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一夜过去了,悉达多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在漫无边际的树林里偊偊独行。在一个山洞前,他看到一个长者正禅坐在那里。长者那端庄的坐姿以及无比安详的神情吸引了悉达多,他意识到他终于遇到了一位超然的修道者,于是他在长者的周围绕行三周,以示敬重,接着他便在长者的身旁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长者睁开眼来,当他看到坐在他身旁的悉达多时,便问他为何来到这里,为何坐在自己的身旁。悉达多便把自己的意愿和盘托出。长者说,看得出,你是一位有身份的年轻人,难得你能抛却富贵,走进这座林子。那么,就请和我们一同在追寻真理的大道上艰难跋涉吧。
悉达多说,这林子里有很多像你一样的人吗?
长者将手向林子的深处一挥说,修道者多如牛毛,得道者如同牛角,你该知道,唯有不畏艰辛,勇于探索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智者。
阿利耶从山洞里拿出几本厚厚的书籍交给悉达多,那正是婆罗门最古老的经典《吠陀经》以及最经典的哲学著作《奥义书》。就这样,悉达多在阿利耶的山洞里住了下来,他不仅逐渐习惯了这山林中的各种可以用以充饥的野果,同时也习惯了和那些年龄不一,性格各异的修道者进行交流。他们一同探讨解脱的方法,一同走出林子,到附近的舍卫城里去托钵行乞。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无私的品行,他们托钵行乞来的食物无论多少,都只给自己留下很少的一点,大部分都分给那些年老而没有行动能力的修道人。在这段时间内,悉达多认真地阅读着阿利耶送给他的这两本著作,尤其是《奥义书》中关于“梵我同一”的理论深深地吸引着悉达多。《奥义书》认为,众生(包括人)是由地、水、火、风、空五大形态和“六识”(眼、耳、鼻、舌、身、意六种认知器官)组合而成,五大因素的运动是恒常的,为此,众生的发展变化也是必然的。人只有通过不断的修道去认识生命的本质,认识到欲望是一切苦难之源,人也就能得到逐渐的悟解,达到“梵我同一”,人也就能在生死世界中解脱出来。《奥义书》还提出了一系列修行的方法,那就是“禅定”和“静虑”,通过高度的禅定和静虑,达到“非想非非想”的境界,就离那种解脱不远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林中的修道者为什么几乎都必须长时间地禅坐的理由了。但悉达多是一个天生的思想者,他在吸收别人思想的同时,也对其进行反思和批判。悉达多认为,所谓“禅坐”和“静虑”并不能得到彻底的解脱,即使一个人达到了“非想非非想”的境界,暂时忘却了人世间的烦恼和肉体的苦难,而一旦回到了现实世界,仍然会有新的烦恼出现。尽管如此,佛陀还是在他后来创立的佛教学说中,把“禅定”和“思维”作为修行的一个重要阶次。由此可见,佛陀的智慧既是他长时间思维和实践的结晶,也是他善于吸收众家之长的结果。
后来悉达多又认识了另一位修道者阿罗逻迦,阿罗迦迦认为,人的烦恼来自于人的贪欲,尤其是肉体的贪欲。人的眼、耳、鼻、舌、身、意识这六种认知事物的器官,正如人的六道洞开的大门,而外部世界的色、身、香、味、触、法也趁机破门而入,于是,人的贪欲开始形成。一个修道者全部的目的就是要堵塞住身体的这六扇大门,把一切的欲望本能彻底堵塞,人才能得到最后的解脱。
阿罗逻迦的理论对悉达多有着很深的影响。悉达多联想到他在迦毗罗卫的王宫中所感受到的一切,一切的戮杀、尔虞我诈,几乎都因为贪于欲望的满足。悉达多觉得,人绝对不能容忍肉体的贪欲,肉体,乃是一切欲望之源啊。
悉达多似乎找到了新的修行的方法,于是,他离开了这座修道者的树林,步入另一座被人们称为“苦行林”的所在。在苦行林中,悉达多以少有的苦行折磨着自己的肉体,用以抵御肉体的贪欲。他每天只食一次,每次则食以麦麻等佐以的食物。他不避风雨,整日只处在苦思冥想的状态之中。粗粗算来,悉达多离开宫殿已有六年,六年的苦行生活耗尽了这位年轻太子所有的体力,同时也磨练了他坚韧的意志。六年过去了,年轻的太子悉达多“身体赢瘦,喘息甚弱,如八九十衰朽老翁,全无气力”(《佛见行集经》集二十四)。然而他并没有悟得解脱的方法,因此,他开始怀疑那些先哲们所倡导的“唯有苦行才能达到解脱”的理论。于是,一场大病之后,悉达多太子决定放弃那所谓的“苦行”,继续寻找新的解脱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