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丝坐在王宫的侍卫寝室里,不停地思索自己怎么会呆在这里。那天她比试获胜之后成了宫庭侍卫就被带进了王宫,那个侍卫就这么从她眼前消失了,她好像真的成了侍卫,跟前其他人一起训练、一起巡逻,唯一不同的是她拥有单独的一间房,其他人则是两人一间,而她的房子稍微破了一点。七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她一直都没有见着国王,也没有见过那个人,对于王宫倒是了解了不少。
安帝斯国的王宫是一座美丽的城堡,而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庄园,就好像一个是秀美的少女,一个是气势昂扬的骑士。可惜这座巨大的庄园的温暖却及不上安帝斯王宫的百分之一,它的气氛太冷漠,它的五个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比陌生人还糟糕十倍、百倍、千倍!陌生人只是互不熟悉罢了,而他们——要么互相仇恨、要么漠不关心。主人们之间的气氛,决定了宫女侍卫们也不敢太放肆。
奥塞王宫分为东、南、西、北、中五个宫殿,老国王居于西殿,老皇后与公主居于南殿,王子居于北殿,新国王居于东殿,中殿是他的办公场所。
在人们的眼中贝丝是一个皮肤黑黑的瘦小少年,在所有新招的侍卫中并不出众,只是刚看时觉得她有些黑而已,多看几眼后觉得她很普通而已。贝丝刻意地隐藏起自己,不让自己太强,也不让自己弱得让人怀疑。她的笑容又让人感到非常亲切,因而人们非常乐意跟她聊天。一点点关于王宫、关于新国王、关于国王家庭的消息就在聊天中悄悄地流传开来。
新国王对家里的成员一个都不关心,把老国王逼疯以后就不闻不问了,成天忙着平息内乱,处理国家的大小事情。那个喜欢聊天的老侍卫在说到新国王的冷酷时不停地摇头叹息,可是又说他还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国王,最起码现在国内太平,人们有安定的日子过了。其他的人都心有戚戚焉,一个新到的小伙子还哭了起来,说他的家乡原来处于内乱的中心地带,村子的人以前经常受到牵连,人们不能好好地种地,生命安全没有保障,时不时地就要东躲西藏。他的妹妹就是在动乱中死了,现在好了,他们全家人终于不必再担心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而他是因为感激国王才想到宫中来做侍卫保护他的。旁人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以他的能耐不拖累国王就算不错了,想要保护国王怎么也得好好练个三五年的。
此时窗外的树上飞来两只麻雀,吱吱喳喳地说:“老国王可不是他逼疯的,他是因为失掉了权利自己疯掉的。”
另一只附和道:“是呀,是呀,那是不能怪他的。”
有人说皇后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公主长得很像她的母亲。侍卫们说经常可以看到她们穿着非常美丽的衣服在御花园中赏玩,她们的衣服一件和一件不同,一件比一件美丽。
那两只鸟又说:“那两个虚荣的女人才不美丽呢,安帝斯国的安琪儿公主要比她们美丽一百倍。”
“对,她们只是穿得漂亮而已。穿着那么多漂亮的衣服,再丑的人也会变得和她们一样漂亮的。”
“况且她们的心肠那么坏,长得再漂亮也没有用。”
“是呀,她们不允许我们停留在御花园,只允许蝴蝶住在那里,活该她们现在得不到漂亮的衣服穿。”
“不对,修罗王给她们的钱还是太多了,应该一点也别给她们钱,让她们再也穿不到漂亮的新衣服。”
“嘿,黑小子,你怎么了?”年长的侍卫拍了下这个小伙子的肩膀,怎么听他说着说着就走神了,难道他的侃功退步了?
“哦,没什么,对不起。”听麻雀说话听得太入神了。
老侍卫顺着她的眼光看到了树上那两只吱吱喳喳的麻雀:“看麻雀呢,要是早两年你在宫中一只麻雀也看不着。”
“那是为什么?”贝丝皱眉问道。
“为什么?”老侍卫的撇了一下嘴,“皇后和公主不允许呗!来者一律打死!”
