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塔乡下平静的生活,给了毕加索一段的时间,让毕加索有机会重新仔细想想每一件他认为重要的事。这时生活也迫使他天天使用卡达浪方言,因此在回到巴塞罗那时,毕加索可以流利地用这种语言和当地人交谈了。
毕加索出去这么久,父母很担心,生怕他住不了几天又要走,只好同意他不去学院学习的要求。毕加索的同学约瑟夫·卡尔多那专攻雕塑,他十分钦羡毕加索的才华,邀请他来共用他的画室,这也解了毕加索急需画室的燃眉之急。
早春,巴塞罗那的天气乍暖还寒。毕加索没有时间体验季节变化,一头扎在画稿当中,他画了又改,改了又画,似乎没有满意的时候。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的美术活动已经纳入了“现代派”的范畴。
转眼间,毕加索已经是一个18岁的堂堂男子汉了。他的身材虽然不算高大,但却显得十分精神健壮。宽圆的肩膀和那四肢鼓满力量的肌肉,使他看上去像是一个铁金刚。黑发衬托下的那双敏锐犀利的目光,含着一股慑人的洞穿力。他的思想日益成熟,画技也日臻练达。他迈入了成年画家的行列。
那时,活跃在巴黎的各种文艺流派和思潮,在巴塞罗那也很流行。如自然主义、象征主义、写实主义、印象主义、世纪末的唯美主义、哲学上的无政府主义以及加泰罗尼亚地区的民族主义等,纷纷涌现,争奇斗艳。
一群年轻的画家、诗人、记者、评论家,常常聚集在巴塞罗那的一个取名为“四猫”的俱乐部里,开展各种学术性的自由争论和新知识的交流。
“四猫”这个名字出自于西班牙的一句民间谚语“我们只不过是四只猫”。这里面含有一种自嘲的味道:我们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人物。
毕加索回到巴塞罗那后,很快便被“四猫”俱乐部所吸引,成了那里的常客。在这群朋友中,他是年龄最小的一个,朋友们常常亲热地称他“本雅明”,即年龄最小最受宠爱的儿子。
当朋友们高谈阔论、慷慨激昂的时候,他总是一声不响地坐在旁边,默默地听着。但是,他那双机敏的黑眼睛,却在朋友中间移来扫去,仔细地辨析着他们所谈论的一切。
巴黎的各种新潮名词和流行观念,使他难以理解。但是,巴黎所有的世界各地历朝历代的名品佳作,却是他景仰已久的。他深知自己的视野还太狭窄,只是从艺术刊物上才看到那些名家大师的作品,他又知道了绘画真迹与复制品、印刷品有着多么大的区别。
俱乐部里常有大批的文人名士,毕加索在这里结识了许多的朋友。同时他也创作出了大量的画作,在这时,他和父亲之间有了分歧。快60岁的荷塞,自然有许多看法是根深蒂固的。而毕加索18岁是已由小孩子变成了成人,且刚从一个完全自由的生活环境回来,他们之间有代沟就不足为奇了。
事实上,毕加索和家庭的矛盾既不激烈也不持久。那段时间他还亲切地画了一些他父亲的像,他的妹妹也常常来看他。也就是在这个小房间里,年轻的作家及诗人沙巴泰初次结识了毕加索。
有一天,毕加索正在忙着修改作品。忽然,门开了,一个长头发青年来到毕加索的面前,问他是不是毕加索。毕加索没有作声,惊讶地睁大黑色的眼睛。来人也不问了,目光移到毕加索的画板上,那件正在修改的作品使他弓着腰,足足看了一刻钟。他就是诗人、画家沙巴泰,从此他成为毕加索的终生朋友和知音。
《科学与仁慈》正立着靠在墙上,旁边放着《亚拉冈人的习俗》,而在一堆一堆的图画和速写本之中,毕加索正忙着作另一幅油画。
毕加索锐利目光的凝视使沙巴泰局促不安,那些画作也使沙巴泰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此在分别时,沙巴泰毕恭毕敬地对毕加索鞠了一个躬。
许多年后,毕加索与沙巴泰回忆起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沙巴泰说:“当我走到他的面前,向他道别时,我向他鞠了一躬,我不禁为他的整个形象所散发出来的光芒而折服。我一看见他就想,他果真是不同凡响。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应。他那双手虽小,但是非常灵巧、好看,活动起来的时候好像是在说话。他的画作里有一种我说不出来的特殊感觉,但深深地被那种感觉吸引着。”
