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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善后募捐启

盖闻倾盖论交,久要不忘旧好;脱骖为赗,高谊唯在故人。而况万里流亡,骤惊姓名于鬼录;崇朝物化,遽弃妻子于人间。能不闻噩耗而吞声,想平生而雪涕!营斋营奠,争先岂肯让人;慰死尉生,急难安容袖手哉!武昌华中大学故教授包渔庄先生讳鹭宾者,西江旧第,显道先生之嫡传;广平世家,龙图学士之苗裔。外和内介,不激不随;志圆行方,有为有守。自髫龄而秀出,验大器之晚成。至性在人伦,孝亲更友于兄弟;太上有立德,博学尤贵乎笃行。早年志学,聪颖绝伦;壮岁为师,诱掖无倦。青毡是腐儒旧物,金线续贫女新诗。盖其树桃李者三万株,而食齑盐者二十载,斯亦难矣,岂不休欤。何图封豕长蛇,忽荐食乎上国;敝车羸马,遂辗转于滇南。流离以来,潦倒益甚。赁梁鸿之庑,歌五噫以伤心;登王粲之楼,抚四壁而兴叹。广文馆冷,竟每食之无余;南国秋高,遂一寒而至此。加以龙蛇起陆,哀民生之多艰;虎兕升堂,望故乡而无路。用是端居郁邑,顾影无俦;独畔牢愁,倾杯自遣。颂刘伶之酒德,记王绩之醉乡,斯乃有托而逃几于无日不饮;披肝胆于知己,感虫鸟以惊心,此其所以操伐性之斤而食促命之果也欤?然而先生堇荼不苦,苜蓿自甘。矫矫廉士之操,贫原非病;依依古人之伴,字可疗饥。虽顾瞻四方,仲长统埋忧无地;而摩挲一卷,曾子舆颂声满天。既开轩读未见之书,亦闭户扫他人之室。谢公有屐,远寻西域之浮屠;冯无家,时考南诏之故事。鼓楫泛洱河之水,倚杖看苍山之云。守分安贫,固穷知命。效韩非之解老,继向秀而注庄,是以家无担石之储亦自有箪瓢之乐也。岂意齐侯有疾,贻误竟夭天年;扁鹊无灵,坐致不食新谷。积善无报,从古所悲;守道殉身,于斯为惨。昔人所谓人生到此天道宁论者,乃于先生之没见之矣。今也床尘鼠迹,庭杳驴鸣。八口待哺,逢燧绝鸟飞之道;一棺权寄,丘山动狐死之悲。欲遣巫阳以招魂,南方不可以止;倘教子美而入梦,迁客其何能堪。呜呼!一死一生,交情乃见;曰赙曰赗,古道犹存。既已知死者哀,能无于我乎殡?素车白马,范巨卿交本通神;宝剑伊人,吴公子心曾许鬼。助曼卿以五百斛,是所厚望于群公;吊陈寔者三万人,总为怆怀于逝者。庶慰幽魂于地下,腋集裘成;用传哀调于区中,泪和墨写。是为启。

(写于抗战中,据手稿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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