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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审问

早晨八点钟,昂尔菲像一个霹雳似的落到彼桑的门前。仆人早就接到吩咐,把他领到他主人的卧室里,主人正在沐浴。

“怎么样?”昂尔菲说。

“怎么样?可怜的朋友。”彼桑答道,“我正在等你。”

“我一到立即就过来了。用不着告诉我,彼桑,我相信你是守信讲情义的人,决不会对任何人讲到那件事,——不会的,我的朋友。而且,你叫人来找我,就是一个你关心我的最好的证明。所以,不要白费时间了,对我说吧,你知不知道这个可怕的打击是从哪儿来的?”

“我可以马上就用两个字告诉你。”

“但先讲这个可耻阴谋的一切细节吧。”

于是彼桑向那被羞辱和痛苦折磨着的青年叙述下面这些事实:两天以前,那则消息出现在另一家报纸——并不是《大公报》——而更可恶的是,那家报纸是大家都爱看的政府机关报。彼桑读到那段新闻的时候正在吃早餐,他立刻派人叫了一辆轻便马车没等吃完早餐,就赶到了报馆。他的同仁说那则消息是一个亚尼纳人送上门的。

彼桑明白除了忍气吞声再没有别的办法,立即离开报馆派人去找蒙奥瑟弗。在信差走以后的当天,一向冷清的贵族院里也开始变得骚动。每一个人都比往常来得早,纷纷谈论着这震惊的事情。只有蒙奥瑟弗伯爵自己不知道当日所发生的事情。他没有看那份登载着诽谤消息的报纸,以写信和骑马的方式度过了早晨的时光。所以他和往常一样的时间到达议会,仍带着一种傲慢的态度骄横的神色:他下车,经过走廊,进入议院,并没有注意到听差的迟疑和他同僚的冷淡。最后,一个知名的议员,蒙奥瑟弗的敌人,带着神色庄重跨上讲台,发表了演讲。这个意想不到的事情是这样的打倒了蒙奥瑟弗。由主席宣布,议院选出了一个由十二人组成的委员会来审查蒙奥瑟弗所提出的证据。彼桑把我们现在正在叙述的这一切事情详细地讲给那昂尔菲听。“那天晚上,”彼桑继续说,“全巴黎都在等待消息。许多人说,只有你的父亲亲自出面才能使指控不攻自破,又有许多人说他不会出席。八点正,大家都到齐了,蒙奥瑟弗先生在时钟敲响最后一下的时候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些文件,看上去很平静,脚步坚定,衣服张扬而不浮华。这是老军人的习惯,他颈下一直扣着上装。他的出场效果良好。审查委员会全是由中立人士组成的,其中有几个上前来与他握手。我敢保证,昂尔菲,他的辩护是最雄辩和最有技巧的。拿出文件证明亚尼纳总督直到最后一刻还是对他全部信任的,因为他要派他去和土耳其皇帝作一次生死攸关的谈判。他拿出那枚戒指,这是昂利总督的权威和身份的像征,他常常用这只戒指来作为他的信物,昂利总督给他这只戒指的用意,就是为了当他回来的时候,不论日夜,不论任何时间,可以凭此物直接去见他,甚至能到他的寝室去见他。不幸的是,他说,那次谈判失败了,而当赶他回来保卫他的恩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但是,’伯爵说,‘昂利总督对我是如此的信任,以至于在他临死的时候,他还把他的宠妾和他的女儿托我让我照顾。’”

昂尔菲听到这里,不觉吃了一惊。他想起罕蒂的身世,他还记得她对自己讲述那个使者和那只戒指时所说的话,以及她如何被出卖和变成一个奴隶的经过。“那会出现什么后果呢?”昂尔菲迫切地问。

“我承认这段话深深的感动了我,也的确感动了全体委员,”彼桑说。“但是就在这时又来了一位证人。在听差的后面,走进来了一位遮着一张大面纱的女人。她的脸完全被那张面纱遮住了,但从她的身材和她身上的香气判断,显然她是一个年轻而高雅的女人。主席要求她揭开面纱面纱揭开时,大家才看到她穿着希腊人的装束,而且极为美丽。”

“啊!”昂尔菲说,“是她。”

“她?谁?”

