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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背着巨弓的少年

遥远的北寒大陆与中原的边界处耸立着一座大山,直耸入云,巍峨挺立,从亘古便一直存在。绵绵的厚云只能围住大山的山腰,凝成泊泊的溪水流淌而下。

北方吹来的极寒之气被大山雄伟的山体完全挡住,不透分毫,形成了一幕自然奇观。山的北面有阴寒之气终日肆虐,冰川雪地,一片肃杀景象,而山的南面则是温暖如春,林木茂盛,鸟兽横行。

因这奇景,此山被天下人称为生死山。其内妖兽众多,更不乏妖气通天的大妖,但每年仍有许多自恃修为高强的修行者为寻找机缘,进入其中,大多数却有去无回。

因此,生死山的名字便有了一语双关之妙。修行者之间流传着一句口口相传的话:

入得生死山,生死皆由天。

这一日,正是盛夏。山脚的老林里弥漫着炎炎热气,小兽们不耐炎热,纷纷寻到溪水所在地祛暑,各自互不侵犯,相安无事,令人惊奇。

忽然,远方传来一道似虎似狮的巨吼,震彻山林,随后,便看见远方激起漫天尘埃,以极快的速度冲过丛林,其所过之处,树木纷纷歪斜倒塌,可见其力之巨。

纳凉的小兽顿时受了惊,四散开来,向安全的洞穴逃去。他们知道,这道吼声的主人便是这一片山林的王者——紫云翼虎。

这只纵日境的大妖虎身长十二米,妖气冲天,张开的巨嘴能够吞下一头水牛,四只巨大的爪子缭绕着紫色的云气,仿佛是踩着天上的云在奔跑,倏尔,背后的紫色双翼一展,遮天蔽日,带着巨虎飞向了天空,以更快的速度直追前面的猎物。

巨虎的前方,有着一抹白影,是一只疾飞的白鹤。白鹤很白,接近透明,看上去轻若纸张,却飞得很平很稳。白鹤的背上骑坐着一个少女,面容姣好,仿若仙女,身着翠绿束腰长衣,头发扎在脑后,被迎面刮来的劲风吹得不停摆动。

紫云翼虎升天飞行之后,速度陡增,大大超过了少女座下的白鹤,眼看着越来越近,少女的脸上挂满了紧张之色。

又是一声巨吼从背后传来,一道凌厉的风声紧随而至,少女来不及回头看,当机立断,手里忽然多了一把黄仆仆的大伞,从白鹤背上一跃而下,撑开了黄伞,犹如蒲公英一般,飘飘荡荡而去。

白鹤被巨虎的铁爪整个撕裂,一声哀鸣,竟化为了一张薄薄的鹤形纸张,随后被巨虎裹挟而至的厉风绞得片片碎裂。

撑着黄伞飘在空中的少女随风而行,速度不算快,巨虎撕裂了纸鹤之后,庞大的双翅一震,带着疾风直追而去,同时虎爪再次扬起。

少女回头一看,吓得脸色苍白,立即在腰间一模,一块乌黑的龟壳出现在了她手里。口中碎念几句听不清的言语,直接将龟壳向身后一抛。

黑色龟壳迎风便涨,很快化为了一面六米长宽的菱形龟壳,其上六角纹路突起,泛着丝丝乌光,让人一看便知坚硬无比。稳稳悬在空中,正挡住了紫云翼虎的去势。

巨虎停在了龟壳面前,眼中明光闪烁不定,随即一声大吼,身后的双翅大张,其上亮起点点紫火,仿若燎原之势,一转眼便已燃遍了全身,化作一团深紫色的火球,径直撞了过去。

“嘭!”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巨虎化作火球狠狠地撞在了龟壳上,引发了剧烈的爆炸,空中紫火翻滚,缭绕着火苗的龟壳碎片,四溅而出,不论参天老树还是林间飞鸟,但凡沾着一点,紫火便很快包裹其上,不将其燃尽,绝不熄灭。

