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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追忆往事

痛苦的伯爵走出了那座他和梅瑟塔思分手的小屋,也许这一别,今生将永不再相见。经历了小爱德化的死,基督山的复仇信念被动摇了。当他经过一条艰苦漫长的道路达到复仇的目的以后,他陷入了疑惑的泥潭。尤其是,尘封在心中的记忆在他与梅瑟塔谈话时被一一打开,他必须勇敢的面对那些回忆。像伯爵这样性格刚毅的人是不会长期沉浸在这种抑郁状态里的。那种抑郁状态就普通人而已言是激发灵感的良方,促使它们产生一些新思想,但对于一个出类拔萃的人却如同致命的毒药。他想,既然他现在几乎到了责备自己的地步,那么他以前的策划一定有错误了。

“我不能这样自欺,”他说,“我并未了解以前事情的本质,为什么!”他又说,“难道在这漫长的十年里,我走的都是错误的路线?难道我理想中的竟也是错?难道一小时的时间就足以向一位建筑师证明:他唯一指望的杰作,即便成功了,却是违背了神的旨意吗?不,不会这样的,一定不会,它会使我发疯的。我现在之所以不满意,是因为我并不知道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像我们途经一地一样,我们走得愈远,背后的景色就愈看不清。我的情况像是一个在梦里受伤的人,明明感觉到痛,可就是不知道何时被伤到。那么,好!你这个已经脱胎换骨的人,你这个豪侈的阔佬,你这个惊醒的梦游人,你这个万能的幻想家,你这个富可敌国的百万富翁!再来回忆一下你过去那种饥饿痛苦的生活吧。再去拜访一下那逼着你把你导向不幸和绝望的地方吧。看看吧!镜里那还有汤坦斯的影子,只有戴着钻石、黄金并身着华服的伯爵。藏起你的钻石,埋上你的黄金,遮住你华丽的服饰,由富翁变成穷鬼,自由人变为囚犯,从重生的骨肉变回冰冷的尸体上吧!”

基督山一边这样默念着,一面沿着凯塞立街游荡。二十四年以前,他在夜里被一言不发的宪兵押走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街。街边的房子,正充满欢乐的气息,那天晚上却黑乎乎、静悄悄的,门户紧闭着。“可是,它们还是以前的那些房子,”基督山对自己说,“只是现在不是黑夜而是大白天,是太阳照亮了这个地方,让它看来使人这样高兴。”

他顺着圣洛朗街走到码头,他就是在这里的灯塔下上的船。一艘装着条纹布篷的游艇正巧经过这里。基督山朝船老板挥挥手,船老板便立刻带着一个船夫和希望做一笔好生意时那种急切的心情向他划拢来。

天气好极了,正宜于出游。鲜红的、光芒四射的太阳正在向水里沉下去,渐渐被水吞没。海变得像深蓝色的镜子,只是偶尔被一条跃出水面的漏网之鱼暂时打破了它的宁静;向地平线那边看去,那些如同海鸥的白帆,那样姿态优美,那是回到马地古去的渔艇和开往科西嘉或西班牙的商船。

但虽然睛朗的天气有美丽的船只,和那笼罩着一切的金色的光芒,紧裹在大氅里的基督山的脑海中仍是那次可怕的航程。

过去的一切都活生生的浮现在了眼前。迦太兰村那开门孤弱的灯光;初见伊夫堡猛然觉悟他要去那儿的那种感觉,当他想逃走时与宪兵的搏斗;马枪枪口顶着他额头时冰冷恐怖的感觉,——这一切都在他眼前真实地再现。像那些在炎热中干旱在多雨的秋天又渐渐贮积成流水的小溪一样,伯爵也觉得内心渐渐地充满了以前几乎压毁艾登莫·汤坦斯的那种痛苦。他眼里看不到那万里晴空下那夕阳照耀的迷人的景色:天空中似乎布满乌云,庞大的伊夫堡看上去像一个幽灵。当他们抵岸的时候,伯爵不由自主地退到船尾,船夫不得不用迫切催促的口气说:“先生,我们到岸啦。”

