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现代。
地点:陕北某农村的三岔路口。
人物:大伯、桂花、浪子。
浪子肩挂黑皮包,信步走上。
浪子 哎呀,今儿这三岔路口行人不少,凑这个空空把咱这摊场铺开,再挖抓它几把。(说着哼小曲,铺开小红包,放好小瓷杯喊开)哎,走过的路过的爱好红火热闹的,想耍的给咱出个钱场,不想耍的给咱出个人场,娱乐场上人人平等,童叟无欺,信誉至上……什么?你问我这是做甚哩?嘿嘿嘿,耍哩嘛,嘿嘿我浪子什么也会耍哩,跌骰梦胡推点点,搬砖掀棋扣眼眼。尤其是搬砖在行,村里人给我送了个绰字号说我是机砖场的场长哩。不过今年以来情况有些不妙,打猛子来了些干部弄开了先进文化进村入户哩,闹得咱也不敢五明大朗地做这营生了,只好采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战,使用的手头家具也简单易行,连三岁娃娃也一看就会。究竟是甚?看看看,你过来嘛,保证叫你一看就熟得和那熟面人人一样,哎——唉,看你也不是个把式。(复喊开)哎,走过的、路过的……(忽然发现什么)喏,那该像三寡妇前几天给我介绍的那个对象么?(手忙脚乱收拾东西)
桂花疾步走上。
桂花 浪子,你在这儿做甚哩?
浪子 嘿嘿,是,是路过。
桂花 又去你的砖场了?
浪子 噢?对,是去砖场了。
桂花 砖的生意怎样?
浪子 没问题。嘿嘿,桂花,你来我们庄也不打个招呼,走,到我家去。
桂花 不咧,进入二伏忙着种菜哩。听说你们庄有个叫柱子的从外地进回来新品种菜籽,我来买了些。
浪子 哎呀,种菜吧能忙成这个样子。走,到我家坐坐,一会儿我到你们村去帮你种。
桂花 哎,不不不,我还要赶快回去。
浪子 哎呀,桂花,咱们见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拉话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看看,现在进入什么社会了,怎你就这么个王母娘娘老脑筋来。
桂花 浪子,咱们认识的时间还不长,彼此还不太了解……
浪子 哎哟,桂花,不是我浪子吹哩,这周打围圆谁不知道我浪子的为人做事,就是个仗义、厚道……
桂花 嘿嘿,我相信你是个好人,等忙完这阵子咱们再说。
浪子 哎哎哎。哎哟,你看我这猪脑子,这有现成的半个西瓜,硬叫你口干舌燥的干说话哩。(说着从食品袋中取出瓜)来来来,快吃!
桂花 我口不渴,你自己吃吧。
浪子 哎哟,这吃西瓜和恋爱有甚关系哩,你今儿要是不吃把我这手也羞得拿不回去了。
桂花 哎呀,你看我这手也不空……
浪子 把那菜籽一把放下,谁还能给你偷走?(说着将桂花手中食品袋拿去放在自己东西旁)乍该利利索索地吃嘛。
桂花 嘿嘿,你也吃。
浪子 吃嘛。吃个西瓜算甚哩,就是吃头猪也不搁一点点事。(说着三两口啃完一块将瓜皮顺手扔在路上)
桂花 嘿嘿,你看看,这净净的路上扔下西瓜皮多扎眼。
浪子 没事,没事。来,再吃一块儿。
桂花 不不不,我连这块都不想吃。(说着将其啃了一两口的西瓜递到浪子手中)我该回去了。
浪子 哎哎哎,等等,我还有事哩。(说着取出钱)这是三百元,你自个儿拿着买点东西。
桂花 不不不,钱我绝对不要。
浪子 桂花,成与不成没关系,这是我的点儿心意嘛。(说着强往桂花手中递)
桂花 这绝对不可能!(说着躲闪开来)
浪子强撵着递钱,忽然被西瓜皮滑了个仰面朝天。
桂花 嘻嘻嘻。(禁不住的笑声中乘机疾步离去)
浪子 哎——(慢慢爬起)哎呀,我入你个娘的,你个烂西瓜皮害得老子丢了这么个不该丢的人,(朝着瓜皮狠狠跺了几脚)你给老子害人,再害人!(继而一笑)嘻嘻,不过这坏事里边也有好事哩,这跤咱摔了,这殷勤也献了,最起码让桂花感觉来咱对她是真心的。哎呀,这阵子把生意也误了,赶紧把这摊场再铺开。(铺开红布、放瓷杯,忽然发现什么)喏,桂花的菜籽也撂到这儿了,这——哎?这正是我上门找她的好机会嘛。对!我抓紧时间,再挖捞他几把,多买点东西见我那岳父岳母去来!(说着呐喊开)哎,走过的路过的爱好热闹红火的,想耍的给咱出个钱场,不想耍的给咱出个人场,乍过来红火一下。(见无人问津,拿起西瓜啃开)
年过六旬的大伯抄着手走上。
大伯 哎呀,到了三岔路口了,听我女子说那个浪子家就在这后坡坡住着呢,据我知道这个庄子以前是个赖不过的赖庄子,庄里十人就有九人赌,剩下一个还当长脖子着哩。要说赌博这事我这辈子深有体会,年轻那阵差乎赌得妻离子散,多亏我那老婆心好,还总算把这个家给支撑下来了,可这亏空是跌下了;如今,这么好的政策人家都富得流油哩,可咱的生活虽说有起色,总还比不上人家。你说,我这女子这辈子还敢找个爱赌博的男人哩?不过听三寡妇说,这后生好着哩,开了个机砖场,还是个场长哩,我女子和他面也见了几回了,人样也能看上哩,可我还觉着不放心,今抽空来这附近的村庄打听一下。
浪子 哎呀,有人来了。(喊开)哎,走过的路过的,爱好红火热闹的,乍过来红火一下!
