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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春秋

(六家):古往今来,质文递变,诸史之作,不恒厥体,榷而为论,其流有六:一日《尚书》家,二日《春秋》家,三日《左传》家,四曰《国语》家,五日《史记》家,六日《汉书》家。

《六家):《春秋》家者,其先出于三代。案《汲冢琐语》记太丁时事,目为《夏殷春秋》。孔子日:“疏通知远,《书》教也”;“属辞比事,《春秋》之教也。”知《春秋》始作,与《尚书》同时。《琐语》又有《晋春秋》,记献公十七年事。《国语》云:晋羊舌脬习于春秋,悼公使傅其太子。《左传》昭二年,晋韩宣子来聘,见《鲁春秋》日:“周礼尽在鲁矣。”斯则春秋之目,事匪一家。至于隐没无闻者,不可胜载。又案《竹书纪年》,其所纪事皆与《鲁春秋》同。《孟子》日:“晋谓之乘,楚谓之祷杌,而鲁谓之春秋,其实一也。”然则乘与纪年、祷杌,其皆春秋之别名者乎!故《墨子》日:“吾见百国春秋”,盖皆指此也。

逮仲尼之修《春秋》也,乃观周礼之旧法,遵鲁史之遗文;据行事,仍人道;就败以明罚,因兴以立功;假日月而定历数,藉朝聘而正礼乐;微婉其说,志晦其文;为不刊之言,著将来之法,故能弥历干载,而其书独行。

又案儒者之说《春秋》也,以事系日,以日系月;言春以包夏,举秋以兼冬,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苟如是,则晏子、虞卿、吕氏、陆贾,其书篇第,本无年月,而亦谓之春秋,盖有异于此者也。

至太史公著《史记》,始以天子为本纪,考其宗旨,如法《春秋》。自是为国史者,皆用斯法。然时移世异,体式不同。其所书之事也,皆言罕褒讳,事无黜陟,故马迁所谓整齐故事耳,安得比于《春秋》。

《六家》:《左传》家者,其先出于左丘明。孔子既著《春秋》,而丘明受经作传。盖传者,转也,转受经旨,以授后入。或日传者,传也,所以传示来世。案孔安国注《尚书》,亦谓之传,斯则传者,亦训释之义乎。观《左传》之释经也,言见经文而事详传内,或传无而经有,或经阙而传存。其言简而要,其事详而博,信圣人之羽翮,而述者之冠冕也。

逮孔子云没,经传不作。

《六家》:至孔衍,又以《战国策》所书,未为尽善。乃引太史公所记,参其异同,删彼家,聚为一录,号为《春秋后语》。除二周及宋、卫、中山,其所留者,七国而已。始自秦孝公,终于楚、汉之际,比于《春秋》,亦尽二百三十余年行事。

《六家》:历观自古,史之所载也,《尚书》计周事,终秦穆,《春秋》述鲁文,止哀公。

L/23《六家》:于是考兹六家,商榷干载,盖史之流品,亦穷之于此矣。而朴散淳销,时移世异,《尚书》等四家,其体久废,所可祖述者,唯《左氏》及《汉书》二家而已。

《体):三、五之代,书有典、坟,悠哉邈矣,不可得而详。自唐、虞以下迄于周,是为《古文尚书》。然世犹淳质,文从简略,求诸备体,固以阙如。既而丘明传《春秋》,子长著《史记》,载笔之体,于斯备矣。

《二体》:夫《春秋》者,系日月而为次,列岁时以相续,中国外夷,同年共世,莫不备载其事,形于目前。理尽一言,语无重出。此其所以为长也。此其所以为短也。

《载言》:古者言为《尚书》,事为《春秋》,左右二史,分尸其职。盖桓、文作霸,纠合同盟,春秋之时,事之大者也,而《尚书》阙纪。秦师败绩,缪公诫誓,《尚书》之中,言之大者也,而《春秋》靡录。此则言、事有别,断可知矣。

《载言》:又诗人之什,自成一家。故风、雅、比、兴,非《三传》所取。自六义不作,文章生焉。若韦孟讽谏之诗……窃谓宜从古诗例,断人书中。亦犹《舜典》列《元首之歌》,《夏书》包《五子之咏》者也。夫能使史体如是,庶几《春秋》、《尚书》之道备矣。

《本纪):盖纪之为体,犹《春秋》之经,系日月以成岁时,书君上以显国统。

《列传):夫纪传之兴,肇于(史)、《汉》。盖纪者,编年也;传者,列事也。编年者,历帝王之岁月,犹《春秋》之经;列事者,录入臣之行状,犹《春秋》之传。《春秋)则传以解经,《史》、《汉)则传以释纪。

(表历》:(略,见《周易》同条。)

(书志):然而古之国史,闻异则书,未必皆审其体咎,详其美恶也。故诸侯相赴,有异不为灾,见于《春秋》,其事非一。

《书志):且史之记载,难以周悉。近者宋氏,年唯五纪,地止江、淮,书满百篇,号为繁富。作者犹广之以《拾遗》,加之以《语录》。况彼《春秋)之所记也,二百四十年行事,夷夏之国尽书,而《经传集解》卷才三十。则知其言所略,盖亦多矣。而汉代儒者,罗灾眚于二百年外,讨符会于三十卷中,安知事有不应于人,应而人失其事?何得苟有变而必知其兆者。