“听说马厩里来了一只坏脾气的黑马,我们过去看看吧。”两只麻雀拍拍翅膀飞走了。
坏脾气的黑马,贝丝的心“咯噔”一下,她的闪电怎么样了,那也是个坏脾气的家伙,不过它也是个聪明的家伙,这一点总算可以让她放心了。去看看吧。
远远地还没有到马厩时就听到一声极不情愿的马鸣,是闪电!
贝丝兴奋地跑到马厩,想也未想地就冲了进去,等她觉得鲁莽时已经太迟了。她呆立在门口看着那个给马喂食的人,那个人也望着她。
他一袭华贵的白袍,柔顺的黑发,明明长得像个天使,却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国王!他是国王!他的身影是那么深刻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以至于她根本想都未想就认出了他。闪电正温顺地吃着他手上的草。
他看着她,向她伸出手,什么也没说;她看着他,看见他伸出的手,像着魔一般向他慢慢地走去,走了三步以后,她像是突然清醒一般停住了脚步。为什么?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过去?她过去干什么?现在的她可以说是笼中鸟,也可以说是他人的囚徒,但她还是安帝斯国的贝丝公主!为什么要接受对方这种尤如招宠物一般的邀请!
好女孩!真不愧是他一直等待的女孩!他想要拒绝的人除了那个死皮赖脸的家伙以外(那是因为他从没有真正地拒绝过他)还从没有敢冒险靠近他的,而他想要邀请的人也还没有那个人能拒绝得了的。真是够胆识!够聪明!够有资格成为他的王!
“你不想过来看看你的马吗?”他的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斜睨了她一眼。
那一笑、一眼的魅力差点儿没勾走贝丝的魂魄,她轻飘飘地走到了他的跟前,努力地镇定自己的情绪:“你是王?”感觉好熟悉的声音,可她的确是第一次和他说话。
“我是修罗。”他望着她,力持以平静如水的眼神望着她,让她的身影映满他的双眸。
他充满魅力的眼神让她失神,而他平静如水的眼神却让她失魂落魄。那是一双多么美丽的眼睛呀!只有此刻她才能好好地观察它,然而越看就越是被它的美丽所迷惑,让她不由自住地想沉浸其中。
闪电气恼自己的被忽略,用鼻息喷了她一下,表示它的愤怒。太可恶了,直接将它丢在饭馆里不说,现在竟然还不理它!
闪电的鼻息让贝丝吓了一跳,脸一下子就红了,现在她好庆幸自己的皮肤这么黑,脸红也不会被人看出来。太丢人了!她赶紧摸摸马头,轻轻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值得安慰的是,闪电看来被照顾得很好,毛皮闪亮。
闪电享受着贝丝的爱抚,非常陶醉。虽然它平常很傲慢,但还是很喜欢贝丝的抚摸的。
修罗看着那匹马那么享受贝丝的爱抚心里非常不舒服,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画面:“跟我来。”抓住贝丝的手就往外走去。
“喂,等等……”贝丝还什么都不及说就被拉走了。
闪电赶紧发出一声激昂的鸣叫:“喂,我还没吃饱呢!”可是没人理它——想理它的人无能为力,已经是自顾不暇了。
修罗将贝丝带到了东殿,他的卧室,一路上宫女与侍卫们皆惊愕地看着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国王一直不近女色原来是有原因的,他喜欢小男孩,黑黑的小男孩。大人物就是不一样,连品味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一根柱子后暗自偷窥笑了个前俯后仰,面容是挺英俊的,可惜顶着个熊猫眼,挺像带黑眼圈的狗狗。
修罗按住贝丝的双肩让她座在床边,说道:“你先座下,等我一会。”说完便匆匆地闪进了更衣室。
贝丝刚从错愕、恍惚与惊讶中回过神来,觉得这样不妥想要抗议的时候却发现她要抗议的对象已经抛下她独自离开了。再怎么说一个好女孩是不应该坐在一个陌生男子的床上的。尽管这样想,贝丝却没有从床上离开。
这是他的房间,充满着他的气息,贝丝觉得心安。房间很单调,充斥着黑白二色,很阳刚却也显得很孤独,屋里并没有多余的摆设,一件白色的披风、一套白色的盔甲、一把剑,感觉并不像是一个国王的房间,任何一个骑士的房间都会有这种东西。
手无意识地摸着床铺,硬硬的也像是一位骑士的。
修罗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贝丝的手在轻轻地摸着床单,嘴角挂着一丝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微笑,那个微笑太过甜蜜,显得她有些傻傻的,贝丝公主是不会允许自己流露出来的,她一向是个要强的女孩子。他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俩个人,而他们则会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
贝丝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有人正在看她,立刻停止了她下意识的动作——抚摸床单,看向那人——那个侍卫,她惊愕地脱口而出:“国王呢?”
