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那年,我初中毕业,考上了当地一所技工学校,成为电工班的一名技校生。1995年,19岁的我毕业后被分配到某钢铁厂,成了一名工人。
当我穿上了工装,走进那炼钢厂,展现在我面前的是怎样的一幅场景:那粉尘弥漫的现场,吐着火舌、冒着红烟的电炉,发出震耳欲聋炸雷般的轰鸣声,让我胆战心惊,望而却步。难道我将要在这里放飞我的梦想吗?我感到茫然。但我又想,那有什么用呢?晚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终明了:世上从来就没有救世主,只能靠自己不懈地奋斗,才能改变命运。
我不想平平庸庸地过一辈子,而要有所作为。考虑到将来竞争会更加激烈,如果没有学历,肯定是行不通的。1996年,我毅然报考了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学习行政管理专业。这对于一个没有老师指导和传授的普通工人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
记得报考的第一年,我试着报了一门法学概论,但是我还没有买到教材,这可怎么办呢?我就向一起报考的同学借了一本,把书拿回家抄了起来。功夫不负苦心人,等考完试一个月后公布成绩,我这科过关了,因此我对自考更加有信心。这期间,我也曾有过去工学院上学的机会,只因厂里效益不好,家里拿不出钱,不得不放弃了。生活最困难时,我去伊春考试,带上自己在家烙好的油饼,那滋味只有自己知道。我下定决心,要将自考进行到底。
边工作边学习这个矛盾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难题。我解决工学矛盾的唯一办法是发扬雷锋的“钉子精神”,想尽一切办法去挤时间,刻苦研读。在繁忙的工作中,我常常把书揣在怀里,每当工余休息,我就趁工友们或抽烟或闲唠嗑的空闲,闪在一旁,从怀里把书掏出来,赶紧看上一会儿。
我是一名焊工,有时候为了处理炉顶漏水事故,电炉刚出完钢,我就得操起工具冲上去。此时的炉温有近千度,那灼人的热浪袭来,令人窒息。我脚穿的胶鞋踩在那炙热的炉盖上,被烫得“吱吱”冒烟,身上的衣裤都被烤糊了,虽然我手上戴着厚厚的“大巴掌”,但是手背仍然被高温烤出大水泡……每次处理这样的抢修事故,就像被扒了一层皮似的,可是我还是硬挺过来了。等我从炉上下来,缓过劲了,便又拿起了我的自考书,着了迷似的读了起来。这时候,被炉前工看到了,他们嘲笑我说:“装啥呀,电炉轰轰响你还能看进去书?你要是能考上大学,太阳都得从西边出来,哈哈哈……”,这话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对此,我选择了沉默,但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我刻苦钻研行政管理课程。有段时间,为了加深理解并且弄明白一些重点内容,我中午带饭,在单位将就吃一顿,利用午休的一小时看书,一遍看不懂就多看几遍。
我清晰地记得,23岁生日那天,我在一次夜班检修中受伤,住进了医院。工友们说我命大。历经这次劫难,我忽有所悟,写下了这样的诗句:“人善天必佑,人恶天不留。生死有何惧,乾坤任自流。”
由于长年倒班,晨昏颠倒,休息不好,加之工作和学习的双重压力,1998年,我感到健康出现异常,大脑像灌铅似的,昏昏沉沉的,心慌胸闷,整日失眠,痛苦极了。我不得不去医院检查,最后被确诊为“心脏神经官能症”,吃了许多药也未能痊愈,但我仍然坚持上班和学习,从未间断过。
自考的道路没有一帆风顺,经常碰到“拦路虎”。记得在考普通逻辑时,我足足考了3年。回想起那段经历,真是不堪回首。凭着这种韧劲,我考过了12科。到了2000年,我只差一科就结业了,可是没想到,这一年国家教育大纲改革,我所学的专业不但改了一科,还增加了两科。我没有气馁,而是鼓起勇气,迎接挑战。最终,2002年我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毕业证书,结束了长达7年的自考之旅。那一年,我27岁。后来,我又报考了黑龙江省委党校中文本科函授班,2006年顺利拿到了中文本科学历。这为我以后走上文学创作道路,奠定了基础。
我最大的嗜好就是读书。在我家的书柜里,塞满了近千册书,都是我平时省吃俭用买的。我家的书桌上,还有床头边,摆放着一摞我平时最爱看的“四书”《老子》《庄子》《菜根谭》等书。我非常喜欢高希均的一句名言:“世界上最动人的皱眉是在读书苦思的刹那,世界上最自得的一刻是在读书时那会心的微笑。”我认为,读书可以使人明理,辨别是非,也能使人广博,增长才识,还能使人的气质发生改变,可以说,书可以改变一个人本身及其命运!
