的人物互相比较,这不同之点是很显然的。我不认为这所谓第一等的人是人类,
——在我他们是人类的废物,是疾病,和恶念之产品;他们是妖怪,是生命之腐败,不可救药,和自己复仇。
……我就是他们的最
极端的反对者。这是我的特权:极锐敏地感到任何健全的本质之征兆。在我心中没有一点病的痕迹。即使在严重的疾病的时候,我心中还是不病;你们将不能在我的天性中觅出幻想的证据。无人能指出我生命中的这瞬间我曾经有过一种傲慢或感伤的态度。感伤的态度并不属于伟大;装模作样的人是虚伪的。
……提防着
一切绘画中的人物吧!在我当生命从我要求最大的劳苦,生命反觉得更容易。无论何人只要能看见我这年秋季的七十日中怀着对于未来的责成,不断地从事于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这最高典型的工作,
——即知道我心中没有一些紧张,正相
反,我有着洋溢的新鲜和愉快。我的饮食没有再快乐的了,我的睡眠没有再甜酣的了。我除了如同游戏一样去从事于伟大的工作不知道别的:这便是伟大之征兆,是伟大之根本先决条件。最轻微的促迫,一种忧郁的面容,任何悲沉的声音,
——这些都对于人有碍,尤其是对于他的工作!
……人必不要有神经。甚至
于从孤独感到的苦痛也是有害的。
——我感受痛苦的惟一的事,是热闹,是我自己的灵魂之无限的变化。在稚弱的七岁时候,我已经知道了没有人类的话可以入耳:但有人看见我忧闷了么?现在我仍然对于一切人富于爱情,我甚至于充满了对于最卑微者的恻隐:在这之中,是没有丝毫的傲慢或侮蔑的。我蔑视谁,谁便知道被我所蔑视;我的生存使有坏血液的人感到嗔怨。我规定人心中之伟大是“知命”:人应当不希望改变了甚么,无论在将来,在过去,在永远。他不单是
必须支持必然,也必须爱着必然。不应当无故逃避。所以一切理想主义在必然之前都是虚伪的。
……
我为何写出如此卓越的著作
一
我是一件事,我的著作又另是一件事。这里在我说到这些著作之先,将说一下它们所受到的理解和误解的问题。除了必要的以外我不说,因为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没有来到。我的时代也还没有来到。有些人是生于既死之后。或者会有这时候人类组合起来如我所想的那样生活和说教;或者也有这时候,专家讲座阐发我的《查拉斯图拉》。但是要希望现在的人能听受到的真理,那将是我自己的全然矛盾:现在没有人能听懂我,没有人能接受我的赠礼,这事实不单是可理解的,且也是当然的。我不愿被人误认作别人,——我也必不要误认了我自己。
让我再说一遍吧,我不能指出生命中的恶意之痕迹:至于文字上的恶意我也觅不出一个例。在他方面我曾经遇到过太多的纯粹的愚蠢,我以为读我的书,——甚
至于将错就错而偏爱了我的书,是特出的人所付与自己的特权。
……当有一次
HV斯太因博士坦然地怨言说,他不理解我的《查拉斯图拉》的一个字,我对他说这是当然的:懂得那本书中的六句话
——即是懂得而且生活,
——将使一个人
高迈特出超于现代人类之上。忆着这种相去很远的感情,我如何能希望我所知道的现代人能理解我呢?我的成功与叔本华的成功恰恰相反。
——即是说
“我不为
人读,也不求人读”。我并不拒绝从反对我的著作的无罪中所得到的悦乐。迟至最近的夏天,当我企图以我的重过的文学使别的文学失去了平衡,一个柏林大学的教授善意地告我说,我应当实际地使用一种异样的格式:这类的东西是无人能读的。最后不单在德国,在瑞士我也有最极端的两个特例:V威德曼博士
(V
Wedmann)所作的一篇关于超乎善恶之外的论文,发表于《联合》,标题为《尼采之危险》的书,还有HK斯披特勒(H
KSprtteler)所作的关于我的所有著作
的总辑,也是发表于《联合》,两者都是我生命中的最高点,——我将不说甚么。
举一个例,譬如后者以为我的《查拉斯图拉》“在作风上是高等练习”,并希望我此后也注意一下内容;威德曼博士则对于他所感到的我的努力否认一切正当情感的这种勇敢,表示尊敬。谢谢命运的捉弄吧,除了惊奇而外,我所摘录的这些批评文字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是一种颠倒了的真理。事实上人所不能不做的事,那好像也是要“重新估定一切价值”,但很显然地,人对于我以锤敲击钉子之头而不以钉子钉入我脑。
……因此我希望有一种解释。总之除了自己所知道的人不能汲取任何东西,书籍也在内。人只能听得懂他的经验所接触到的那些事物。让我们取一个极端的例子:试假想一本书只说到了完全在普通或甚至于特殊的知识范围以外的经验,结果它的内容将完全无人听得明白,并由于听觉的错谬,人们还以听不懂之处就是无可听之物。
……无论如何这便是我的普通经验,这边指出了这种经验的来源。自己以为懂得一些我的著作的人照着他自己的样子去解释它——总是与我自己正相反,例如说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不懂得我的著作的人,又全然反对我。“超人”这个字实在是指这么一种类型的人:他们之出现当是伟大幸运之一片断,是一种与“现代人”、“善人”、
“基督教徒”和别的“虚无
主义者”正相反对的人,
——这个字出诸伦理之破坏者的查拉斯图拉之口,就有着深奥的意义,
——但这个字差不多处处被完全无知地误解,恰恰就是查拉斯图拉所完全否认了的那些评价,以为是一种理想的典型,一种高等的人类,一种半“圣哲”、半“天才”的人。
……别的博学的笨牛,又因为这个字而揣想我是达尔文主义者:甚至于在我的学说里,被认为有着不自觉和不自愿的大骗子卡莱尔的“英雄崇拜”①——一种我怀着恶意所蔑视了的英雄崇拜。假使我对人说他最好在凯撒·博尔吉亚②而不在巴尔锡佛尔③觅到了超人,那末他将不会相信他的耳朵了。我该会被原谅的吧,因我完全缺乏对于我的著作之批评的好奇心,尤其是①
卡莱尔(ThomasCarlyie,一七九五~一八八一),苏格兰历史学家及散文家。著《英雄与英雄崇拜及法国革命史》最有名。
——译注
②
〔2〕博尔吉亚(CasareBorgia,一四七六~一五○七),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宗教及军事领袖。
——译注
③
巴尔锡弗尔(Parsifal),瓦格纳《巴尔锡弗尔》歌剧中一个主角的名字。他是一个青年武士,因为看见亚门夫塔(Amafortas)受创甚苦,因从克陵梭尔(Klingsor)取回圣梭,以疗治亚门夫塔的创痕。
—译注
新闻纸上的批评。我的朋友们和出版者,知道了这,所以永不对我谈及这类的事。但例外的一次,我曾见到了对于超乎善恶之外的误解;关于这,我能够对你们说一个最妙的故事。德国的《民族思潮》,——
——一种普鲁士的报纸(我说这
为的是我的外国读者,
——在我,我敢说我只读过《辩论月刊》,曾严重地以这本书为“时代之表征”,为《十字报》所不敢称道的贵族主义云云,这会令人相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