(书志):着乃采前文而改易其说,谓王札子之作乱,在彼成年;(原注:《春秋》成公元年二月,无冰。董仲舒以为其时王札子杀召伯、毛伯。案今《春秋经》,札子杀毛伯事在宣十五年,非成公时。)夏征舒之构逆,当夫昭代;(原注:《春秋》昭公九年,陈灾。董仲舒以为楚厉王为陈讨夏征舒,因灭陈,陈之臣子毒恨,故致火灾。案楚严王之灭陈,在宣十一年,如昭九年所灭者,乃楚灵王时。且庄王卒,恭王立;恭王卒,康王立;康王卒,夹敖立;夹敖卒,灵王立。相去凡五世。)楚严作霸,荆国始僭称王;(原注:《春秋》桓公三年,日有食之,既。京房《易传》以为后楚严称王,兼地千里。案自武王始僭号,历文、成、穆三王,始至于严。然则楚之称王已四世矣,何得言严始称哉!又鲁桓薨后,世历严、闵、麓、文、宣。凡五君而楚严作霸,安有桓三年日食而应之邪?)……晋悼临国,六卿专政,以君事臣;(原注:董仲舒以为成公十七年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时宿在毕,晋国象也。晋厉公诛四大夫,四大夫欲杀厉公。后莫敢责大夫,六卿遂相与比周专晋,国君还事之。案《春秋》成公十二月丁巳朔,日食,非是六月。)鲁僖末年,三桓世官,杀嫡立庶。(原注:《春秋》麓公三十三年十二月,陨霜,不杀草。刘向以为是时公子遂专权,三桓始世官。向又日:嗣君微,失秉事之象也。又麓公二十九年秋,大雨雹。刘向以为麓公末年信用公子遂,专权自恣,至于杀君,故阴胁阳之象见。麓公不悟,遂终专权。后二年,杀子赤,立宣公。案此事乃文公末世,不是麓公时也。遂即东门襄仲。赤、文公太子,即恶也,)斯皆不凭章句,直取胸怀,或以前为后,以虚为实。移的就箭,曲取相谐;掩耳盗钟,自云无觉。讵知后生可畏,来者难诬者。

《书志》:又品藻群流,题目庶类,谓莒为大国,菽为强草,鹜着青色,负罄非中国之虫。(原注:《春秋》严公二十五年,有蟹。刘歆以为盟,负蓥也。刘向以为非中国所有。南越盛暑,男女同川浴,淫风所生。是时严公取齐淫女为夫人,既入,淫于两叔,故蛋至。案负篓,中国所生,不独出南越。)鹦鹆为夷狄之鸟。(原注:《春秋》昭公二十五年,鹦鹆来巢。刘向以为夷狄之禽。案鹦鹆,中国皆有,唯不逾济水耳。事见(周官》。)如斯诡妄,不可殚论。而班固就加纂次,曾靡铨择,因以五行编而为志,不亦惑乎?

《论赞》:夫拟《春秋》成史,持论尤宜阔略。其有本无疑事,辄设论以裁之,此皆私徇笔端,苟炫文采,嘉辞美句,寄诸简册,岂知史书之大体,载削之指归者哉?

《序例》:夫史之有例,犹国之有法。国无法,则上下靡定;史无例,则是非莫准。昔夫子修经,始发凡例;左氏立传,显其区域。科条一辨,彪炳可观。

《题目》:(略,见《周易》同条。)

《编次):昔《尚书)记言,《春秋》记事,以日月为远近,年世为前后,用使阅之者雁行鱼贯,皎然可寻。至马迁始错综成篇,区分类聚。

《编次》:《春秋》嗣子凉阉,未逾年而废者,既不成君,故不别加篇目。是以鲁公十二,恶、视不预其流。及秦之子婴,汉之昌邑,咸亦因胡亥而得记,附孝昭而获闻。而吴均《齐春秋》乃以郁林为纪,事不师古,何滋章之甚与。

《称谓》:昔夫子修《春秋》,吴、楚称王而仍旧日子。此则褒贬之大体,为前修之楷式也。

《载文》:至如史氏所书,固当以由为主。是以虞帝思理,夏后失御,《尚书》载其元首、禽荒之歌;郑庄至孝,晋献不明,《春秋》录其大隧、狐裘之什。其理谠而切,其文简而要,足以惩恶劝善,观风察俗者矣。

《载文》:昔夫子修《春秋),别是非,申黜陟,而贼臣逆子惧。凡今之为史而载文也,苟能拨浮华,采贞实,亦可使夫雕虫小技者,闻义而知徙矣。此乃禁淫之堤防,持雅之管辖,凡为载削者,可不务乎?

《补注》:昔《诗》、《书》既成,而毛、孔立传。传2时义,以训诂为主,亦犹《春秋》之传,配经而行也。降及中古,始名传日注。

《因习》:古者诸侯日薨,卿大夫日卒。故《左氏传》称楚邓曼日:“王薨于行,国之福也。”又郑子产日:文、襄之伯,君薨,大夫吊。即其证也。案夫子修《春秋》,实用斯义。而诸国皆卒,鲁独称薨者,此略外别内之旨也。马迁《史记》西伯已下,与诸列国王侯,凡有薨者,同加卒称,此岂略外别内邪?何贬薨而书卒也?

