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和羞愧让昂尔菲不能自已,他迫切想要找出那个幕后人与他决一死战。“嗯,我要把我从亚尼纳回来的时候没有对您说的那件事告诉你。”
“说吧。”
“我到了当地,当然先到当地的大银行家那儿去讯问。一开始,甚至我还没有提到你父亲的名字,他就说:‘啊,我猜到你为什么来的了,’你怎么猜到的呢?‘’因为在两星期以前,也有人来问我这个同样的问题。”谁?“巴黎的一个银行家,他是我的业务伙伴。‘他的名字是——’泰戈朗尔。”
“他!”昂尔菲喊道,“是的,他的确早就对我的父亲嫉恨不已了。他常以平民身份自居,不甘心看到蒙奥瑟弗伯爵被任命为贵族院的议员,而这次婚姻又是无端破裂的,——对了,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理由。”
“去调查一下,昂尔菲,但不要无缘无故地发火。调查一下如果是真的话——”
“噢,好的,假如是真的,”那青年人喊道,“他就要补偿我所忍受的一切痛苦。”
“不要乱来,蒙奥瑟弗,他已经是一个老年人了。”
“我尊敬他的年龄就像他尊敬我的家庭一样。如果他恨我的父亲,他可以直接打死我父亲!噢,他不敢跟一个人当面作对的。”
“我并没有在责备你,昂尔菲,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不要感情用事,要慎重一些。”
“噢,不用怕,而且,你也要陪我去的,彼桑。严肃的事情应该有证人来做的。今天,如果泰戈朗尔先生有罪,他不死我就死。嘿!彼桑,我将以一次庄重的葬礼来维护我的名誉。”
“既然你已下定了这样的决心,昂尔菲,那就应该马上去执行。你想立刻到泰戈朗尔先生那儿去是吗?我们走吧。”
他们派人去叫一辆轻便马车。一进那位银行家的院子,他们便看到昂得列·喀沃奥卡迪的四轮马车和他的仆人在门口。
“啊,很好!太好了!”昂尔菲用一种阴郁的口吻说。“如果泰戈朗尔先生不和敢我决斗,我就杀死他的女婿,他应该是要决斗的,——一个喀沃奥卡迪!”
仆人通知说昂尔菲来访,那位银行家想起昨天的事情,立即吩咐仆人关门。可惜已经太晚了,昂尔菲跟着那听差进来了,听到他如此吩咐仆人,便强行推开门,径自闯入那位银行家的书房,彼桑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阁下,”那银行家叫道,“难道我在我的家里还没有权力拒绝不想接见的人吗?你看来已经忘乎所以了。”
“不,阁下,”昂尔菲冷冷地说,“在这种情况下,要不是因为懦弱与胆怯,——这是我给你的托词,——一个人是不能谢绝接见某些人的。”
“那么,你有什么要求对我呢,阁下?”
“我要求,”昂尔菲一面说,一面走近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那背着壁炉站着的喀沃奥卡迪,——“我要求找一个没有人来打搅我们的地方交流十分钟,我对你就这一点要求,仇人相见,必然是一死一生。”
泰戈朗尔的脸色变得苍白了,喀沃奥卡迪往前走了一步,昂尔菲就面向他。“还有你,”他说,“如果你乐意的话,你也来吧,子爵阁下,你也有权力这样,因为你差不多已经是这个家庭的一员了,只要有人愿意接受这种约会,多约几个也可以。”
喀沃奥卡迪十分惊愕的望着泰戈朗尔,泰戈朗尔尽力振作了一下,站起来向那两个青年人的中间走去。昂尔菲对昂得列的攻击让他有了不同的立场,他希望这次拜访有别的缘故,不是他最开始所假定的那个原因。
“说实话,阁下,”他对昂尔菲说,“如果你因为我喜欢而陪你,才到这儿来找这位先生吵架,我就要让检察处理这件事了。”
“你弄错了,阁下,”带着一个忧郁的微笑蒙奥瑟弗说,“这与婚事没有一点关系,我之所以对喀沃奥卡迪先生那样说,是因为他刚才似乎有要来干涉我们的企图。在一方面,你说对了,我今天准备要跟所有人吵架,而你有优先权,泰戈朗尔先生。”
“阁下,”泰戈朗尔回答,愤怒与恐惧使他的脸色变得相当的苍白,“我警告你,如果我遇到一只疯狗的时候,我会杀了它,但我不会认为自己犯了罪,而是认为我为社会做了一件好事。如果你发了疯,要来咬我,我就会一点也不留情地杀死你。难道你父亲受辱是我的原因?”