基督山记得:就在这个地方,的那块礁石上,他曾被粗鲁的士兵拖上去,用刺刀顶着他的腰走上那个斜坡。曾经汤坦斯眼前漫长的路程,现在基督山却觉得实际上很短。每一桨都唤醒了许多记忆,往事像海的泡沫一样浮升了起来。

自从七月革命以来,伊夫堡就不再是一座监狱。这儿现在只住着一个缉私队。和一个,等待引导访客去参观这个恐怖的遗迹的看门人。伯爵明知这些事实,但当他走进那个拱形的门廊,爬上那座黑洞洞的楼梯,向导应他的要求带他到黑牢里去的时候,他的脸色因为心有余悸变成了惨白色,他的心里在一阵阵发冷。他问旧时的狱卒还有没有留在这的,但他们要不退休要不就转行了。带他参观的那个向导是一八三〇年来的,他把他带到他曾住过的那间黑牢。他又看见了那从那狭窗口透进来的那一丝光线。他又看见了当年放床的那个地方。但那张床早已搬走了,床后的墙脚下有几块新的石头,这是以前佛列耶长老所掘的那条地道的出口,基督山颤抖了起来,他赶紧在木凳上坐了下来。

“除了毒死米拉波的故事以外,在这座监狱里还发生过什么故事没有啊?”伯爵问道,“这些阴森可怕的地方竟真的关过人,关于这些房间可有什么传说吗?”

“有的,先生,狱卒安多尼对我讲过一个关于这间黑牢的故事。”

基督山打了一个哆嗦,安多尼正是管他的狱卒。他已经快记不得他了,但一听到他的名字,他的样子又出现在眼前,——他那满是络腮胡子的脸,棕色的短褂和钥匙串。伯爵似乎听见地里向起了叮玲当啷的响声,他回头望着那条被火把映得更显阴森的地道里,那个狱卒正在那里走动。

“我要说吗,先生?”

“好,讲吧。”基督山说,用把手压在胸膛上,按着怦怦直跳的心,他仍害怕听自己的往事。

“这间黑牢,”向导说,“以前曾住过一个富于心计的可怕犯人。当时堡里还关着另外一个人,但那个人并不坏,他只是一个可怜的疯长老。”

“啊,这里竟关过疯子?”基督山说,“怎么疯的?”

“他老是说,谁放他出去,他就让谁成为百万富翁。”

基督山抬头向上望,但看不见天空,在他和苍穹之间,隔着一道石墙。他想,在得到佛列耶的宝藏的那些人的眼睛和宝库之间,也有一道厚厚的墙啊。

“犯人可以联系吗?”他问道。

“噢,不,先生,按规定不行,但他们偷偷的在黑牢间打了一条地道。”

“这是谁干的?”

“噢,很显然是那个年轻人,当时他身体强壮,而长老则已年老体衰。而且,他疯疯癫癫的,没那个脑子。”

“睁眼的瞎子!”伯爵低声说道。

“但是,不管它吧,那个年轻人挖了一条地道,挖地道的工具和方法,不得而知,但他总算是挖成了,那边还有新砌的石头就是证据。您看见了吗?”

“啊,是的,我看见了。”伯爵说,他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嘶哑。

“结果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就开始相互来往。直到那个长老有一天病故了。您猜那年轻人干了什么?”

“他干了什么?”

“他把尸体移到自己的床上,让它脸冲墙;然后他走进长老的黑牢里,埋上地道,钻进装尸体的那只布袋里。这个计策真是谁也想不到?”

基督山闭上眼睛,似乎又体验到冰冷的粗布碰到他面孔时的万种感触。那导游继续讲道:“他的计划是这样的:他以为他们是把死人埋在伊夫堡,认为他们不会给犯人买棺材,所以可以用他的身体顶开泥土。不幸的是伊夫堡规定。不能埋葬死人而是给死人脚上绑上一颗很重的铁球,然后把它抛到海里。结果不幸的年轻人从悬岩顶上被抛了下去。第二天,人们发现长老的尸体在年轻人的床上,才明白过来,抛尸体的那两个人证实说他们当时曾听到抛尸时有尖叫声,但尸体一沉到水里,就消失了。”

伯爵喘着粗气,冒了一头冷汗,他的心被痛苦填满了。“不,”他喃喃地说道,“我所感到的怀疑动摇只是好的伤疤,忘了痛,现在我又渴望着报复了。而那个犯人,”伯爵朗声说,“此后听到他的消息吗?”