《言语》:周监二代,郁郁乎文。大夫、行人,尤重词命,语微婉而多切,言流靡而不淫,若《春秋》载吕相绝秦,子产献捷,臧孙谏君纳鼎,魏绛对戮杨干,是也。

《言语》:故裴少期讥孙盛录曹公平素之语,而全作夫差亡灭之词。虽言似《春秋》,而事殊乖越者矣。

《叙事》:昔圣人之述作也,上自《尧典》,下终获麟,是为属词比事之言,疏通知远之旨。子夏日:“《书》之论事也,昭昭然若日月之代明。”扬雄有云:“说事者莫辨乎《书》,说理者莫辨乎《春秋》。”然则意指深奥,诰训成义,微显阐幽,婉而成章,虽殊途异辙,亦各有差焉。谅以师范亿载,规模万古,为述者之冠冕,实后来之龟镜。

《叙事》:尝试言之日:经犹日也,史犹星也。夫杲日流景,则列星寝耀;桑榆即夕,而辰象粲然。故《史》、《汉》之文,当乎《尚书》、《春秋》之世也,则其言浅俗,涉乎委巷,垂翅不举,懑龠无闻。

《叙事》:观丘明之记事也,当桓、文作霸,晋、楚更盟,则能饰彼词句,成其文雅。及王室大坏,事益纵横,则《春秋》美辞,几乎翳矣。

《叙事》:(略,见《尚书》同条。)

《叙事》:又叙事之省,其流有二焉:一日省句,二日省字《左传》宋华耦来盟,称其先人得罪于宋,鲁人以为敏。夫以钝者称敏,则明贤达所嗤,此为省句也。《春秋经》日:“陨石于宋五。”夫闻之陨,视之石,数之五。加以一字太详,减其一字太略,求诸折中,简要合理,此为省字也。

《曲笼》:肇有人伦,是称家国。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亲疏既辨,等差有别。盖“子为父隐,直在其中”,《论语》之顺也;略外别内,掩恶扬善,《春秋》之义也。自兹已降,率由旧章。

《探颐》:昔夫子之刊鲁史,学者以为感而作。案子思有言:吾祖厄于陈、蔡,始作《春秋》。夫以彼聿修,传诸诒厥,欲求实录,难为爽误。是则义包微婉,因攫莓而创词;时逢西狩,乃泣媵而绝笔。传者徒知其一,而未知其二,以为自反袂拭面,称吾道穷,然后追论五始,定名三叛。此岂非独学无友,孤陋寡闻之所致耶?

《摸拟》:盖古者列国命官,卿与大夫为别。必于国史所记,则卿亦呼为大夫,此《春秋》之例也。当秦有天下,地广殷、周,变诸侯为帝王,目宰辅为丞相。而谯周撰《吉史考》,恩欲摈抑马《记》,师仿孔《经》。其书李斯之弃世也,乃云“秦杀其大夫李斯”。夫以诸侯之大夫名天子之丞相,以此而拟《春秋》,所谓貌同而心异也。

《摸拟》:当春秋之世,列国甚多,每书他邦,皆显其号,至于鲁国,直云我而已。如金行握纪,海内大同,君靡客主之珠,臣无彼此之异。而千宝撰《晋纪》,至天子之葬,必云“葬我某皇帝”。且无二君,何我之有?以此而拟《春秋》,又所谓貌同而心异也。

(摸拟》:春秋诸国,皆用夏正。鲁以行天子礼乐,故独用周家正朔。至如书“元年春王正月”者,年者鲁君之年,月则周王之月。(原注:考《竹书纪年》始达此义。而自古说《春秋》者,皆妄为解释也。)如曹、马受命,躬为帝王,非是以诸侯守藩,行天子班历。而孙盛《魏》、《晋》二《阳秋》,每书年首,必云:“某年春帝正月。”夫年既编帝纪,而月又列帝名。以此而拟《春秋),又所谓貌同心异也。

《摸拟》:五始所作,是日《春秋》;《三传》并兴,各释经义。如《公羊传》屡云:“何以书?记某事也。”此则先引经语,而继以释辞,势使之然,非史体也。

《书事》:(略,见《尚书》同条。)

《书事》:当春秋之时,诸侯力争,各擅雄伯,自相君臣。《经》书某使来聘,某君来朝者,盖明和好所通,盛德所及。此皆国之大事,不可阙如。而自《史》,《汉》已还,相承继作。至于呼韩人侍,肃慎来庭,如此之流,书之可也。若乃藩王岳牧,朝会京师,必也书之本记,则异乎《春秋》之义。夫臣谒其君,子观其父,抑惟恒理,非复异闻。载之简策,一何辞费?其烦二也。

《人物》:洎夫子修《春秋》,记二百年行事,《三传》并作,史道勃兴。若秦之由余、百里奚,越之范蠡、大夫种,鲁之曹沫、公仪休,齐之宁戚、田穰苴,斯并命代大才,挺生杰出。或陈力就列,功冠一时;或杀身成仁,声闻四海。苟师其德业,可以治国字人;慕其风范,可以激贪励俗。此而不书,无乃太简。

《人物》:夫天下善入少而恶人多,其书名竹帛者,盖唯记善而已。故太史公有云:“自获峨以来,四百余年,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废而不载,余甚惧焉。”即其义也。至如四凶列于《尚书》,三叛见于《春秋》,西汉之纪江充、石显,东京之载梁冀、董卓,此皆干纪乱常,存灭兴亡所系。既有关时政,故不可阙书。

《人物》:夫名刊史册,自古攸难;事列《春秋》,哲人所重。笔削之士,其慎之。

《序传》:然自叙之为义也,苟能隐己之短,称其所长,斯言不谬,即为实录。而相如自序,乃记其客游临邛,窃妻卓氏,以《春秋》所讳,持为美谈。虽事或非虚,而理无可取。载之于传,不其愧乎!

