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节是二月十四,但其实它一直持续到春天结束。人们也称它为“中温”节。这是一年中最美、最温和也是最迷人的时候。树木几乎全开满了花,柳树垂下长长的枝条。枝条上生长着嫩绿的叶子,和美丽如画的亭榭一起构成一幅美丽的风景画,它是不断激发诗人们创作灵感的源泉。
这时候,每个花园都是园艺展览的地方,人们在花园里竖着彩色的旗杆,上面悬挂各种旗帜,还装了很多铃铛。人们在园中,玩着各种游戏,其中有必要描述一下欧洲人没见过的蝴蝶游戏:人们将一些蝴蝶抓住,用头发把一张纸条拴在它身上,纸条的重量使蝴蝶没办法向上高飞,妇女们便将这些漂亮的小生灵放开,拿着盒子在后面追赶它们。还有一些家庭到野外摘花,在草地上奔跑,在草坪上游戏娱乐。
有些诗人皇帝特意在这一天让主管农业的大臣献上各种农作物的种籽,皇帝亲自为这些作物赋诗。
还有些人家,他们特意选择这个日子,使米酒发酵。苏常的居民在这个时候奏乐举行蚕具集市的开市典礼,吸引众人参观。
唐朝的花节很盛大,皇帝们很迷恋花丛之中的简单游戏。有位皇帝还将—些按花的色调织成的绸缎赠给妃子们,为她们裁制春天的锦衣。
有一年花节迟迟不来。皇帝就让人们给温室加温,擂鼓催促蓓蕾早日绽放。温室的起源是从这时开始的。
我们的小说里有这样一个故事,某个皇帝的一位妃子爱上了一位年轻文人,这个文人也住在京城,他的花园里有一条从御花园里流出的小溪。年轻女子身处深宫,受人监视,不能与相爱的人通信。但是爱情激发了她的创造:她突发奇想,随手拿起一片牡丹花瓣,在上面写了一首诗,把它放入溪中,花瓣顺水漂到文人的花园。年轻文人发现这封新奇的书信兴奋不已,知道虽然两人天各一方,但女子忠贞不渝。这份感情给了他充足的信心,他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学习中,不久便金榜题名,成为一名朝廷大臣。为了奖赏他的功劳,皇帝让这位年轻人自己挑选他喜爱的东西,年轻人便说出了这位女子的名子,君无戏言,皇帝无法拒绝年轻人的要求。就这样,一朵传递爱情的小花,让一对自以为注定会分离的有情人,终成了眷属。
元旦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元旦,因为是一年之始,一月之始和一天之始,所以也称“三元”节。
在家家户户鞭炮齐鸣、迎来黎明之时,京城的所有官员都要聚集到皇家祠庙,亲自在写着陛下名字的牌位前向皇帝祝贺。完成这项义务后,他们又要依次到天坛、孔庙、文帝庙和武帝庙致敬。接着互相拜访,这种礼节持续四五天。老百姓从新年的第一天开始,便要相互拜访。
假如子女到父母家拜年,首先要祭拜祖宗的灵位。若来客是新婚夫妇,人们除了要给他们端上菜和糕点,还会送一袋桔子和瓜籽给他们,以祝其多子多孙。
节日里,每天都有宴席,这也是从事各种娱乐的好机会。来客会赠送一些小费给父母和朋友的仆人,将红纸包好的一锭银子或一枚银币送给孩子们,也有送给孩子们一串用红绳穿起来的铜钱的,这是“吉利钱”。既然谈到了孩子,我应该提到一个关于婴儿的特殊情况:在我们那里,不用天来记算人的年龄,而是用年:假如你生在十二月三十一日,第二天一月初一,你就两岁了,因为你一落生就是一岁,过个年又长了一岁。
正月初四是财神和福神的节日。家家客厅都为这些神张灯结彩,人们把神简单地画在纸上,用画像作为他们的替代。
初七是人日,初九则是留给神的,如此类推,这种差不多天天不断的庆祝,一直延续到元宵节结束。
人们这个时候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组织欢庆和好好娱乐。年底人们已偿还了债务,私人和国家的假日让大家彻底放松了,另外,这季节也不适合旅行,所以只有游戏是最惬意的消遣了。一年中的这个时候,人们玩得最多。有玩纸牌的,玩骨牌的,玩骰子的,玩十二兽的,还玩一种更有益教化的游戏,就是等级晋升图。不用说,音乐也是节日里必不可少的。
元旦里许多家庭守斋。据前人所述,这个风俗源自以下事实:
“汉唐人在元旦这天送了一只鸽子给某位哲人,哲人接受了礼物后,一边将其放飞一边说:在这盛大的节日里,一切生灵都应该活得幸福。”