“噢,没有,怎么可能有。您知道,下面这两种情形他必定得遭遇一种,——他不是平跌下去便是竖跌下去,如果从五十尺的高度平跌下去,他立刻会摔死,如果竖跌下去,则脚上的铁球就会拉他到海底,他就永远留在那儿了,可怜的人!”

“你觉得他可怜吗?”伯爵说。

“我当然怜悯他,虽然他也是活该。”

“你是什么意思?”

“据说他本来是一个海军军官,后来成了拿破仑党才被关在这儿。”

“没错!”伯爵重又自言自语道,“你已经脱胎换骨了!那可怜的水手只活在讲述他故事的那些人记忆里。他那可怕的经历变成了这间屋子的传说,当向导讲到他被抛向大海的时候,便使人颤栗发抖。”随后伯爵提高了声音又说,“你可知道他叫什么吗?”

“不,只知道是三十四号。”

“噢,威昂弗,威昂弗!”伯爵轻轻地说,“当你失眠的时候,我的灵魂一定常常勾起你对这事的回忆!”

“还有什么想看的吗,先生?”向导说。

“是的,如果可以看一下长老的房间就太好了。”

“啊!二十七号。”

“是的,二十七号。”伯爵跟着向导说了一遍,他似乎听到隔壁的长老正和他说话。

“来,先生。”

“等一等,”基督山说,“我想再在这呆会儿。”

“好的,”向导说,“我刚好忘了带这个房间的钥匙。”

“再回去取吧。”

“这火把给您,先生。”

“不,带走吧,在黑暗里我照样看得清。”

“咦,您和三十四号一样。他们说,他非常习惯于黑暗,甚至能在黑牢最黑暗的角落里找到一枚针。”

“他需要十年时间才能达到这个境界。”伯爵心里这样自语。

向导拿着火把走了,伯爵果然在几秒钟以后,把一切都看得像在白天看时一样的清晰。他环顾四周,仔细审视住了十年的黑牢。

“是的,”他说,“那是我常坐的石头,那墙上的印记是我用肩膀磨的,还有我用头撞壁时所留下的痕迹。噢,这些数字!我记得清楚呀!这是我有一天要计算我父亲和梅瑟塔思的年龄时刻上的,想知道当我被释放的时候,父亲能否健在,梅瑟塔思是不是依然年轻,那次计算曾让我有一阵满怀希望。我却没有计算到饥饿和背叛!”于是伯爵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脑海中浮现出他父亲的丧事和梅瑟塔思的婚礼的幻想。在黑牢的另一面墙上,他看出一片刻划的痕迹,绿色的墙上依旧还可以看出那些白字。那些字是这样的,“噢,上帝呀,”他念道,“保留我的记忆吧!”

“噢,是的!”他喊道,“那是我临终时的祈祷,我那时不再祈求自由,而祈求记忆。我怕自己会发疯,忘了一切。噢,上帝呀,我还记得这一切!我感谢您!我感谢您!”

这时,墙上映出火把的光,向导回来了。基督山向他迎上去。

“这边走,先生。”向导说,他没上楼梯,领着伯爵穿过地道走到另一间黑牢的门口。在那儿,另一段记忆注入伯爵脑子里。他的眼睛首先看到的是长老画在墙上、用来计算时间的子午线,然后他是可怜的长老去世时所躺的那张破床。这些旧物没激起伯爵在他自己的牢里时的那股悲愤而是让他的心里充满了一种柔和的感激的心情,他的眼睛里禁不住流下泪来。

“这就是疯长老的牢房,先生,这是那年轻人进来的地方,”向导指着那仍未填塞的洞口。“根据那块石头的光滑程度。”

他继续说,“一位有学问的专家考证出那两个犯人大概已经互相往来了十年。可怜的人!这十年真不知他们怎么熬过的。”

汤坦斯从口袋里摸出几块金路易,放到这个萍水相逢却对他深表同情的向导手上。向导接过来,起先以为那是几块银币,但火把的光使他看清了它们耀眼的金辉。“先生,”他说,“您弄错啦,这可是金洋。”

“我知道。”

向导吃惊地望着伯爵。“先生,”他喊道,简直无法相信他的好运,“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您如此慷慨!”

