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不打架的夫妻呢?也许有吧,但一定不多,因为我还没见过一对。夫妻是因为爱才结合的,为什么还要打架呢?
也许是为一句话,为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为一顿饭,为一只碗,为一双筷子,为一件衣服,为一本书,为一个字,为一个玩笑。总之,过后回想起当初燃起战火的原因,全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以至唇枪舌剑,拳来脚往,家庭成了战场,直打得烽烟四起,狼狈不堪。
架打罢,偃旗息鼓,坐下来想想,都觉得自己有理,都埋怨对方。这时,即使铁面无私的包公也难判出个是非曲直。可见,夫妻之战原本就是说不清的。
婚后三年,我和妻子打过多少次架,都是为什么打起来的,真的说不清了。我们和其他所有的夫妻一样,热热闹闹,日子过得很有内容。
妻子不是林黛玉,不是弱不禁风的女人,上学时一直是运动员,好体魄,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打起来,差不多是棋逢对手。
即使我们打作一团,打得难解难分之时,我们彼此的心中,仍没有把对方当做仇敌,打着打着,打不下去了,妻子扑进我的怀中痛哭不已,我的心也开始颤抖,于是紧紧抱住她,不再松手。雨过天晴,反而比原来更恩爱了,你说有多怪吧。
也有打得收不住闸的时候,妻子跑回娘家,或者跑去找来我的家人,来个“恶人先告状”,哭诉一番,大家像救火似的赶来,七嘴八舌,数落我的不是,我乖乖地听着,不辩解,不强词夺理,像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救火”的人一走,还没到家,我和妻子又好了,破涕为笑,如鱼似水了。
打了又好,好了再打,我们的儿子就在这种战事频繁的日子里降生了。
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宝贝,生活的节奏一下子快了起来,两个人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把打架的事儿丢到了脑后。突然想起来,还觉得生活中少了点什么。儿子长到10个月,我和妻子终于把一团乱麻似的日子理出了头绪,生活重又变得轻闲,战火却又重新燃起。
一天正打着,冷不丁,我和妻子几乎同时发现,我们的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从睡梦中醒来,坐在床上,静静地望着我们。那双眼晴,突然变得那样陌生。儿子好像不认识了我们似的,看得发呆。
我和妻子还没把架打完,意犹未尽,还要分出个高低上下。
我们的儿子不干了,哭了,大叫一声:“爸爸!”
我的心像被猛地刺了一刀,疼得直哆嗦。这是儿子出生后第一次清清楚楚地喊我“爸爸”,我作梦也想不到他是在这种场合喊出来的。我的胳膊软了。
“妈妈!”儿子又喊了一声,接着放声大哭。
他的那双干净的眼睛里除了泪水,还有不满、恐惧、愤怒和委屈。
我害怕了。妻子也害怕了。我们再也不敢打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发现,如果我和妻子为某件事吵嘴,声音大了,我们的儿子都会用陌生的目光望着我们。
从此,我们不但不敢打架了,甚至连吵嘴也不敢了。我们变得和气了,宽容了,大度了,更加相亲相爱了。
儿子的降生,让我们丢掉了粗俗野蛮的恶习。
因为我们谁都不愿弄脏了儿子那双干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