《烦省》:及汉氏之有天下也,普天率土,无思不服。会计之吏,岁奏于阙廷,轱轩之使,月驰于郡国。作者居府于京兆,征事于四方,用使夷夏必闻,远近无隔。故汉氏之史,所以倍增于《春秋》也。

《辨职》:昔鲁叟之修《春秋》也,不藉三桓之势;汉臣之著《史记》也,无假七贵之权。而近古每有撰述,必以大臣居首。

《自叙》:予幼奉庭训,早游文学。年在纨绮,便受《古文尚书》。每苦其辞艰琐,难为讽读。虽屡逢捶挞,而其业不成。尝闻家君为诸兄讲《春秋左氏传》,每废《书》而听。逮讲毕,即为诸兄说之。因窃叹日:“若使书皆如此,吾不复怠矣。”先君奇其意,于是始授以《左氏》,期年而讲诵都毕。于时年甫十有二矣。所讲虽未能深解,而大义略举。父旯欲令博观义巯,精此一经。辞以获棘已后,未见其事,乞且观余部,以广异闻。

《自叙》:(略,见《周易》同条。)

《自叙》:若《史通》之为书也,盖伤当时载笔之士,其义不纯。恩欲辨其指归,殚其体统。而此书多讥往哲,喜述前非。获罪于时,固其宜矣。犹冀知音君子,时有观焉。尼父有云:“罪我者《春秋》,知我者《春秋》。”抑斯之谓也。

《史官建置》:若乃《春秋》成而逆子惧,南史至而贼臣书,其记事载言也则如彼,甚劝善惩恶也又如此。由斯而言,则史之气为用,其利甚博,乃生人之急务,为国家之要道。

《史官建置》:至若秦、赵二主渑池交会,各命其御史书某年某月鼓瑟、鼓缶。此则《春秋》“君举必书”之义也。

《史官建置》:又《春秋》晋、齐太史书赵、崔之弑;郑公孙黑强与于盟,使太史书其名,且日七子。昭二年,晋韩宣子来聘,观书于太史氏,见《易象》与《鲁春秋》,日:“周礼尽在鲁矣。”然则诸史之任,太史其最优乎?

《史官建置》:汉兴之世,武帝又置太史公,位在丞相上,以司马谈为之。汉法,天下计书先上太史,副上丞相,叙事如《春秋》。

《史官建置》:大抵自古史官,其沿革废置如此。夫仲尼修《春秋》,公羊高作传。汉、魏之陆贾、鱼豢,晋、宋之张瑶、范哗,虽身非史职,而私撰国书。若斯人者,有异于是。故不复详而录之。

《古今正史》:《春秋传》载楚左史能读《三坟》、《五典》,《札记》日:“外史掌三皇、五帝之书。”由斯而言,则《坟》、《典》文义,三、五史策,至于春秋之时犹大行于世。爰及后古,其书不传。

《古今正史》:当周室微弱,诸侯力争,孔子应聘不遇,自卫而归。乃与鲁君子左丘明观书于太史氏,因鲁史记而作《春秋》。上遵周公遗制,下明将来之法,自隐及哀十二公行事。经成以授弟子,弟子退而异言。丘明恐失其真,故论本事而为传,明夫子不以空言说经也。《春秋》所贬当世君臣,其辜实皆形于传,故隐其书而不宣,所以免时难也。

《疑古》:又案鲁史之有《春秋》也,外为贤者,内为本国,事靡洪纤,动皆隐讳。斯乃周公之格言。然何必《春秋》,在于《六经》,亦皆如此。观夫子之定礼也,隐、闵非命,恶、视不终,而奋笔昌言,云“鲁无篡弑”。斯验世人之饰智矜愚,爱憎由己者多矣。

《疑古》:案《春秋传》云:高阳、高辛二氏各有才子八人,谓之“元”、“凯”。此十六族也,世济其美,不陨其名,以至于尧,尧不能举。帝鸿氏、少吴氏、颛顼氏各有不才子,谓之“浑沌”、“穷奇”、“祷杌”。此三族也,世济其凶,增其恶名,以至于尧,尧不能去。缙云氏亦有不才子,天下谓之“饕餮”,以比三族,俱称“四凶”。而尧亦不能去。斯则当尧之世,小入君子,比肩齐列,善恶无分,贤愚共贯。

《疑古》:《论语》日:“大矣,周之德也。三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事殷。”案《尚书序》云:“西伯戡黎,殷始咎周。”夫姬氏爵乃诸侯,而辄行征伐,结怨王室,殊无愧畏。此则《春秋》荆蛮之灭诸姬,《论语》季氏之伐颛顼也。又案某书日:朱雀云云,文主受命称王云云。夫天无二日,地惟一人,有殷犹存,而王号遽立,此即《春秋》楚及吴、越僭号而陵天子也。然则戡黎灭崇,自同王者,服事之道,理不如斯。

《疑古》:《论语》日:“太伯可谓至德也已。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又案《春秋》,晋士艿见申生之将废也,日:为吴太伯,犹有令名。斯则太伯、申生,事如一体。直以出处有异,故成败不同。若夫子之论太伯也,必美其因病成妍,转祸为福,斯则当矣。如云“可谓至德”者,无乃谬其为誉乎?