“噢,非常简单,我的好人,我也曾是水手,你的故事在我听来有种切实的感动。”

“那么,先生,为了感谢您的慷慨,我也应该送你一样东西。”

“会是什么,我的朋友?贝壳或麦杆纺织一类的东西吗?谢谢你!”

“不,先生。不是那些,——是一样和这个故事有关的东西。”

“真的?”伯爵连忙问道,“是什么?”

“听我说,”向导说,“我想,‘这牢房关了那犯人十五年,总该有一些东西的。’所以我就搜查过这里。”

“呀!”基督山喊道,想起了长老藏东西的那两个地方。

“找过一阵后,我发觉床头和壁炉底下敲着像是空的。”

“对,”伯爵说,“对。”

“我揭开石板,发现——”

“一条绳梯和一些工具?”

“您怎么知道的?”向导惊奇地问道。

“我是猜的,其实并不知道,是牢房总会有这些东西出现的。”

“没错,先生,是一条绳梯和一些工具。”

“你留着了吗?”

“不,先生,我把它卖给游客了,他们认为那是件很稀奇的东西,但我还留着一件东西。”

“是什么?”伯爵着急地问。

“似乎是一本写在布条子上的书。”

“去把它拿来,我的好人,可能那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我这就拿来,先生。”说着向导出去了。

伯爵便在那张死神使它变成了一座祭台的床前跪下来。“噢,我的再生之父呀!”他叹道,“您给了我自由、知识和财富,您是天上公正的神明——如果死人能与活人对话,如果人死后的灵魂还会重返我们生前的炼狱——那么,高贵的心呀!崇高的灵魂呀!那么,我求求您,为着您给我的父爱,为着我对您的服从,赐我一些征兆,赐我一些启示吧!解除我那一小点的怀疑吧,那种怀疑如果不化为满足,将变成悔恨的。”

伯爵低下头,两手合在一起。

“拿来了,先生。”背后传来向导的声音。

基督山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向导递给他一卷布片,这就是佛列耶长老的知识宝藏,这是佛列耶长老论建立意太利统一王国的那篇文章的原稿。伯爵赶紧接过来,找到题铭读道,“主说:‘你将拔掉龙的牙齿,将狮子踩在你的脚下。’”

“啊!”他喊道,“这就是答案。谢谢您,我的父亲,谢谢您!”他掏出口袋里那只夹着十张一千法郎钞票的小皮夹。“喏,”他说,“这个皮夹归你了。”

“给我的?”

“是的,但有一个条件:我走了以后你再打开,”接着他刚才找到的那卷布条藏在怀里——在他看来,它比最值钱的珠宝还更珍贵——他跑出地道,跳上船,喊道:“回马赛!”然后,他回头狠狠地盯住那座人间炼狱。“该死,”他喊道,“那些关我到那座痛苦的监狱里去的人!该死,那些忘记我曾在那里的人!”

途径迦太兰村的时候,伯爵把头埋在大衣里,轻声呼唤一个女人的名字。他再一次消除了疑虑。他用一种温柔的几乎近于爱恋的声音所呼唤的那个名字,是罕蒂。

上岸以后,伯爵朝地走去,他知道在那儿会找到摩列恩。十年以前,他也曾虔敬地去找过那座坟墓,最后失望而归。他带着千百万钱财回法国来的他,却没找到他那饿死的父亲的坟墓。虽然老摩列恩给那地方插过十字架可早已倒了,掘坟的人已经把它烧毁,像他们的坟场里所有腐朽的木头十字架一样。而令人尊敬的商人就好得多。他躺在女儿怀中离世埋在先他两年逝世的妻子身边。两块大理石上分别刻着他们的名字,竖在一片小坟地的两边,四周围着栏杆,种着四棵柏树。

摩列恩正靠在一棵柏树上,两眼直盯着坟墓。他悲痛欲绝,几乎失去了知觉。

“玛希梅拉,”伯爵说,“移开你的眼睛看看那儿。”他以手指天。

“死者是无所不在的,”摩列恩说,“我们离开巴黎的时候,这可是你说的。”

“玛希梅拉,”伯爵说,你已经在马赛住了几天。你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我什么都不想,伯爵,我只是想,至少比别处少一点儿痛苦。”

“那也好,我得走了,可我们俩还有承诺呢,是不是?”