“是的,你这坏蛋!”蒙奥瑟弗喊道,“是你的原因。”
泰戈朗尔往后退了一步。“我的错!”他说,“你一定疯了!希腊的历史我怎么知道?我去那些国家旅行了吗?是我叫你的父亲出卖亚尼纳堡,背叛——”
“闭嘴!”昂尔菲用一种窒息的声音说。“不,你虽然没有直接披露这件事情,没有直接来伤害我们,但是你暗中唆使这件事的。”
“我?”
“是的,你!从哪儿来的那则消息?”
“咦,我想报纸早就告诉你了,必然是来自亚尼纳的!”
“写信到亚尼纳去的是谁?”
“写信去亚尼纳?”
“是的。写信去打听有于我父亲消息的是谁?”
“我想任何人都可能写信去亚尼纳的。”
“但写了那封信的人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人?”
“是的,那个人应当就是你!”
“我必然要写。没错,我认为,当自己的女儿就要嫁给一个青年人的时候,应当打听打听他的家庭。这不仅是我的一种权利,也是一种责任。”
“你写那封信的时候,阁下,早就知道你会得到怎样的回答。”
“我!真的,我可以保证,”泰戈朗尔用一种相信并且放心的表情喊道,这可能并非完全是被吓出来的,而更多的是因为他对那个可怜的青年感到了的真正关切,“我郑重地向你保证,我本来没有想到要写信去亚尼纳。我怎么知道昂利总督遭难了,——我知道吗?”
“那必然是有人鼓动你写的了?”
“是的。”
“是谁?说说呀”
“啊!这是很简单的事。我讲到你父亲的以前。我说,他的财产是怎么来的还不太清楚。那个人就问我,你父亲的财产是从哪儿来的?我回答说:在希腊呀。他就对我说:‘好呀!写信去亚尼纳就知道了。’”
“是谁劝你的?”
“不是别人,就是基督山伯爵,你的朋友。”
“基督山伯爵让你写信去亚尼纳的?”
“是的,所以我就写了,假如你乐意的话我愿意把回信给你看。”
昂尔菲和彼桑望了一下毕此。“阁下,”彼桑说,“你好像在责怪伯爵,而你知道伯爵现在不在巴黎,不能为他自己辩解。”
“我没有责怪任何人,阁下,”泰戈朗尔说,“我只是照实说,即便是在伯爵面前。”
“伯爵知道回信写的是什么吗?”
“知道,回信我给他看过。”
“他知道我父亲的教名叫费奥纳多,姓蒙台哥。”
“知道,我很早就告诉他了。除此以外,我所做的所有事情,哪个人处在我的处境;都会这样做,甚至比我做得多得多。在我收到回信的第二天,你父亲在基督山的鼓动下,正式来为你提亲,我坚定地拒绝了他,没有作任何解释。我有必要去揭他的老底吗?蒙奥瑟弗先生露脸还是丢脸,关我什么事?我不可能因此多赚些钱,也不可能因此少赚些。”
昂尔菲感觉到自己连额头都涨红了,没有别的可怀疑的了。
泰戈朗尔无耻地为自己辩护,但说话的神色却不像在为自己辩护,好像他说的所有话都是完全正确的,可是他吐露真情并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更多的是由于害怕。可蒙奥瑟弗并不是要证明泰戈朗尔与基督山谁的罪大,而是要寻找一个肯答复侮辱的人,一个肯与自己决斗的人,而泰戈朗尔明显是不肯决斗的。这时那被遗忘还有当初并未注意的事情全在他的记忆中浮现出来了。基督山既然买了昂利总督的女儿,当然知道一切;知道了一切,他才劝泰戈朗尔写信去亚尼纳,完全是早预谋好的。他知道了回信的内容,所以顺从昂尔菲的意思,介绍他与罕蒂,又故意让谈话转移到昂利之死,不对罕蒂讲述这个故事表示反对(但当他用罗马语和那个青年女郎说话见面时,无疑地曾告戒了她,让她不要指明蒙奥瑟弗的父亲)。而且,他不是还让蒙奥瑟弗不要在罕蒂的面前讲到他父亲的名字吗?最后,当他知道决定性的打击将要来到的时候,他就带着昂尔菲去了诺曼底。这所有的事无疑都经过精心安排的。那么基督山也是他父亲敌人中的一个了。彼桑被昂尔菲拉到一边,告诉了他这些想法。
“你说得有道理,”彼桑说,“泰戈朗尔先生在这件事情上可能做得鲁莽俗气了一些,可这位基督山先生,你却应该要求他解释明白。”
昂尔菲转过身来。“阁下,”他对泰戈朗尔说,“我得去证明一下你的推诿是否成立,我立刻就去问基督山伯爵。”他对着那位银行家鞠了一躬,和彼桑一起向外走,一点也没在意喀沃奥卡迪。
泰戈朗尔一直和他走到门口,他在门口又对昂尔菲表明他和蒙奥瑟弗伯爵并没有私人恩怨,没想过要去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