《疑古》:大抵自《春秋》以前,《尚书》之世,其作者述事如此。今取其正经雅言,理有难晓,诸子异说,义或可凭,参而会之,以相研核。如异于此,则无论焉。

《惑经》:(略)(共十七条)。

《申左》:古之入言《春秋三传》者多矣。战国之世,其事罕闻。当前汉专用《公羊》,宣皇已降,《谷粱》又立于学。至成帝世,刘歆始重《左氏》,而竞不列学官。大抵自古重两传而轻《左氏》者固非一家,美《左氏》而讥两传者亦非一族。

《申左》:毖扬榷而论之,言侍者固当以《左氏》为首。但自古学《左氏)者,谈之又不得其情。又案桓谭《新论》日:“《左氏传》于《经》犹衣之表里。”……班固《艺文志》云:丘明与孔子观鲁史记而作《春秋》,有所贬损,事形于《传》,惧罹时难,故隐其书。末世口说流行,遂有《公羊》、《谷粱》、《夹氏》、《邹氏》诸传。而于《固集》复有难《左氏》九条三评等科。夫以一家之言,一人之说,而参差相背,前后不同。斯又不足观也。

《申左):盖《左氏》之义有三长,而二传之义有五短。案《春秋》昭二年,韩宣子来聘,观书于太史氏,见《鲁春秋》,日:“周礼尽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然《春秋》之作,始自姬旦,成于仲尼。丘明之《传》,所有笔削及发凡例,皆得周典,(原注:杜预《释例》云:《公羊》、《谷粱》之论《春秋》,皆因事以起问,因问以辩义。)传孔子教,故能成不刊之书,著将来之法。其长一也。又案哀三年,鲁司铎火,南官敬叔命周人出御书,其时于鲁文籍最备。丘明既躬为太史,博览群书,至如祷杌、纪年之流,《郑书》、《晋志》之类,凡此诸籍,莫不毕睹。其《传》广包它国,每事皆详。其长二也。《论语》子日:“左丘明耻之,某亦耻之。”夫以同圣之才,而膺授经之托,加以达者七十,弟子三千,远自四方,同在一国,于是上询夫子,下访其徒,凡所采摭,实广闻见。其长三也。

如谷梁、公羊者,生于异国,长自后来,语地则与鲁产相违,论时则与宣尼不接。安得以传闻之说,与亲见者争先乎。寻《左氏》载诸大夫词令、行人应答,其文典而美,其语博而奥,述远古则委曲如存,征近代则循环可覆。磐料其功用厚薄,指意深浅,谅非经营草创,出自一时,琢磨润色,独成一手。斯盖当时国史已有成文,丘明但编而次之,配经称传而行也。案二传虽以释《经》为主,其缺漏不可殚论。如《经》云:“楚子麇卒。”而《左传》云:公子围所杀。及公、谷作《传》,重述《经》文,无所发明,依违而已。其短四也。《汉书》载成方遂诈称戾太子,至于阙下。隽不疑日:昔卫蒯喷得罪于先君,将入国,太子辄拒而不纳,《春秋》是之。遂命执以属吏,霍光由足始重儒学。案隽生所引,乃《公羊》正文。而《公羊》释义,反以卫辄为贤,是违夫子之教,失圣人之旨,奖进恶徒,疑误后学。其短五也。

《申左):必执二传之文,唯取依《经》为主。而于内则为国隐恶,于外则承赴而书,求其本事,大半失实,已于《疑经》篇载之详矣。寻斯义之作也,盖是周礼之故事,鲁国之遗文,夫子因而修之,亦存旧制而已。至于实录,付之丘明,用使善恶毕彰,真伪尽露。向使孔《经》独用,《左传》不作,则当代行事,安得而详者哉?盖语日:仲尼修《春秋),逆臣贼子惧。又日:《春秋》之义也,欲盖而彰,求名而亡,善人劝焉,淫人惧焉。寻《左传》所录,无愧斯言。此则传之与经,其犹一体,废一不可,相须而成。如谓不然,则何者称为劝戒者哉?儒者苟讥左氏作《传》,多叙《经》外别事。如楚、郑与齐三国之贼弑,隐、桓、昭、哀四君之篡逐。其外则承告如彼,其内则隐讳如此。若无左氏立传,其事无获知。然设使世人习《春秋》而唯取二传也,则当其时二百四十年行事茫然阙如,俾后来学者兀成聋瞽者矣。

《申左》:且当秦、汉之世,《左氏》未行,遂使《五经》、杂史、百家诸子,其言河汉,无所遵凭。故其记事也……鲁师灭项,晋止僖公,而云项实桓灭,《春秋》为贤者讳……及《左传》既行,而其失自显。语其弘益,不亦多乎。

《申左》故孔子日: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于是授《春秋》于丘明,授《孝经》于曾子。《史记》云:孔子西观周室,论史记旧闻,次《春秋》。七十子之徒口授其传旨,有刺讥褒讳之文,不可以书见也。鲁君子左丘明惧弟子各异端,失其真意,故因孔氏史记,具论其语,成《左氏春秋)夫学者苟能征此二说以考《三传》,亦足以定是非,明真伪者矣。何必观汲冢而后信者乎?从此而言,则《三传》之优劣见矣。

《杂说上):案《春秋》之书弑也,称君,君无道;称臣,臣之罪。如齐之简公,未闻失德,陈恒构逆,罪莫大焉。而哀十四年,书“齐入弑其君壬于舒州”。斯则贤君见抑,而贼臣是党,求诸旧例,理独有违。但此是绝笔获麟之后,弟子追书其事。岂由以索续组,不类将圣之能者乎?何其乖刺之甚也。

《杂说上):案《春秋左氏传》释《经》云:灭而不有其地日人,如入陈,人卫,入郑,入许,即其义也。歪柏举之役,子常之败,庚辰吴人,独书以郢。夫诸侯列爵,并建国都,惟取国名,又称都号。何为鄄之见入,遗其楚名,比于他例,一何乖路!寻二传所载,皆云人楚,岂(左氏)之本,独为谬欤?