问完之后她就知道自己问错了。他笑了,笑得勾魂摄魄,而那种勾魂摄魄的笑法她只看见一个人那么笑过,也相信只有那个人才会那样笑。他就是国王。虽然俩个人的相貌差异非常大,但他们绝对是同一个人。
“你猜得没错,我是修罗。”看见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就知道他聪明的女孩猜到了。
贝丝仔细地打量着他,他的眼睛没变,嘴唇也没变,鼻子好像也没变,就是给人的整体感觉不一样了,原本的他俊美、冰冷,而现在的他精犷了些,平凡了许多。贝丝情不自禁地,一点点地走近他,打量着他,伸出手摸着他的脸,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的容貌。
修罗看着她迷惑的表情,觉得她真是异常的可爱,她的手摸在脸上感觉非常舒服,和记忆中的一样,又很不一样,当初的她是一个善良的小女孩,而现在的她是一位少女,散发着迷人体香的少女,给他的感觉不再是温暖而是温馨。
“这是怎么回事?”贝丝摸不出他的脸有什么不同的,困惑不已。
“这是化妆术,通过改变人的肤色与一些细微的地方变换人的容貌。”
听到他的声音,贝丝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手停留在他的脸上,尴尬万分。天哪,她怎么跟女流氓似的!真是无地自容!
“你想怎么样?”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了。他是奥塞的王,对于她这个有着“刺客与间谍”嫌疑身份的安帝斯国公主会怎样处置?
看着她这么快就恢复理智,让修罗对自己的魅力有点失望。“你先等等。”他不想再以这幅面貌出现在她的面前,他要她的心里、眼里只有一个他,一个最真实的他,那怕那是另一个他也不行!他会妒忌的。“跟我来。”
贝丝跟着他来到更衣室,看着他一点点的褪去化妆,恢复他原本的面貌:“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待她?以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是不应该这样子的!
“我要你!”他望着她,以一种想要将她吞噬掉的眼神望她。
“什么?要?”贝丝呆呆地望着他,他的眼神深沉而火热,宛如着火的冰,让她浑身发热,差点就忘了自己想要做什么。长期的理智将她从沉迷中拉了回来,“你要娶安琪儿,要我是什么意思?”
“我不娶安琪儿公主,我想要娶的是你!”修罗坚定有力地说,她目瞪口呆的样子虽然很可爱,可是让心上人误解可就不好了。
“可你明明向她求婚了,还向我们下了战帖。”贝丝相信他所说的话,没来由的就是相信,这话让她很开心,非常非常开心。只是不明白这中间的都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想向她求婚的!”修罗懊恼地拉住贝丝的手,在她神情恍惚的时候将她拉到床边,让她坐在他的腿上,“第一次是个错误,是我的丞相写的求婚信,我本来要向你求婚的,是他私自改了名字;第二次他说将计就计,只要我下了战帖你就会来刺杀我了,这样我就可以见到你了。”
贝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为了让我来‘刺杀’你,所以你给我们下战帖!”
在贝丝的注视下,修罗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这个玩笑也许开得有点太大了,不由得羞红了脸,点了下头。真不该听那个混蛋的,可是只要一牵扯到她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没有办法才接受了他的建议。
突然间,所有的隔膜消失了。贝丝突然间觉得自己有点疯狂地想要杀了眼前这个人的冲动——以前所未有的恨意,当接到战帖的时候她只想阻止一场战争:“你是个白痴呀!居然为了这种理由下战帖!”贝丝边骂边抡起拳头捶他,一刹那间什么敬畏之心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愤怒。居然让她为了这种理由担惊受怕这么久,害得爸爸那么样难受!