绿衣少女借着龟壳的阻挡,已经成功地落在了地面,又在腰间一摸,摸出一个走兽形状的折纸,往身前一扔,化作一只雪白的庞大山羊。少女翻身而上,心念催动间,山羊四蹄纷飞,很快化作了一道白影,向山林深处奔驰而去。

紫云翼虎从紫火团中冲出,看了看方向,再次疾飞追上。

在地上跑的,总归比不过天上飞的。巨虎越飞越近,忽的闭嘴仰头,点点火星从牙缝间冒出,随即狠狠一个吐息,一道紫色火柱从它的嘴里喷射而出,扫过丛林,将其变成紫火的海洋。

少女一提羊角,在火海面前急停了下来,雪白大羊身上沾着了一丝火星,很快便燃烧起来,少女连忙跳开,回过身,看着身后的巨虎,手忙脚乱地在腰间摸着什么,一片慌乱之色。巨虎疾飞而至,这个该死的小老鼠终于跑不了了,带着强烈的愤恨,它扬起虎爪,就要狠狠拍下。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绿衣少女,她吓得闭上了眼睛,心里充满了后悔,自己只是贪玩,瞒过保护人,偷偷地钻进了这座传说中的生死山,却不小心惹怒了这只大妖怪,自己从小在父王母后的守护下,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危险,想不到如今竟要死在这只不过纵日境的妖虎手里……

“母后……”绝望之际,绿衣少女紧闭双眼,不敢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脑子里满是过往的一幕幕,眼泪一滴滴地顺着娇嫩的脸颊流淌下来。

就在巨大的虎爪即将拍下之际,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声绳子断裂的声音,一道银色大网竟凭空出现在巨虎的上方,其上银光闪烁,仿佛金属材质一般,笼罩住了巨虎的全身。

大网很是坚韧,任由紫云翼虎不停抓挠翻滚,硬是堪堪承受住,困得巨虎脱不开身。

想象中的死亡没有降临,少女听到巨虎的怒吼声,慢慢张开眼,怔怔地望着不远处在银色大网里挣扎的巨虎,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身旁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个人影,他一把抓住少女的仿若莲藕的手臂,没有说话,带着她沿火海的边际,钻入林间深处。

绿衣少女任由人影拉着自己,奔跑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一把甩开,口中轻吒道:

“你是什么人?”

两人停在了林间,空中的烈日洒下金黄的光辉,穿透树梢,化作斑斑亮光,照在了这个人身上。他身高与少女差不多,年纪看上去不大,头发凌乱修长,看上去很久没有修剪过,穿戴者黑色的兽皮,紧裹全身,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夏日的炎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这个少年身后背着的一把黑亮大弓,好像不是木质的,而是用金属打造而成,弓弦细长坚韧,仿佛流动着微微光华。黑弓硕大无比,比少年的个子还高,为了不拖在地面,可以看出少年特意背得比较高,冒出了头顶长长一截。

此时,少年正呆呆地望着这个身穿绿衣的娇美少女,他想不通为何生死关头还要停下来,纠结这些问题。随即伸出手,再次抓住了少女的手腕,怕她挣脱,用上了更大的力气,转身疾奔。

“你干什么啊,弄疼我了!”少女不甘被制,大声叫着,身背巨弓的少年却不理她,自顾自拉着她亡命般奔跑。

“吼!”身后远处传来紫云翼虎的怒吼,随即便是一阵风声,想来那巨虎应该已经摆脱了大网,再次追了上来。想到这里,少女的脸色又吓得苍白,连忙闭住了嘴巴,跟在少年的身后,向着丛林深处蹿去。