“罕蒂。”

“你怎么知道的?”

“唉!我知道了。继续说下去吧,彼桑。你知道我很镇定坚强,我们很快就能了解真相的。”

“蒙奥瑟弗先生惊奇而惊恐地望着这个女人。”彼桑继续说。她所说出来的话马上要关系他的生或死了。全体委员意识这个插曲是这样的离奇,使他们现在把伯爵的生死问题看作了不重要的事情。主席亲自拿来了一把椅子给那青年女子,但她并没有坐下。至于伯爵,他早已经跌倒在他的椅子里了,显然他的两腿已经支持不住了。那陌生女子自称罕蒂,是昂利总督的女儿并拿出了她的出生证明,还拿出了自己和母亲几次辗转的卖身契。她说自己现在隶属于基督山伯爵。但她今天行动,伯爵并不知情。

“在罕蒂说话期间,伯爵没有出过一次声,说过一句话。他的同僚们盯着他,对他那被一个女士的芬芳的气息所打破的好景感到有些惋惜。他脸上那种阴郁的皱纹勾勒出了他的痛苦。‘蒙奥瑟弗阁下,’主席说,你认识这位女士吗?她是不是亚尼纳总督昂利·铁贝林的女儿?”不,‘蒙奥瑟弗说,他努力着站起来,’这是一个卑鄙无耻的阴谋,是我的对手设计出来的。‘罕蒂本来用眼睛一直盯住门口,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人进来似的,这时急急忙忙转过头来,看到伯爵站在那儿,便发出一声恐怖的大叫。’你不认识我?‘她说。’哼,幸好我还认识你!你是费奥纳多·蒙台哥,那个指挥我那高贵父亲军队的法国军官!是你出卖了亚尼纳堡!是你受命到君士坦丁堡去和土耳其皇帝谈判,关系到你恩主的生死而带回来一个假的赦免状!是你骗取了总督戒指去获得了守火者西立姆的信任!然后是你刺杀了西立姆!是你把我们——我的母亲和我,出卖给奴隶贩子艾尔考柏!凶手!凶手!凶手!你的额头上还沾着你主子的血呢。看,大家看!‘这些话产生了强大的说服力,每一双眼睛都紧紧盯着伯爵的额头上。他自己竟也用手去抹了一抹自己的额头,好像自己也觉得昂利的血还粘在上面似的。’您确定蒙奥瑟弗先生就是那个军官费奥纳多·蒙台哥吗?我确定!‘罕蒂喊道。’噢,我的母亲呀!‘曾经告诉我说:’你本来是自由的,你有一个很疼爱你的父亲,你本来能成为一个皇后。把那个人看清楚。是他让你变成了一个奴隶,是他把你父亲的头颅挑在枪尖上,是他出卖了我们,是他把我们卖给那个奴隶贩子!仔细看好他的右手,那只手上有一块大伤疤,假如你不再记得他的面貌,你一看那只手就可以认出他,奴隶贩子艾尔考柏的金洋便是一块一块地落到那只带有伤疤的手里!我认不认识他?啊!现在让他自己说说看,他怎么能敢不认识我!‘每一个字都像匕首似的插入蒙奥瑟弗的心里,每一个字都推毁他的一部分精力。当听到她说出最后那一句话的时候,他急忙把他的手藏进胸怀里(他的手上的确有一个块伤疤),满脸绝望地跌回到他的座位上,这情景改变了所有人对伯爵的意见。伯爵像一个可悲的疯子一样的冲出房间。当房间里在次肃静的时候,主席说,’蒙奥瑟弗伯爵阁下犯了叛逆罪和暴行迫害罪吗?‘’是的。审查委员会的人用同样的话答到。

“罕蒂一直等到结束。在听到宣判的时候,她并没有露出十分高兴或怜悯的表情,然后,她遮住他的面孔,委员们庄严地向鞠了一躬,迈着庄严的步伐离开了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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