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二十五岁那年,突然感到自己已经过够了光棍汉的日子,应该找个女人结婚了。光棍儿的生活就像没放盐的菜,吃坏了我的胃口。
我的一个朋友看出了我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样子,就说,该帮你找个媳妇了。朋友说话算话,很快就帮我找了一个不错的女人,这个女人后来成了我的老婆。我们的恋爱快得像希特勒发动的一场闪电战,很快就进入了实质,我那时真有点饥不择食的样子,心想,只要这个女人说得过去,就是她了。还好,婚后的生活证明,我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
一天,她对我说,她的母亲要看看我。虽然我们已经搞得如火如荼,私定了终身,可双方的家长对我们的情况基本上还一无所知。她的母亲要见见我,这个要求再正常不过了。我说,行,什么时候都行。
第二天中午到来之前,她给我打电话,让我中午去她家吃饭,我很高兴,老早就去了。到了她的家,没见到我想象的酒菜摆满桌的情景,我未来的岳母对我说,你先去地里帮你大爷一把,回来饭就好。未来的老婆领着我去了她家的地里。
她的家虽然也在县城,却属于农村,家里有几亩菜地,我兴致勃勃地随她来到菜地,早早地就挽起了袖子。我未来的岳父正在地里,我问他我能帮着干点什么,他就将一根扁担和两只硕大的荆筐递给我,并指着地里的几个老大的粪堆对我说,去把地里的粪匀开,匀成一个一个的小堆,过两天种菜好用。我说,好。
未来的岳父在两只荆筐里把粪装得满满的,我蹲下,挑起就走。正是春天,新翻过的田地里的泥土非常暄,粪是猪圈里沤了半年的土粪,我感到肩膀那里死沉死沉的。我虽然从小在农村长大,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累,身上有把子力气,可是像匀粪这样的重体力活儿以前还真是没有干过。
我挑着满满两筐土粪,走在暄暄的泥土里,一步一个深陷的脚窝,两只荆筐吊在扁担的两头摇摇晃晃,很难保持平衡,我想我当时狼狈的样子肯定就像现在城里街头扭大秧歌的老太太。我有很长时间没干农活儿了,我的肩膀很快就受不了了。可我不愿在她父亲的面前丢人现眼,我咬牙挺着,还没挑几趟,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脑袋也渐渐地大了起来,两个肩膀像被牙齿咬着而且不断地加力,疼痛难忍。
未来的岳父故意把粪装得又多、拍得又实,我挑着两筐粪深一脚浅一脚、高一脚低一脚、长一脚短一脚、软一脚硬一脚、进一脚退一脚地走着,没有多长时间我体内的力气就被全部用完了。烈日当空,我干了一块地的不到五分之一,心想就是把我累死在地里,也干不完这块地的一半,我悄悄地对那个就要成为我老婆的女人说,你要是还想让我活着走出这块地,就让你爹收了吧。她不知是开始心疼我了,还是怕我给她丢人现眼,夺过她爹手中的铁锨,很坚决地说,不干了,回家吃饭。
空手往她家走时,我有一种被从奴隶主手中解放了的感觉。回到家,她母亲已经把饭作好,小米粥和葱花烙饼。粥熬得很好,饼也烙得不错,可我因为累得过了度,食欲全消,只吃了很少一点便放下了筷子。
后来我老婆告诉我,她的父亲和母亲对我的评价很低,说我干活没力气,匀粪时被扁担压得东摇西晃的像个松包,还说我吃饭也不行,饭量小得不如一只猫。她母亲最后总结道,吃也不行,干也不行,这样的男人你跟他甭想过上好日子,干脆吹了吧。她父亲一言不发,那意思也是吹。多亏我老婆头脑还算清醒,说,我找的又不是农民,怎么能用干活和吃饭衡量他的好坏呢?真是荒唐。
她的父母叫我去地里匀粪,吃烙饼,实际上是对我的一次考试,虽然我在老两口儿的心目中是个不及格的男人,但他们的闺女铁了心要跟我,他们也没有办法,最后只得默认了我们的关系。现在想想,我的老婆实在是来之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