丛林间树木掩映,两人小小的身影没入其间,很难寻见。奇怪的是,身后的巨虎仿佛能够感知到他们的行踪,拍打着遮天巨翼,径直追来。

一棵棵大树在身旁飞速倒退,两人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奔跑着,倏然间,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少年眯起眼睛,有些不适应突然袭来的亮光,等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时,心下泛起丝丝寒意。

糟了,竟然跑到了这座悬崖边。他带着少女在悬崖边停了下来,常年在林中打猎的他深知此崖之高,想要直接跳下,那便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少年站在悬崖边,脸上阴晴不定,内心似乎是在挣扎着什么。

绿衣少女一看到了绝境,身后的巨虎已经快要追上来了,急得手足无措,嘴里喊着:

“怎么办,怎么办……不如我们跳下去,总比被那只大老虎吃掉好。”

少年不理一旁慌乱的少女,默然不语,良久,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从背上取下了那把黑色大弓,解开腰间的细长皮口袋,取出了一支黑箭,轻轻地搭在了弓弦交叉处,动作缓慢而坚定。

“你想干什么?”绿衣少女看着少年老成稳重的动作,满心疑惑,“你打不过那只老虎的,别犯傻啊。听我的,咱们从山崖跳下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少年沉默,眼睛死死地盯着远方的巨虎,手指捏紧了弓弦。巨兽未至,狂风先行,吹乱了少年额前的碎发,露出他一片毅然的面庞来。

紫云翼虎速度很快,没等绿衣少女说完话,便已飞到了近前。与此同时,少年缓缓地动了起来。

抬起手中的巨弓,重重地插在了地上,伸出一直脚,踩在了弓身上,双手拉着弓弦,摆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拉弓姿势,悬在弦上的黑箭直指不远处的巨虎。

动作缓慢而坚定,仿佛喝水吃饭一般自然。

生死之际,他的脸上却看不见一丝应有的惧色,清冷平静,让人不禁生出一种值得依靠的感觉。

绿衣少女就是如此,哪怕刚刚从可怕的巨虎爪下逃出来,哪怕现在已经逃不出巨虎的追击。她心里的恐慌情绪仍然奇怪地消失了,仿佛只要有这拉弓的少年在,什么东西都伤害不到自己。

巨虎裹挟着未燃尽的紫火疾射而至,在少年开始拉弓的一瞬间,心中倏然升起一道不祥的预感,本能的驱使让它来不及多想,急停在了空中,裹挟的狂风急冲而去,似乎快要将身前的这两个单薄小身影吹飞。

它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两个无处可跑的小老鼠,眼中精光闪烁,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它能感觉到,那个少年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少女身上虽存在些微波动,却远远比不上自己,不足为虑。那这股不祥的预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自然而然的,它的目光停留在了那把造型奇特的大弓与搭载其上的黑箭。只是一眼,它的心中便不断地冒起警兆,一股恐惧的情绪蔓延开来,令它不敢有丝毫动作,巨大的虎身看上去有些僵硬。

它想起来了一个人,不,也许不能说是人,他是纵横这生死山的恶魔,没有妖兽敢招惹他。它的灵智刚刚开启不久,怎么也想不通,眼前这个拉弓的人类还是幼年,与记忆里的那个恶魔不符,可为什么这个人类的身上竟然会传出如此危险的气息,仿佛能够轻易地将自己置于死地。

少年与巨虎静静地对峙着,谁也不敢先有动作,少年单薄的身躯还比不上紫云翼虎的一颗牙齿长,却坚定地拉着大弓,对准了巨虎的额头,巨虎受此挑衅,却没有怒火,相反呆立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这画面有些滑稽。

少年的拉弓姿势不仅奇怪,而且很耗体力,慢慢地,时间一长,他的手脚都有些颤抖起来,看上去快要支撑不住。爷爷曾经说过,这些大妖怪都已开启了智慧,是能听懂人语的。

他不愿再耗下去,慢慢张开口,发出的声音很是清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是在陈述事实一般,朝巨虎说道:

“逃,或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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