这段美丽的故事里包含着一种细腻的情感,但也有迷信成分。就连西方人也觉得为娱乐增添热闹喜庆气氛的爆竹,也另有意义,就是恐吓恶鬼。在门后放一些震天响的爆炸声,恶鬼就再也不来敲门了。
不仅如此,很多人还特意在门上画个符或画一只公鸡、两个门神之类的,他们觉得这些东西都能直接吞食胆敢来犯的鬼怪。
汉朝的天文书上讲,能从元旦早晨所刮的风向,预测出新的一年里的气候和其他许多情况:南风预示普遍的干旱;西南风预示部分地区的干旱;西风预示战火;西北风预示丰收;北风预示收成一般;东北风预示全年太平;东风预示有火灾;东南风预示有瘟疫。
和风向一样,元旦这天所写的第一个字,也能预示一个人本年的命运,所以,为安全起见,人们写信时总爱用诸如福、富、吉、寿这类字开头。
这种谋求一年幸福的方式,使一位女哲人受到启发,写了这样四句诗:
笔墨润砚写禄祥,赐福祀寿令族昌。
若教贪顽皆如愿,不信青天亦无妨
需要解释的是,这首充满善意的诗,从来没阻碍过人们继续渴求不可能得到的东西:贫穷的渴求富一些,富裕的渴求他没有的以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一切。
有些包含迷信成分的传说也不乏智慧性,为了说明这一点,我要再讲一个故事:有个穷书生没办法过日子了,便卧床不起。在中国也一样,睡觉能忘记饥饿。他的茅屋里没有火,没有灯,没有饭菜,没有酒,也无任何快乐可言。
此时的邻居们都在喜气洋洋地欢度节日,这种情形对这位单身汉来说,实在太残酷了。
半夜,突然有人敲门。
“谁啊?”书生问道。他被惊醒后极不高兴,因为此时他极有可能正梦到食物、茶酒及豪华的房子呢。
“是我,财神。”
“很抱歉。我不能接待你。”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运气。”
虽然财神一直坚持,可怜人始终还是不给他开门。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敲门。
“你是谁?”穷人问,他再次从睡眠中醒来。
“是我,幸运之神。”
书生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张开双臂把客人迎进阴暗的陋室。然后,仁慈的神用手指在穷人的额头上写了些什么,转眼就不见了。
没等小茅棚的主人回到床上,财神再次光临。这次书生极为热情的接待了财神。财神便赶紧把财宝塞入书生手中。事后财神问他为什么先前固执拒绝而后又这么急着迎接他。
“原因很简单:现在我有了运气,但是刚才却没有。我深信你总是随着幸运之神而来的,他也是我唯一的等待。”
这个故事明白无误地说明,没有运气,光有财产是没有用的。
对财神的祭祀和供奉,哪儿都不如广州隆重和普遍。每天晚上,广州人关了店铺以后,便在商店外面的墙角处的财神祭台前点上蜡烛,献上香。满城灯火通明,香烟缭绕。这种普遍一致的装点,除了广州外,在中国其他地区是不常见的,因为其他地方的老百姓祭供财神都没这么虔诚。广州人是中国最商业化的居民,由此看来,财神也是商业神的说法大概不错,因为从根本上说商业就是为了赚钱,或最起码钱是商业和商人的目的。普路托斯(Plutus,财神)是墨丘利(Mecure商业神)的补充。
通常,我们将春分称开春。春分在一年的头几天里到来,所以它也是一个隆重的节日。
每座城市都要组织一个名副其实的仪仗队伍。地方父母官、副官和全体政府官员走在前面,他们身着节日盛装,手里拿着一枝象征着春天的假牡丹花。这些人将他们乘的轿子敞开着,头上打着遮阳伞,乐队和士兵在后面簇拥着,牌子上写着他们的头街和供职的部门。这就是春耕的仪式。在官方仪仗后,人们抬着一头大牛,牛的骨架是泥做的,上面糊着彩纸,纸的不同颜色各代表一种气象:晴、雨、旱等。
塑像之后是头真牛,身上挂满了饰带,背上坐着一尊象征着来年气象的小像,小像的衣着预示着未来的天气:若脚上穿着布鞋表示这一年将干旱;若穿着木鞋,表示一年多雨;若一只脚是布鞋另一只是木鞋,则表示一年温和。
整个仪式队伍向神农坛前进,在那里举行祭祀,人们将牛宰杀,将肉分给参加仪仗的人。
