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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局成立了专案组,负责调查黎明的犯罪事实,项锦利任组长,政委吴言和副局长杨再途任副组长,主要工作则由办公室主任马道仁牵头并开展。
审讯黎明没有结果,项锦利叫马道仁飞一趟福州,直接去找榕城大酒店桑拿室的服务人员取旁证,但又怕遭到杨再途的反对,于是假惺惺地征求杨再途的意见,顺便也想探一下杨再途的虚实。
杨再途明白项锦利的用意,因此,佯装愠怒地说:“可以可以,麻雀飞过都有影子,他黎明去桑拿室**小姐,难道还会没有人看见吗?”
事实上杨再途心里也在思忖着,他思忖最多的就是黎明在桑拿室里到底干了什么。据刘瑗的调查笔录,黎明和刘瑗进了桑拿室没错,但关键问题是黎明为什么要采取那样的方式,又是独自一个人去见刘媛。他知道黎明随身带有微型录音机,可录音磁带呢?黎明去找刘瑗录了音就应该有录音磁带,现在关键的是不但没有关于刘瑗的录音磁带,甚至连调查雷兵的录音磁带也不见了踪影。难道是黎明藏了,或者被马道仁扣留了?马道仁扣留的可能性不大,要是被马道仁和项锦利拿到了那录音磁带,他们不会那样沉不住气,一会儿找刘瑗,一会儿又要去福州,非置黎明于死地不可。假设黎明在桑拿房里录了音,那么,录音磁带黎明又藏到了何处?他回到长仁即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他的随身物品全都扣押了,录音机在,音乐磁带在……他推测过去推测过来,最后落实到夏茜的身上:黎明要转移录音磁带,只有夏茜最可靠,也是最合适的唯一人选。但他为了不引起项锦利的怀疑和注意,故意避开了夏茜。他不想让夏茜卷到漩涡里去,他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夏茜的一举一动,都极有可能在项锦利爪牙的监控之中。因此他去找了马飞,和马飞详细分析了情况,最后决定由马飞以工作安排为由,找机会传话给夏茜,让夏茜和杨再途单独见一面。
夏茜接到大队部通知,心里忐忑不安,她不清楚大队领导要找她谈什么,黎明出事,她的脸上也没有了光彩。她躲着人跨进马飞的办公室。
马飞叫她坐下了,问了一些工作和生活方面的情况,然后以倒开水为幌子,靠近夏茜,低声说:“杨局长在长仁大茶坊菊花厅等你,你单独去,注意别被人盯梢,明白吗?”
夏茜望着马飞,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走了。
偷偷摸摸,仿佛做贼一般赶到长仁大茶坊,杨再途早已在房门紧闭的菊花厅里静坐等候。服务员将夏茜带进房间,杨再途吩咐服务员沏壶茶就不再打搅。果然,服务员将茶沏来后就没再到房间里来了。
杨再途给夏茜斟上茶,说:“有件事,我必须亲自问你,所以叫你到这儿来。你可能也清楚,黎明为啥被刑事拘留,作为局领导,我不敢凭空说黎明是无辜的,但同样,我也不敢凭空说黎明就肯定是去**了刘瑗。搞公安工作,要确定一个人有罪无罪,必须拿出证据。我们是校友,虽然所经历的事情,所接受的教育,和彼此的年龄存在一定的差距,但是,我仍希望你相信我的人格,相信我在大是大非问题面前所持有的坚定立场。我是老大哥,我只想用事实来证明黎明是无辜的,而不愿看到黎明确实借工作之便**了某个小姐的悲剧发生。”他停顿了一下,掏出烟,点燃,吸了两口,头枕在沙发的靠背上,吐出一串圆圆的烟卷。房间里,悬挂在墙壁上的一对小音箱正播放出古筝轻音乐《驼铃》,他微合双眼,跟着音乐的节奏哼起来,手指夹着烟头也一点一点的晃动着打节拍。音乐到了激越处,他索性轻声哼了起来,“任重道远多艰险,不负人民养育情……”末了,他坐直身子,用冷峻的目光盯住夏茜,厉声问道:“黎明进桑拿室是不是录了音,实话告诉我?”