“贝丝,贝丝,”修罗抓住她的拳头,将激动的她紧紧地按在怀里,“我没有办法,不这样我根本没法见到你。你知道的,我们两国的关系一直不好,第一次求婚失误之后,我如果再向你求婚的话,一定会被你父亲拒绝,他一定会以为我是想得到安帝斯国才转而向你求婚的。而你也不会想要嫁给我,就算你同意了也只是想帮你父亲而已,不是真心的。我想要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再者,我急切地想要得到你,不想让别人捷足先登,如果你喜欢上别人我就什么机会也没有了。而我不能进入安帝斯,就只好想方设法让你来迈嘉了。”
修罗轻轻地爱抚着贝丝的头发,安抚着她的情绪:“对不起,请别生气,一切都是我不好。”这样其实也不赖,能这样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真的很不赖!
贝丝靠在他温暖的怀里,耳边正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他的解释错,如果他向她求婚的话只会产生他所说的那种结果,当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的时候,而他的心跳让她心安,懒懒地一点也不想动。他的怀抱好熟悉,好像她曾经这么被他抱在怀里过一样。
“你为什么想娶我?”
“我爱你,爱你很久很久了。”他柔顺的头发从他的指尖轻轻滑过,就像一股暖流流过他的心房。
贝丝从他的怀时坐了起来:“爱我很久了?”他们在昨天之前还是像两个陌生人一般,今天就说到爱了?他爱她,那她爱他吗?贝丝定定地看着他,他很俊美,很吸引人,不可否认她对他有着极深的迷恋,但她爱他,爱到愿意与他共度一生吗?
她喜欢他俊美的外表,但她爱他这个人吗?不,她还不能确定,毕竟她对他还不了解。
修罗看着她疑惑的表情,以为她不相信,先扶着她站起来,自己也站起来,将她带进了与卧室里的书房。贝丝一走进房门就呆住了。
书房里挂满了画像,她的画像,四面墙壁全都是,从她小小的穿裙子扎蝴蝶结到她穿着上校服饰的画像都有……她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爸爸也有收集她和贝丝的画像,但因为她十岁那段时间特别别扭不愿画像而缺少了那几年的,再者在拉默尔镇参军时没有回王宫也没有画像。但这里却有她所有的,看着那些画,就好像从小时候一点点地长大了一样,感觉很奇妙。贝丝望着修罗,这个人从她小的时候就一直以观注她。太不可思议了,贝丝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修罗指着第一幅画陷入了回忆中,“那个时候你才五岁,扎着蝴蝶结和安琪儿在花园里玩耍,那个时候你好快乐!虽然穿着白裙子扎蝴蝶结的你看起来有点好笑,但你的笑容很灿烂,愉悦的笑声传出来好远。让我好妒忌!我是因为妒忌你们的快乐才出手打掉了安琪儿手中的花,我想那样一定可以让你们怕我,让你们哭,你们也就不会那么开心了。可令我没想到的是,你却像只小野猫一样像我扑了过来,还咬伤了我。”修罗的嘴角挂着一个宠溺的笑。
贝丝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她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是一个很讨人厌的男孩,他让安琪儿哭了。
“那次,你咬得好重,我都想哭了。你看,那个伤疤还在呢?”
贝丝看见他的右手留着一个伤疤,记忆中她好像是这么咬过一个人,那次好像流了好多血,把她给吓坏了。她不好意思地抚着那个伤疤,那个时候她好像的确是挺凶的。
“晚上,我被父亲罚了,打得遍体鳞伤,躺在马房里。是你半夜跑来,给我上药,还陪了我一晚上。”修罗温柔地注视着贝丝,眼中的柔情让每一个看见他的人会必定以为他是下凡的天使。
贝丝随着他温醇的嗓音回忆起了那段往事,记忆中似乎有那么一个遍体鳞伤的男孩。她不由的感到心痛,摸摸他的脸,想要为他扶平那种伤痛。
“我在那个时候才知道人的体温竟然是那么得温暖。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一定要娶你,让你一直留在我的身边。”他的眼中是志在必得的坚定,但贝丝却看到了他眼中深藏地坚定之后惶恐不安,她觉得他不像是强大的奥塞国的国王,不像是眼前这个俊美若神抵的年轻人,反倒像是她记忆中那个遍体鳞伤的小男孩,需要人关心想要人陪。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是这么的孤单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