东亚的“春牛”仪式和巴黎的“肥牛”仪式差不多同时进行,这两种仪式显而易见都属于农业的节日。过去埃及人也通过牛阿比斯(Apis)来对这个节日加以庆祝。人类处处相同:服饰、制度、语言虽然有别,但这一切只是形式,实质上是一样的。
过年
为了使大家好好准备盛大的节日,年末的前十天就开始放假。因为中国没有西方那样的休息日,忙碌的人们只有在端午节、中秋节、过年时才能休息:前两个节日有五天的假日,最后一个多达三十天。
这三个日期也是结账的期限。
我们所称的这个年关,要举行几个传统的仪式,即献给每位神一道宴席,感谢过去一年里他们所赐予的恩惠。在十二月二十四日这天,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家家户户都要举行一个特别的仪式,他们向旧灶神告别,同时欢迎新灶神。似乎这位神只是承担一项为期一年的短期工作。
神的祭台都在厨房,那里每天都点蜡焚香,一盏燃烧的“长明灯”在此为神守夜。
二十四晚上,人们将一桌丰盛的晚宴,还有各种不同的糕点和水果供奉在祭台前。
人们斟上酒祭奠,然后,燃放节日爆竹,放完炮便将一些燕麦和小麦向屋顶抛撒,用这些粮食送神升天。紧接着人们收拾桌子,很快又在祭台前摆上另外一桌,来迎接新灶神正式上任,他的名字当即取代了前任的名字,或者用一张新的灶王爷和灶王奶奶的共同画像将前任夫妇的画像替换下。
这节日有点像欧洲的圣诞节。孩子们一直盼望着这一天,因为在这一天可以尽情享受水果和糖果。
人们将刚才那两桌饭菜和其他仪式上撤下来的饭菜都贮存起来,有时可存放一个月,越富的人家,准备的量就越大。这些欢庆几乎毫不间断地继续着。
当一年的最后一天到来时,人们将一个大米罐放在露天里,上面装饰着柏树叶,用纸仿造的金锭或银锭摆在叶子上,再盖上用红纸剪成的寿、福、禄、康等字,贴在米上,堆满各种水果,以示繁荣昌盛。这些米,在露天桌子上放到半夜。人们称它“陈年米”。半夜一过,这一罐“陈年米”便被一碗“新年米”取代了,一直摆放两三天,然后人们选个吉日拿走米吃掉。
不用说,人们每天都要在祖宗灵位前进行相同的祭祀,这是不论如何也不能忘记的。
过去,人们还热衷于进行很多迷信活动。据一本古老的卫生书讲,除夕夜,必须有一个人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拿着一根开了花的胡椒树枝卧在井边,午夜钟声一响,就将树枝扔到井里,来净化井水,防止流行病毒的污染。
在汉朝,有一个仪仗队伍,是由一百二十名孩子组成的。他们在十岁至十二岁之间,身穿灰色服装,头戴红帽,游遍全城。每个人都敲鼓驱赶恶鬼。
在大约六世纪时的隋朝,这种仪式被举办得更加盛大。军队也参加了,他们身着彩衣,手持金枪和龙旗,走在仪仗队的前面,仪仗队员戴着各种的面具,与此同时,老百姓把火把拴在竹杆顶梢,举行火炬游行。他们走过田野,向神祈求五谷丰登。有的省份,孩子们也走街串巷,高喊吾子不慧,难求善贾。如今这一切都不存在了。只留着我在最前面提过的宗教仪式和一起守夜迎接新年的习俗。我没讲某些例外的奇特风俗:例如,诗人们有时把诗作摆在祭台上,然后在祭台前作祭献。另一些人则将熔化的金子倒进水里,按照变形的金锭的形状来占卜未来。
总而言之,现在,所有这一切都只是聊供一笑而已。
韩文公有一篇送穷鬼的文章,在中国流传甚广,只叹文章太长,没办法抄录在此,但是每个人读完文章后都很满足,穷人在里面找到了安慰希望以及反抗贫穷的精神力量。人们喜欢在各种节日里引用这篇文章,有些人是为了寻求幸福的方法,另一些人却是为了在穷苦中自我安慰,并得到解脱。
仪仗队(出行)
中国只有道教徒才举行宗教仪仗队出行活动,这非常符合逻辑,因为他们习惯于用人的形象来代表他们的神。
为了让大家了解一些主要的仪式活动,我准备只介绍泰山神、城隍爷、瘟神和送子娘娘的出行仪式。
泰山神是主管泰山的神灵,他除这一职务外,还兼任地狱第七大判官的职务——地狱里共有十名判官。
泰山的仪仗队出行是在三月。到了这一天,人们将这位可怕的巨人请出,祭拜他的仪式,其规模像皇帝一样盛大。鉴于他的头衔是山的“皇帝”,所以他也配得上这种豪华的仪式。