《杂说上》:语日:“传闻不如所见。”斯则史之所述,其谬已甚,况乃传写旧记,而违其本录者乎?至如虞、夏、商、周之《书》,《春秋》所记之说,可谓备矣。而《竹书纪年》出于晋代,学者始知后启杀益,太甲杀伊尹,文丁杀季历……则与经典所载,乖刺甚多。又《孟子》日:晋谓春秋为乘,寻《汲冢琐语),即乘之流邪?其《晋春秋》篇云:“平公疾,梦朱罴窥屏。”《左氏》亦载斯事。而云“梦黄熊入门”。心欲舍传闻而取所见,则《左传》非而《晋》文实矣。呜呼!向若二书不出,学者为古所惑,则代成聋瞽,无由觉悟也。

《杂说下》:又观世之学者,或耽玩一经,或专精一史。谈《春秋》者,则不知宗周既陨,而人有六雄;论《史》、《汉》者,则不悟刘氏云亡,而地分三国。亦犹武陵隐士,灭迹桃源,当此晋年,犹谓暴秦之地也。假有学穷干载,书总五车,见良直而不觉其善,逢抵梧而不知其失,葛洪所谓藏书之箱箧,《五经》之主人。而夫子有云:虽多亦安用为?其斯之谓也。

《杂说下》:(略,见《尚书》同条。)

《汉书五行志错误》:引书失宜者,其流有四:一日史记、《左氏》,交错相并;二日《春秋》、史记,杂乱难别;三日屡举《春秋》,言无定体:四日书名去取,所记不同。

《汉书五行志错误》:《志》云:史记成公十六年,公会诸侯于周。案成公者,即鲁侯也。班氏凡说鲁之某公,皆以《春秋》为冠。何则?《春秋》者,鲁史之号。言《春秋》则知公是鲁君。今引史记居先,成公在下,书非鲁史,而公舍鲁名。胶柱不移,守株何甚。此所谓《春秋》、史记杂乱难别也。

《汉书五行志错误》:案班《书》为志,本以汉为主。在于汉室,直记其帝号谥耳。至于它代,则云某书、某国君,此其大例也。至如叙火不炎上,具《春秋》桓公十四年;次叙稼穑不成,直云严公二十八年而已。夫以火、稼之间,别书汉、莽之事。年代已隔,丢鲁尤疏。泊乎改说异端,仍取《春秋》为始,而于严公之上,不复以《春秋》建名。遂使汉帝、鲁公,同归一揆。必为永例,理亦可容。在诸异科,事又不尔。求之画一,其例无恒。此所谓屡举《春秋》,言无定体也。

《汉书五行志错误》:其释“厥咎舒,厥罚恒燠”,以为其政弛慢,失在舒缓,故罚之以燠,冬而亡冰。寻其解《春秋》之无冰也,皆主内失黎庶,外失诸侯,不事诛赏,不明善恶,蛮夷猾夏,天子不能讨,大夫擅权,邦君不敢制。若斯而已矣。案汉帝其武功文德也如彼,其先猛后寒也如此,岂是有懦弱凌迟之失,而无刑罚戡定之功哉!何得苟以无冰示灾,便谓与昔入同罪。矛盾自己,始末相违,岂其甚邪?此所谓轻持善政,用配妖祸也。

《汉书五行志错误》:《志》云:庶征之恒风,刘向以为《春秋》无其应。刘歆以为麓十六年,《左氏传》释六鹋退飞是也。案旧史称刘向学《谷粱》,歆学《左氏》。既祖习各异,而闻见不同,信矣。而周木斯拔,郑车偾济,风之为害,被于《尚书》、《春秋》。向则略而不言,歆则知而不传。斯皆见小忘大,举轻略重。盖学有不同,识无通鉴故也。此所谓博引前书,网罗不尽也。

《汉书五行志错误》:案《太史公书》自《春秋》已前,所有国家灾眚,贤哲占侯,皆出于《左氏》、《国语》者也。今班《志》所引,上自周之幽、厉,下终鲁之定、哀。而不云《国语》,虽称史记,岂非忘本徇末,逐近弃远者乎?此所谓屡举旧事,不知所出也。

《汉书五行志错误):又案斯志之作也,本欲明吉凶,释休咎,惩恶劝善,以戒将来。至如春秋已还,汉代而往,其间日蚀、地震、石陨、山崩、雨雹、雨鱼、大旱、大水、犬豕为祸,桃李冬花,多直叙其灾,而不言其应。(原注:载《春秋》时日蚀三十六,而二不言其应。)此乃鲁史之《春秋》、《汉书》之帝纪耳,何用复编之于此志哉。

《五行志杂驳》:《春秋》成公元年,无冰。班氏以为其时王札子杀召伯、毛伯。案今《春秋经》札子杀毛、召,事在宣十五年。而此言成公时,未达其说。下去无冰,凡有三载。

《五行志杂驳》:《春秋》昭公九年,陈火。董仲舒以为陈夏征舒弑君,楚严王托欲为陈讨贼,陈国辟门而待之,因灭陈。陈之臣子毒恨尤甚,极阴生阳,故致火灾。案楚严王之入陈,乃宣十一年事也。始有蹊田之谤,取愧叔时;终有封国之恩,见贤尼父。毒恨尤甚,其理未闻。又案陈前后为楚所灭者三,始宣十一年为楚严王所灭,次昭八年为灵王所灭,后哀十七年为楚惠王所灭。今董生误以陈次亡之役是始灭之时,遂妄有占侯,虚辨物色。寻昭之上去于宣,鲁易四公;严之下至于灵,楚经五代。虽悬隔顿别,而混杂无分。嗟乎!下帷三年,诚则勤矣。差之千里,何其阔哉!