这就是他们莫逆之交的开始,他们的友谊一直持续到1968年沙巴泰去世为止。
在“四猫”俱乐部那种异常活跃的艺术气氛熏陶下,毕加索开始了无拘无束的多方面的探索。他像法国画家劳特累克那样运用流畅的线条作画;他模仿格列柯的笔法,把人物的肢体拉长扭曲;有时他还仿效日本的浮世绘版画,加强作品的平面装饰效果。他在速写本上,又画满了新朋故友的肖像和都市风光,包括巴塞罗那的码头、舞厅、酒店、妓院、斗牛场……
这时,他还以极快的速度绘制自画像。他已经不满足于从镜子里观察自己的左右相反的形象了。他迫切地想知道旁人眼中的自己。于是,他开始从各个角度关注自己的体貌特征,并迅捷地描绘下来。同时,他还将绘画艺术用于实际工作中。他为刊物上的诗歌配画插图,为杂货店装饰门面,为商品绘制广告。他不知疲倦地挥动着手中的画笔。
毕加索的朋友都非常看重和他的友谊。包括派亚瑞斯、沙巴泰和卡萨杰玛斯在内的一大群,他们支持他办一个个人画展,就在“四猫”俱乐部里举行。毕加索也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于是在冬天就着手绘制“四猫”俱乐部常客的肖像。他的朋友几乎都出现在这些画作里面。
1900年2月,作品都准备好了。因毕加索和朋友们都买不起画框,只好把画作钉在墙上。很多人对这次画展反应不热烈,出售量只达到业余的水平。
这些作品只是毕加索在1899年至1900年间大量作品的一小部分。这段时间的作品展现出多种多样的风格。其中的《赌徒的新娘》是一幅很令人惊异的画作,给人一种非洲雕刻的印象。上面的一张脸孔像绿色面具似的,突起的前额和两眼上方的弧线向下延伸成直而长的鼻子。
还有一张是用一种别人绝不会用的方式画出的,是从他画室向外俯视的街景。在画中,远处下方的人影、小车子,用两三笔有力地挥洒将之勾勒得惟妙惟肖,并且在周围用一圈一圈的厚涂法表现出空间的深度。
另外许多的绘画,关于贫穷、疾病、病床和死亡、酒馆、酒吧、舞厅和戏院的景象、许多的娼妓和斗牛士、海报的习作、裸体人像、自画像,有些甚至是用几何图形来表现的。
一些自画像包括初到这个城市的小男孩,从笨拙的少年到他的青年时期。有意思的是他对镜中的自己似乎永远猜不透,每张自画像上的面孔是完全不一同的。这些面孔有时年轻、有时苍老、有时棱角分明、有时线条圆滑。每张的风格都各不相同,毕加索对自画像这个题材没有非常肯定的掌握。
尽管有的画幅留有模仿名家画风的痕迹,但是,他那奔放有力的线条,出人意料的笔法,赢得了那些比他大10岁乃至20岁的朋友们的赞叹。他们夸奖他在运用油画笔和炭笔时所显示出来的惊人才能。他们也惊喜地意识到:年轻的毕加索,可以轻而易举地超过他们的精心杰作。他们对这个“本雅明”刮目相看了。
毕加索除了常用的铅笔、胶彩、水彩、厚涂和油料之外,他还加上蚀刻和木雕,还包括了雕塑。
毕加索画了一个斗牛士,手上提着长矛,身穿带刺的马靴,地上有一只小猫头鹰。不过他事先没有注意到印出来的图样和版上的正好相反,结果斗牛士手里的矛就变成了抓在左手上。这件事使聪明的毕加索马上想到了为这幅画改名为《左撇子的斗牛士》。
巴塞罗那给了毕加索很多,但他开始厌倦了,他有时会很不快乐,喜怒无常,甚至会从正在谈话的一群人当中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走出酒馆。他眼见人们在一本正经地过着他们的颓废生活,在最初的好奇过后,自然会感到厌烦。
那一年里有一些人去了巴黎,有些是去参观1900年世界博览会,有些在那儿定居下来,而毕加索、派亚瑞斯和卡萨杰玛斯也计划着要去。随着这一年的过去,他们的计划变得越来越实际。
风华正茂的毕加索,继续勤奋地磨炼着自己的技艺。他的那股青春的活力,仿佛喷涌的岩浆一般,活力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