我还常常选择夜读。因为我长年倒班,只有下“小夜班”,也就是子夜时分,回到家里,利用睡前的一点儿时间读书。每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独自躺在床上,翻开书,扑鼻的油墨馨香常常让我感到十分地舒畅和惬意。读着、读着,我就捧着书进入了梦乡……
虽然爱书,但我却买不起书。每当我看到朋友那里有好书就借来读,还把喜欢的文章抄在笔记本上。比如,我抄写张克良的诗句,“即使命运从不发芽,不惋惜千百次播种;即使花朵结不成果实,不遗憾千百次凋零……”我深受启迪:无论是成功抑或是失败,只要奋斗了,就是无悔的人生!抄书,让我忘记了烦恼和劳累,还抄出了智慧,抄出了感悟。
“闲读书”是我的一个习惯,只要一有可利用的空闲就绝不放过。譬如说,工余之时,大伙儿坐下来休息,我则坐在一旁,把书拿出来读。工友们看到我读书的样子就嘲笑我读书都读傻了,简直成了书呆子。我对此不屑一顾,仍然坚持读书,日积月累,很多书就这样被我读完了。有时候出远门,我也不忘随身带上一本书,在候车室里一边看书,一边等车。上了车,我仍继续看书。为了学习和创作,多少年来,我很少看电视,从来没进过舞厅,也很少去过歌厅,常常看书看到深夜。此时,邻居家的灯都熄灭了,只有我家的灯还亮着。
我还常常“读闲书”。我学的是行政管理专业,除此之外,我还读哲学、历史、经济学、逻辑学、美学等,但我更喜欢读文学,如《毛泽东诗词》《鲁迅全集》《简·爱》《巴黎圣母院》《少年维特之烦恼》,等等。
我不但喜欢读书,更酷爱写作。和许多年轻人一样,梦想得到缪斯女神的青睐,为我插上一双文学的翅膀,飞向那神圣的文学殿堂。
作为一个业余的文学爱好者,要想取得成功,勤奋练笔是必经之路。最开始时,我在书桌上铺上一沓稿纸,坐下来写东西,但费半天劲儿写出来的东西却显得苍白和幼稚,连我自己看了都不满意,我就一页页撕掉重写。有时候,我又为不知道写什么而烦恼,是罗丹的那句话——“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启发了我,让我把目光投向自己最熟悉的人和事,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去发现美的险峻奇根。
我还发现,多年的新闻采写和博览群书,为我的文学创作奠定了基石。我试着写了一篇散文《西林河畔创业歌》,投给《伊春日报》“向阳林”副刊,竟被发表了。我又再接再厉,写出了《小溪》《秋思》《鱼脊路》,也先后被《伊春日报》副刊采用了,让我初次尝到文学创作的乐趣。文学就像是一团火焰,驱除了我内心的失意和苦闷。我发现,文学才是我得以实现自身价值,施展才华的舞台。
然而,写作是需要足够勇气的,如此,我们才能不向世俗屈服。很多人认为,这年头讲究的是“务实”,就是想法子怎么赚钱,写作则是不务正业。他们还说:“年轻人,都啥年代了,还热爱文学,除非是大脑进水,精神上有毛病。”他们的言论,就像是一盆冷水泼向了我,浇得我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凉得透骨。尽管如此,我没有熄灭心中燃烧的文学之焰,而是更加执着地创作。
文学的道路布满了荆棘,异常难走。那么,我为什么还要选择文学呢?那是因为文学的大门永远是敞开的,凡是有志于从事这项事业的人都可以走进这扇门;文学又是平等的,无论你身份高低,还是贫穷富贵,它都一视同仁;更主要的是,文学让我加深了对人生和世界的认识、理解,文学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去读书、写作,我的家人默默地承担了大量的家务,尤其是得到父亲的鼓励和支持,因为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能有出息。每当在报刊上发表作品,我都先拿给父亲看,父亲感到十分的欣慰。
可是,不幸总是突如其来。2003年3月23日,我心爱的、年仅59岁的父亲不幸病逝,我沉浸在无比哀痛之中。想起和父亲生活在一起的日子,眼泪就止不住地流。我饱含着感情,噙着眼泪,写下了《怀念父亲》这篇文章,发表在《黑龙江工人报》。为了慰藉父亲的亡灵,出书的想法也在我的心中酝酿着。后来,当工友们听说我打算写本书时,都视我为狂想,认为一个普通的工人,怎么可能出书当作家。