夏茜吓了一跳,她也沉浸在优美凄清的音乐旋律中。她斜过头瞥了杨再途一眼,很快又将目光掉开了。她沉默着,不答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他肯定是录了音的,他带有微型录音机。他不做笔录,只录音,是想减轻被调查人的心理压力,尽可能的讲实话。可是,在黎明的随身物品里,没有,连你们去找雷兵的谈话录音磁带也没有,那录音黎明放给我听过。”
夏茜惶惑地扭头看杨再途。她咬了咬颤抖的双唇,半天才说:“杨局长,黎明是遭人陷害,刘瑗在故意整黎明。乘飞机回来时我们看见她和我们搭乘一个航班。”
“是的,这不必你提醒,但要证据,录音是最好的证据。你知道吗?黎明是在调查项局长的兄弟项锦明,查翻了不是判一年两年,而是有可能判10年,20年,甚至无期、死刑。项锦利不可能坐视不管。他中断北京的开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我就猜到你们在福州捅漏洞了,我给黎明打了电话,但又不敢明说,我只叫他赶紧回来。公安机关的侦察手段多得很,万一黎明的手机被监听了怎么办?我为难哪。刘瑗回长仁,你知道,我知道,项锦利更是知道,当晚马道仁就带人避开我去取了笔录。他们在千方百计设法截取黎明搜集到的证据材料。反过来,我和马大队长也在寻找。不把项锦明弄翻和把项锦利扳倒,黎明就没有清白之日。一个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整一个小民警,太简单太容易不过了,纯属举手之劳,稍设一个圈套,让你钻进去,你就出不来了。你要扳倒他,是个人的名义,势单力薄;他要整倒你,是组织的名义,又披着法律的外衣,重如泰山压顶,由不得你弯不弯腰;弯腰,留你一口气喘息,不弯腰,直接要了你的小命。你不要把我们所处的环境想得太美妙了,有人群居的地方就会有斗争,中国是这样,外国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黎明就钻进了圈套里,项锦利和刘瑗携起
手来了,至于是如何携起手来的,我还没有理出头绪。总之,黎明要逃过这一劫,恐怕只有那录音磁带能帮上忙了。有了那录音磁带,我就可以向滨江市公安局,向县委主要领导反映情况,让项锦利回避黎明**案的调查。我是常务副局长,我还能站出来说两句公道话,项锦利以组织的名义整黎明,我也可以以组织的名义拯救黎明。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吗?”杨再途说到最后,慷慨激昂,两眼迸出了火花。
夏茜被杨再途的话打动了,她想,为了黎明,自己应该配合杨再途,因此,她说:“黎明是录了音,在福州,她叫我拿去听,我是女孩子,又挺累,没听!”
“那么录音磁带呢?”杨再途问。
“我不知道,要问黎明。”夏茜说。
“问过黎明,但在场人多,黎明啥话也没说。你回忆一下,他拿什么东西要你保管没有?”杨再途提示着追问。
夏茜想了想,说:“到公安局大院下车时,马主任说项局长在办公室等他,要他去,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把办公室钥匙给我……对,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首饰盒,要我交给他妹,我叫他自己拿去,他捏我的手心,我猜测有啥机密,便接过来送到他妹那里去了。”
“他哪个妹?黎明没有妹,他的家庭情况我清楚!”
“是有个妹,叫韩静,就是苏大豪那个案子牵扯到的在岭南被枪杀的那个证人燕子的老乡。韩静在福州打工,和黎明的弟弟黎文谈恋爱,黎文出车祸,黎明去处理,就把韩静带回来了……”
“对了,我知道,黎明给我提起过,在公安局门前开打字复印店,长得挺漂亮的。那么,你再想一想,首饰盒里装的到底是啥呢?”
夏茜回答:“首饰盒是密封了的,我没有打开,我将它交给韩静了。只是我也在犯疑,在福州我并未看见黎明去买首饰,他哪来的首饰盒呢?”
“好,行了,问题就在首饰盒上!”杨再途一骨碌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盯着夏茜,“记住,我没有和你见面,你也没有给我讲过任何的话,要是有人看见你到这儿来了,问起你,你就说心情不好,来喝茶解闷。明白我的意思吗?”
夏茜也站了起来,她说:“局长,我明白了!”
“去吧!”杨再途满意地点了点头,叫她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