他的同事、其他大判官、他的儿子、代子、还有其他所有的著名太子们走在他面前。这些神祗中的每一位四周都有独特的装饰,两只大灯笼和很多写有神灵名号的书板。乐队和许多身着节日盛装的人们跟在后面,他们有的端着一瓶花,有的提着一只点着香的香炉。另外还有很多大人孩子也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小刑具:手铐、脚镣、吊钩等,他们觉得这样能把神的处罚从父母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
福州的年轻姑娘也能参加这种游行,而在别的城市,这样的娱乐是禁止妇女参加的。
这些人聚焦到城郊的一个宽阔地方,这个地方被称为“鬼狱”。这时的鬼魂们可以获得暂时的自由,他们可以回到自己家中,享受家人的礼拜和祭献。
几天后,一个同样的小规模仪仗队重复一次出行,这一次是为了将那些暂时自由的可怜的鬼魂们重新关到牢狱里去。
信徒们在仪仗队经过的路上,将一张桌子放在门前,上面烧上香点上蜡烛,有人还摆上花和水果等。所有人都出来观看这支由多种不同团体组成的庞大游行队伍,并摆出各种新奇的物件让公众观看。这杂乱的人群形成了起码一到四公里长的移动纵队,因为每位神都有下级,而每位下级又能拥有豪华的仪仗。此时,玩具商和糖果商们会在路上,向那些希望参加庆祝活动的孩子们兜售商品。
我们在福州,看到一种很有趣的情况:节日持续两天,第二天完全重复第一天。第二天时,人们到城的南郊,泰山以孝顺女婿的身份向住在这里的岳母致敬。好幸福的神!好幸福的岳母!
传说有一个年轻姑娘,是屠夫的女儿,某次观看仪仗队游行回家后不久就死去了。临终前,她告诉父母,山神的妻子刚死,见她很美就选她做妻子。作为独生女,她的死令家人悲痛欲绝。家人在绝望之际,想放火烧庙,这时泰山突然附身于一个人,并告诉他的信徒们,其实他已经和姑娘结了婚,他认为自己确实对岳父母不够尊敬,所以,他下令从此以后每年都要有一个仪仗队,抬着他到屠夫的妻子,即岳母家去致敬。
这表明泰山毫无疑问是一位通情达理的神,全然没有贵族的偏见,此外,他也是一名机灵女婿的典型,哄骗了差点要放火的岳母!
夏天,人们会为瘟神举行类似的游行。在我们国家,那些被欧洲称为“霍乱”的瘟疫有被人供奉的特权。这些神看着自己的子孙在各个地区加倍繁殖,而置之不理,所以各地都得献出一座庙来祭供这些可怕的天神。于是每个地区都要轮流地举行仪仗队出行活动,差不多每天都有。
这种仪式虽然没有泰山那么威严,但在大地区,也有很讲究排场的,还有的甚至达到了闻所未闻的程度。首先出来的是五位瘟神,每人前面都有一名下属。一只做得很巧妙的庞大纸船跟在后面,纸做的瘟神被装在中央的船舱里,在另一个舱里则装着一些鬼。船旁,有一个大汉肩挑着两只木桶,滋生瘟疫的碎肉和器官碎片就放在桶里。这两只桶被人们用反语称为:“幸福桶。”人们直接走向海边或河岸。到了那里,就将桶扔到水中,将纸船和船上的纸鬼烧掉。这时,瘟疫已被远远地送离城市,人们互相庆贺,然后返回寺庙,在那儿举行宴会,并宣告节日结束。
显而易见,这里有双重象征:桶象征了对付瘟疫的方法;烧掉装有瘟神的纸船,则象征驱逐疾病。
城隍是外地的神,他的画像随处可见,就如同欧洲这里在协和广场上所看到的,法国各大城市里都有的雕像一样。所不同的是,城隍是一个实际存在的人物,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化身。他的出行仪式和泰山大致相同,不同的是城隍只有“总督”的级别。
送子娘娘仪仗队的出行仪式一般在年初进行。她的塑像坐在一顶盖满花的轿子上,一路上,不能生育的妇女成群地赶来向娘娘求子。她们随手从轿子上摘下一朵花,若是红花,预示着将生一个女儿;若是白花,则将生一个儿子。她们同时还会许愿给善良的女神一条毯子,某种装饰品或一件衣服。
富裕人家的主人,特别是女主人,常常要把女神请到家里。这时人们会放焰火,还添一些鲜花在轿子上。然后,送一些茶水和糕点给仪仗队的成员,随后,这位掌管生育的女神便接着上路,假如有必要的话,又会很快停下来光临另一家。
在整整一个月里,妇女们会陆续不断地到神庙,有人是实现愿望后,到这里来还愿;另一些则许下新的愿望,祈求这位中国的“司育女神”降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