对于别人的不理解和刺耳的言论,我也曾感到极度的痛苦。但是,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心中永远憧憬的那个瑰丽的文学梦!“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更信奉著名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的一句名言:“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使你倒下,如果你自己的信念还站立的话。”
我孤独地跋涉在文学的荒漠之旅,不畏冷嘲热讽与飞沙走石;我像一位文学麦田的守望者,紧握着犁铧,虔诚地在太阳底下默默辛苦地劳作,任凭风吹日晒,汗湿衣背,也不放弃最初的梦想。
我的勤奋终于得到缪斯女神的青睐。几年下来,我在《黑龙江工人报》《黑龙江晨报》《新晚报》《伊春日报》等报刊发表《啼血杜鹃》《花谢留香》《过年》等几十篇作品。就在人们已经淡忘我的时候,《思想者》散文集终于出版了。我把别人认为的不可能变成了可能,把梦想变成了现实。那一年,我30岁。
《思想者》的出版,在社会上引起关注。我的事迹被伊春电视台拍摄了电视专题片《“钢花”作家》。该书还得到国内大家的认可和鼓励:著名学者、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文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散文学会会长林非,称该书写得有特点、有个性;世界诗人大会副主席、著名诗人雁翼,称该书是心灵肥沃土地长出的第一季庄稼,敬佩作者的意志,更敬佩作者心灵里“不长草”,才有这些收成。2006年,经黑龙江省作协五届五次主席团会议讨论,正式批准我成为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我站在了一个更高的起点上开始了新的创作,还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要乘着文学的翅膀去飞翔,把作品打出黑龙江,发向全国!然而,一般报刊社每天接收的来稿量数以百千封,对于一个生面孔来说,发稿难已成为不争的事实。但是,我毅然决定要向攻城堡那样,靠作品自身的质量“攻下”一个个陌生的报刊。
我大胆地尝试,满怀信心地往省外报刊投去大量的稿件。果不出所料,除了偶尔发表几篇,其余的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但我锲而不舍,屡败屡投,不言放弃。我一面投稿,一面总结经验,反思失败的原因,在作品的思想性、艺术性、可读性方面下工夫,力求文章适销对路。
《睡莲》是我创作的一篇力作,写的是科学家为了让沉睡千年的古莲子开花,做了一个试验:先是把未经任何处理的古莲子放在常温下的水池里,3年的时间过去了,古莲子一点儿苏醒的迹象都没有;后来,当科学家将古莲子的一端用砂轮打磨一下,或是用小榔头敲击她,在不损伤胚根和胚芽的前提下,把她浸在水里,在适宜的温度下,3天的时间,奇迹就发生了,这枚古莲子居然发芽了!再经过3年的培育,千年古莲终于开了花,绽放出生命的美丽。由此我感悟到:“这世上有种人,像睡莲,顺境会使她的生命变得平庸,一辈子也不可能发芽,更不能让梦想开花;可是,当你用砂轮打磨她,或是用小榔头敲击她,终究会把她那颗沉睡的心唤醒,生命因此美丽和精彩!”该文在《太原日报》发表后,又被美国的《侨报》(2010年1月12日)转载。
值得一提的是,2010年9月6日,我写的散文《蜜蜂》终于发表在《人民日报》“大地副刊”上,又圆了我心中的一个梦。
从事文学创作至今,我已有《最美的手》《林都风情》《中国人的婚姻》等百万文字发表在国外的《侨报》(美国)、《千岛日报》(印度尼西亚),以及国内的《人民日报》《北京文学》《做人与处事》《辽宁青年》《思维与智慧》等多个省份的上百家正规报刊上。那一年,我35岁。
最后,我想告诉大家:人生际遇就像随风飘落的树种,有的落在平坦肥沃的泥土里,有的不幸落在险崖绝壁的古缝中,谁也无法选择。然而,我们却可以选择坚韧、勤奋、自强,为了梦想顽强地与命运抗争,就像“犟松”一样,硬是在石缝中立壁斜出,劲枝擎天,长成一道让人惊羡的奇绝瑰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