《五行志杂驳》:《春秋》桓公三年,日有蚀之,既。京房《易传》以为后楚严始称王,兼地千里。案楚自武王僭号,邓盟是惧,荆尸久传。历文、成、缪三王,方至于严。是则楚之为王已四世矣,何得言严始称之者哉?又鲁桓公薨后,历严、闵、麓、文、宣,凡五公而楚严始作霸,安有桓三年日蚀而已应之者邪?非唯叙事有违,亦自占侯失中者矣。

《五行志杂驳》:《春秋》麓公二十九年秋,大雨雹。刘向以为麓公末年公子遂专权自恣,至于弑君,阴胁阳之象见。麓公不悟,遂后二年杀公子赤,立宣公。案遂之立宣杀子赤也,此及文公末代。辄谓僖公暮年,世塞悬殊,言何倒错?

《五行志杂驳》:《春秋》麓公十二年,日有蚀之。刘向以为是时莒灭杞。案麓十四年,诸侯城缘陵。《公羊传》日:曷为城?杞灭之。孰灭之?盖徐、莒也。如中垒所释,当以《公羊)为本耳。然则《公羊》所说,不如《左氏》之详。《左氏》襄公二十九年,晋平公时,杞尚在云。

《五行志杂驳》:《春秋》文公元年,日有蚀之。刘向以为后晋灭江。案本《经》书文四年,楚人灭江。今云晋灭,其说无取。且江居南裔,与楚为邻;晋处北方,去江殊远。称晋所灭,其理难通。

《五行志杂驳》:《春秋》成公五年,梁山崩。七年,鼷鼠食郊牛角。襄公十五年,日有蚀之。董仲舒、刘向皆以为自此前后,晋为鸡泽之会,诸侯盟,大夫又盟。后为溴梁之会,诸侯在而大夫独相与盟,君若缀旒,不得举手。又襄公十六年五月,地震。刘向以为是岁三月,大夫盟于溟粱,而五月地震矣。又其二十八年春,无冰。班固以为天下异也。襄公时,夭下诸侯之大夫皆执国权,君不能制,渐将日甚。案春秋诸国,权臣可得言者,如三桓、六卿、田氏而已。如鸡泽之会、溴梁之盟,其臣岂有若向之所说者邪?然而《谷梁》谓大夫不臣,诸侯失政。讥其无礼自擅,在兹一举而已。非是如“政由宁氏,祭则寡人”,相承世官,遂移国柄。若斯之失也,若董、刘之徒,不窥《左氏》,直凭二传,遂广为它说,多肆梦言。仍云“君若缀旒”,“臣将日甚”,何其妄也?

《五行志杂驳》:《春秋》昭十七年六月,日有蚀之。董仲舒以为时宿在毕,晋国象也。晋厉公诛四大夫,失众心,以弑死。后莫敢复责大夫,六卿遂相与比周,专晋国。晋君远事之。案晋厉公所尸唯三却耳,何得云诛四大夫者哉?又州满既死,悼公嗣立,选六官者皆获其才,逐七人者,尽当其罪。以辱及杨干,将诛魏绛,览书后悟,引愆授职。此则生杀在己,宠辱自由。故能申五利以和戎,驰三驾以挫楚。威行夷夏,霸复文、襄。而云不复责大夫,何厚诬之甚也。自昭公已降,晋政多门。如以君事臣,居下僭上者,此乃因昭之失,渐至陵夷。匪由惩厉之弑,自取沦辱也。岂可辄持彼后事,用诬先代者乎?

《五行志杂驳》:哀公十三年十一月,有星孛于东方。董仲舒、刘向以为周之十一月,夏九月,日在氐。出东方者,轸、角、亢也。或日:角、亢,大国之象,为齐、晋也。其后田氏篡齐,六卿分晋。案星孛之后二年,《春秋》之《经》尽矣。又十一年,齐康公为田和所灭。又七年,晋静公为韩、魏、赵所灭。上去星孛之岁,皆出百余年。辰象所缠,氛攫所指,若相感应,何太疏阔者哉?且当《春秋》既终之后,《左传》未尽之前,其阂卫弑君,越灭吴,鲁逊越,贼臣逆子破家亡国多矣。此正得东方之象,大国之征,何故舍而不述,远求他代者乎。且春秋之后,战国之时,史官厥书,年祀难记。而学者遂疑篡齐分晋,时与鲁史相邻。故轻引灾祥,用相符会。白圭之玷,何其甚欤?

《五行志杂驳》:《春秋》麓公三十三年十二月,陨霜不杀草。成公五年,粱山崩。七年,鼷鼠食郊牛角。刘向以其后三家逐鲁昭公,卒死于外之象。案乾侯之出,事由季氏。孟、叔二孙,本所不预。况昭子以纳君不遂,发愤而卒。论其义烈,道贯幽明。定为忠臣,犹且无愧;编诸逆党,何乃厚诬?夫以罪由一家,而兼云二族。以此魉目,何其滥欤?