“啊,伯爵,我会忘了它的。”

“不,你不会忘记的,你叫摩列恩,因为你很有信誉,因为你曾经发过誓,而且你要重发一遍誓。”

“噢,伯爵,我已如此不幸,就当可怜我吧。”

“还有比你更不幸的人,摩列恩。”

“不会!”

“唉!”基督山说,“这是我们人类的可怜的骄傲,每一个人都以为他自己比旁边那人流的更痛苦。”

“一个人在世上没有了爱与希望,谁还会比他更痛苦?”

“听着,摩列恩,注意听。我认识一个与你遭遇相似的人,他曾把所有的幸福交给了一个女人。他很年轻,有一个他所爱的老父,一个他深爱的未婚妻。就在他们快要结婚的时候,命中一场使我们直怨上天不公的浩劫,夺去了他的爱人,夺去了他所梦想的未来,他被关了一间黑牢里。”

“啊!”摩列恩说,“黑牢里的人迟早是可以出来的。”

“他在那儿住了十四年,摩列恩。”伯爵把手搭在那青年的肩头上说。

玛希梅拉一惊。“十四年?”他自言自语地说。

“十四年!”伯爵重复说,“十四年来,他绝望过无数次。也像你一样,认为自己的不幸唯有自杀才能解脱。”

“是吗?”摩列恩问道。

“是的,在他极度绝望的时候,上帝出现了,——因为上帝没有显示他的神威。在一开始,他大概并没有发现那个人身上无尽的慈爱,因为蒙着泪水的眼睛看不清东西,最后,他接受了忍耐和等待。有一天,他奇迹般的逃离那座死牢,变成为有钱有势的人。他首先去找他的父亲,却发现他的父亲已经死了。”

“我的父亲也死了。”摩列恩说。

“是的,但你的父亲是在你的怀抱中离去,他富有,受人尊敬,怡享天年。他的父亲却死在穷苦、绝望、怀疑之中。当他的儿子在十年以后连他的坟都找不到,没有人能告诉他哪里躺着他深爱的父亲!”

“上帝啊!”摩列恩叹道。

“所以他是一个比你更不幸的人,摩列恩,因为他甚至连他父亲的坟墓都不知道在哪里!”

“但他至少还有他亲爱的未婚妻。”

“你错了,摩列恩,那个女人——”

“她死了吗?”

“比那更糟——她薄情寡义,嫁给一个迫害她未婚夫的人了。所以,你看,摩列恩,他简直是世上最不幸的情人。”

“上帝安慰他了吗?”

“上帝至少给了他安宁。”

“他还在追求快乐吗?”

“他一直在追求着玛希梅拉。”

年轻人深深的低下头。“请牢记我的诺言吧,”他想了一下,把手伸向基督山说,“只是记得——”。

“十月五日,摩列恩,我在基督山岛上等你。在四日那天,一艘游艇会在巴斯蒂亚港等你,船名叫欧罗斯号。你把你的名字告诉船长,他就会带你来见我了。就这样约好了对吧?”

“说定了,伯爵,我会按您的吩咐去做,但你千万要记得住十月五日——”

“孩子!”伯爵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对你讲过二十遍啦,假如你想在那一天死,我会送你的。摩列恩,再见了!”

“你要离开我了吗?”

“是的,我在意大利有事情要办。我希望你靠自己摆脱不幸带给你的苦恼,独自和上帝派来迎他的选民的神鹰搏斗。甘密蒂的故事不是一个神话,玛希梅拉,它是一个寓言。”

“你什么时候走?”

“这就走,汽船就停在那儿,只要一个小时我们就远隔万水啦。你能陪我到港口去吗,玛希梅拉?”

“悉听尊便,伯爵。”

摩列恩把伯爵送到港口,黑色的烟囱里已经冒出像鹅绒似的白色水蒸气。汽船不久就开走了,一小时后,正如伯爵所说的,烟囱里冒出的白烟消失在地平线上,与夜雾融在一起,分辨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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