大伯 这个后生算喊叫什么哩,我试达过去向那打听一下。(走近)哎,后生,你这算做什么哩?
浪子 哎呀,我的老哥哥呀,闲着没事,罕耍耍哩。
大伯 罕耍哩?
浪子 噢么,老哥哥哟,我一看你就是拴正爱好人么,乍来坐下歇歇。
大伯 行行行。
浪子 来,老哥哥抽一支。(递烟)
大伯 哎,抽我的。
浪子 哎哟,老哥老弟烟火还分得什么家……(说着递火近前)
大伯 后生,你们这后坡坡是不是开个机砖场?
浪子 ……哎,是哩。
大伯 那个场长怎样?
浪子 怎,你找他有事?
大伯 没事……
浪子 噢,我知道凡是找他的人都是想干啥的,不过他现在不经营砖了。
大伯 那干啥了?
浪子 专门经营各种花花,是花花公司的总经理。
大伯 场长变成总经理了?
浪子 你想知道他的情况?
大伯 是哩。
浪子 老哥哥哟,这事儿就包在老弟身上,待会儿我不光给你介绍他的情况,还可以引你去见见他。来,咱弟兄先耍耍,一满烦得不行了。
大伯 耍甚哩?
浪子 哎哟,三岁娃娃一看就会,你看我右手往杯里撒葵花籽,左手盖住,你猜是几颗,就这么简单,就这么容易。
大伯 那,这是赌博呢。
浪子 哎,咱不要耍输赢,是纯娱乐嘛。(说着耍开)来,老哥,你说这里面是几颗?
大伯 嘿嘿,我看是三颗。
浪子 哎呀,你说得怎那么对来?我看你一满是个内行么。
大伯 不瞒你说,年轻那阵人家都称我是灯笼呢。
浪子 哎呀,老哥哥呀,小弟真是有眼无珠,来,小弟拜老哥哥为师。(起身就是一躬)
大伯 哎呀,快不敢。
浪子 老哥哥,小弟为了向你学艺,来,放上点儿小钱。(说着放上百元票子一张)
大伯 哎,不不不,咱不耍赌。
浪子 哎哟,老哥哥呀,输赢都是你的嘛。来,开始,几颗?
大伯 一颗。
浪子 天呀,这简直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嘛。哎呀,说实话小弟出手以来,遇上你老哥哥这是第一强手。给,这一百元归你,小弟不敢跟你耍了。
大伯 (得意地)等等,老哥身上只带二百元,加上这一百元,咱一锤子定音。
浪子 哎呀,小弟不敢。
大伯 兄弟,没事,输赢咱就这一下。
浪子 行,看在老哥哥的面上,就冒一回险。(说着一撒而就)
大伯 (胸有成竹地)三颗!
浪子 (抬起手)哎呀,老哥哥呀,这回怎就没说对。(说着收起钱)
大伯 啊?这、这是怎回事?(忽然明白几分)老弟,咱最后再来一下。
浪子 老哥哥不是没钱了?
大伯 别担心,老哥这件上衣是女儿花了五百元刚买的,你看行不行?
浪子 能行,来!(撒毕欲盖左手时突被大伯飞来的手紧紧攥住,随之将手慢慢搬起,手指间紧夹的葵花籽露了出来)
大伯 来,把钱还来!
浪子 (突然恼羞成怒)嘿嘿,老子不光不给你钱就连这衣服也别想拿走!(说着将手摔开,拿衣服)
大伯欲抢衣服被浪子两拳打开。
大伯 小子,你讲不讲理?
浪子 嘿嘿,赌博钱历来就是拳头钱。
大伯 咋,我老汉舍上这条老命今儿和你拼了!(冲了上去)
浪子 (一掌将之推开)嘿嘿,你这条丧家老狗把你浪子爷爷当成什么人了……
大伯 啊,你就是浪子?
浪子 怎,不像?告诉你,砖场场长也是爷爷,麻将桌上,爷爷的功夫好,因之才得了这个雅号。
大伯 哼哼,怪我老汉有眼无珠,错把豺狼当家狗了!
浪子 啊?你还骂人!(突然攥住大伯前胸,没完没了地打开耳光)你再骂,再骂……
桂花疾步走上。
桂花 啊?浪子,你怎打人呢?
浪子 不打好人么不打赖人!(说着欲继续)
桂花 浪子,那是我爸!
浪子 啊?(突然惊呆,有顷)天呀,这真是大水推了龙王庙,一家人认不出一家人了嘛!
桂花扶起父亲,抚摸着伤痕。
浪子 (狼狈近前)对不起,大叔!
大伯 滚开!谁是你的大叔!
桂花 爸,这到底是怎回事么?
大伯 走,跟爸到村里去,等见了先进文化进村宣传队的干部再说。
浪子 (急跪大伯面前)哎哟,老哥哥哟……
桂花 啊?你!
浪子 哎,不不不,大叔叔、大爷爷,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大伯 桂花,走!(向村中走去)
浪子 哎——
浪子急忙收拾东西,欲追,又被西瓜皮滑了个仰面朝天。
浪子 (拿起瓜皮)哎呀,你害得老子又跌了一跤!唉,完了,这下全完了!
浪子犹如失了魂的丧家之狗向村中走去。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