《五行志杂驳》:《春秋》昭公十五年六月,日有蚀之。董仲舒以为时宿在毕,晋国象也。又云:“日比再蚀,其事在《春秋》后,故不载于《经》。”案自昭十五年,迄于获峨之岁,其间日蚀复有九焉。事列本《经》,披文立验,安得云再蚀而已,又在《春秋》之后也?且观班《志》编此九蚀,其八皆载董生所占。复不得言董以事后《春秋》,故不存编录。再思其语。三覆所由,斯盖孟坚之误,非仲舒之罪也。

《五行志杂驳》:《春秋》昭公九年,陈火。刘向以为先是陈侯之弟招杀陈太子偃币,楚因灭陈。《春秋》不与蛮夷灭中国,故复书陈火也。案楚县中国以为邑者多矣,如邑有宣见于《经》者,岂可不以楚为名者哉?盖当斯时,陈虽暂亡,寻复旧国,故仍取陈号,不假楚名。独不见郑裨灶之说乎?裨灶之说斯灾也,日:“五年,陈将复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此其效也。自斯而后,若颛顼之墟,宛丘之地,如有应书于国史者,岂可复谓之陈乎。

《忤时》(略,见《尚书》同条。)

《忤时》:古者刊定一史,纂成一家,体统各殊,指归成别。夫《尚书》之教也,以疏通知远为主;《春秋》之义也,以惩恶劝善为先。《史记》则退处士而进奸雄,《汉书》则抑忠臣而饰主阙。斯并曩时得失之列,良史是非之准,作者言之详矣。

案:刘氏说《春秋》,颇受杜预《春秋经传集解序》之影响,如:以错举四时释《春秋》名义(《六家》);笃信《经》以一字成褒贬(《表历》),《春秋》乃“垂法将来”之“不刊之书”(《六家》、《自叙》、《古今正史》、《申左》);举“三叛”之例,不取《公羊传》“反袂拭面,称吾道穷”之说《探颐》、《人物》)等,皆本之杜《序》。知几之重杜《序》,实因其喜爱《左传》而及之。

刘氏尝病《汉书五行志》引书失宜日:“史记、《左氏》,交镨相并”,“《春秋》、史记,杂乱难别。”而刘氏本人亦不免此病,其称引《春秋》,时与《左传》混淆不别。如《体》篇谓夫《春秋》者云云,《载文》篇谓《春秋》录其大隧、狐裘之什云云,《言语》篇谓《春秋》载吕相绝秦、子产献捷云云,《汉书五行志错误》篇谓周木斯拔,郑车偾济,风之为害,被于《尚书》、《春秋》云云,皆非《春秋》之文,实为《左传》所有。知几于《六家》簏析《春秋》、《左传》为二家,各陈其流变,泾渭分明。何以后来称引时混为一谈,杂乱难别乎!引书含糊不清,易使读者误解。博学多识如钱钟书先生尝云:“《史通》以《春秋》与《史记》为二体”0,此说显然与《体》篇以《左传》与《史记》为二体之原意不符。在钱先生或即偶涉笔误,在《史通》却属称引不清。宋人叶大庆《考古质疑》卷一已指出《史通·二体》中“所谓《春秋》,非指孔子之经,乃指左氏编年之传而言尔”。可参看。

刘氏之于《春秋》,最有争议、最引入注目者是《惑经》篇。知几仿《论衡·问孔》而作是篇,列举《春秋》十二未谕,五虚美,声色俱厉,措辞激烈,因此屡遭后世封建正统文人之讥斥贬贵。无独有偶,物极而反,刘氏亦因此在评法批儒运动中被誉为“法家”。此类褒贬不当、抑扬失中之论,甚误也。其误在于以偏概全,泥于一端。刘氏诋诃《春秋》,并无鄙视否定《春秋》之目的。正如王充批孔同时又尊孔一样,刘氏既有《惑经》之篇,亦有许多尊《经》之文,如《载文》篇日“此则褒贬之大体,为前修之楷式”;《载文》篇日“夫子修《春秋》,别是非,申黜陟,而贼臣逆子惧”;《叙事》篇日《春秋》与《尚书》为“圣人之述作”,“意指深奥……谅以师范亿载,规模万古,为述者之冠冕,实后来之龟镜”云云,不一而足。孔子修《春秋),后世史家树为理想楷模,目为名山事业。司马迁继承父亲遗愿,以五百年后之孔子自期,发愤修成《史记》宏篇巨制。刘知几自叙其追慕孔子约史记修《春秋》之举,并借夫子语以自道,俨然有“知我者《史通》,罪我者《史通》”之意。知而罪之,实乃批评之正确立场。若夫不知而罪,或不知而誉,则是批评之大忌。

《叙事》篇推尊《春秋》其言贵于省文竹,“文约而事丰,此述作之尤美者”,并举“陨石于宋五”为省字范例,“加以一字太详,灭其一字太略,求诸折中,简要合理”。《春秋》之叙事实不足语于此也。《春秋》之省文出于不得不然,限于当时之书写工具与物质条件,《春秋》失纪漏载之事比比皆是。“较之左氏之记载,洵为断乱朝报。”。刘氏论文尚简要,故以圣人述作相标榜,作出不切合实际之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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