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马小军到电信局查阅苏大豪的通话资料,刚调出苏大豪的手机通话记录,就吓得额头浸出了汗珠。资料显示,苏大豪近两天之内,至少用手机给岭南同一个座机号码拨打了多个电话,此外,还给另外一个手机号码拨打过几次电话。这个手机号码是他两天前才知道的,他曾为知道这个号码的主人是谁而骄傲过。他心头的愤慨油然而升。他暗暗骂道:妈的,难怪要请我吃饭,难怪要故作镇静地向我打听案子的情况。黎明是对的,黎明肯定知道很多隐情,所以,到岭南前要一再叮嘱我不要接受别人的吃请。老子上当了!
他来不及再查阅苏大豪所经营的歌舞厅、休闲城的座机资料,就匆匆地跑回刑警大队。他要将情况告诉黎明和杨局长,他确信周蕾的老公朱文与此案有牵连。拿杨局长的话说叫预感。他刚到刑大楼下,就和前来接周蕾回家的朱文迎面撞上了。
朱文说:“兄弟,急急忙忙的,在干啥呀?”
马小军盯他一眼,又望望朱文身旁似笑非笑的周蕾。他的气不打一处来,他说:“我干啥也用得着你这个局长大人来管吗?告诉你吧,我在抓罪犯,在执行公务。你不懂什么叫公务可以理解,难道周蕾大姐也不懂吗?”
朱文被抢白了一番,心里不舒服。他从小生活在恭维、阿谀奉承的环境里,除了父亲,还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和他说过话。不过,此时他却忍受了。他尽力克制着自己。他说:“兄弟,你和周蕾都是一个单位的,也一块儿共事了那么久,有什么意见和想法,直截了当的讲出来不是很好吗?干嘛生硬得让人没法接受,好像是我几时得罪过你一样。”
周蕾脸上也被愠怒充塞了。周蕾接过朱文的话说:“别自以为了不起,办个专案就得意忘形。自你分到刑大,我何时待你薄了,无耻!”她伸手挽起朱文的胳膊,拉起朱文就走。朱文还想说什么,被周蕾一拉,也就只好顺从地从马小军身旁跨过去了。
马小军愣头愣脑地回头望着朱文和周蕾趾高气扬的背影,骂道:“什么东西!”
他脚一跺,跑上楼去。
他在办公室门前停住了脚步,他想应该向杨局长汇报。他掏出手机,给杨局长打电话。杨局长正好在办公室。马小军说有急事要报告。杨局长问:“黎明知道吗?”他说:“黎明在岭南,和他联系不上!”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和黎明联系,在他看来,秘密是他查到的,线索是他摸出来的,他没有理由不亲自向局长汇报。他干嘛要先向黎明讲呢?杨局长叫他去办公室,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在大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向局大院赶。
杨局长听完了马小军的话,沉思了许久。他说:“你没惊动朱文,也没给周蕾透露什么吧?”
“没有!”马小军摇摇头,他隐瞒了刚才遇见朱文和周蕾的事。为了表明他注重保密原则,还特别补充了一句:“我查到情况后就直接来了你这儿。”
“好吧,暂不要声张。”杨局长拿起电话,拨通了黎明的手机。杨局长问黎明在什么地方,黎明说正在回长仁的路上,车子刚好翻山。他说:“到长仁后和我联系。”然后,挂了电话,吩咐马小军,“去办公室开张搜查证,空白的,不要写人名和住址,另外,抓紧时间吃晚饭,吃完了就到办公室等着,哪儿也不要去!”
马小军点点头,出了杨局长的办公室。他去开搜查证,局办公室的秘书小田说:“空白搜查证我们不能开,要开就必须局长同意。”马小军平时就看不惯办公室的民警,特别是那个一惯讨好局领导的办公室主任马道仁,他认为办公室的人都是多余的,公安机关要的是办案民警,办公室一些人既不能办案,又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处处说人长道人短,给人使绊子,实在是可恨。因此,他铁青了面孔嚷道:“没有局长同意我敢来开空白搜查证不成,你以为我像你们,整天没有事干,吃饱撑着了!”
小田受了气,也拉下了脸,她说:“你嚷什么嚷,全局就你伟大、就你能办案?分工不同,哪一样工作不是为了破案,为了社会稳定?没有我们这些打杂工,难道你就能成为破案专家,神经病!”她将搜查证锁进了办公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行,没有局长批示谁来我也不开!”
听见吵闹,主任马道仁过来了。马道仁说:“我道是哪位破案专家来了呢,原来是刑大的马小军呀!才调去办了几天专案就不得了。还早,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办公室还轮不着你这样的愣头青来拉屎撒尿。有话好好说不行嘛,做警察的起码素质都不够,摆什么资格。小田,开张搜查证给他,杨局长打电话给我讲了。”说完了,马道仁看也不看马小军一眼就转身走了。
马小军受了马道仁的训斥,一时竟呆若木鸡般地傻撑着。
26
黎明他们回到长仁的时候,天快黑尽了。一阵颤冷的秋风扫过,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大街两旁的法国梧桐,纷纷扬扬地飘落了不少的枯叶在地上。
黎明在刑大院坝里停好车,对夏茜说:“找个地方先吃饭吧,杨局长等着还有事。”
夏茜赌着黎明的气,她说:“不饿,你们自己去吃吧!”
黎明笑了笑,逗趣地:“看,小心眼,犟脾气,就算我黎明惹着了你,可那也是在岭南。现在我们回了长仁,地方变了,心情也该变。走,我请客,韩静来了,咱们高高兴兴吃一顿饭吧!大不了写两篇短文章,算我用稿费请客!”
“你有稿费,该你冒大,我是山里孩,吃的花的全靠工资,陪不起。”夏茜说着,打开车门,下车埋头向楼上办公室走去。
“不行,”黎明追上去拦住他,“谁叫咱们是校友呢,岭南刘局长知道咱们是校友还专门请咱们的客咧,做人总不能无情无义吧!”
“让开!”夏茜生气地喝斥道。
“可以,但得有一个理由!”黎明依旧嘻皮笑脸。
夏茜无可奈何,僵持了约摸两分钟,她改变了态度。她说:“好吧,给你一个面子。不过你要记住,我夏茜虽穷、虽土气、虽不够漂亮,也不温柔、不浪漫,但我实在。你和我打交道,千万要收起你那文人墨客的烂摆杂。我不吃你那一套!”
“错,错,师妹的话大错特错。你不但不穷不土气,而且既温柔又浪漫,我黎明今生今世能和你成为师兄妹,三生有幸。我会十分的珍惜!”
“当真?”夏茜望着黎明。
“当真,若有半句假话,死无葬身之地,或者乱枪打死!”
“呸!”夏茜嗔怪地瞪一眼黎明,“不要发那么大的誓,你只说断一个手指头就够了!”
“对,断一个手指头。不过,请问断哪个手指头好呢?”
“当然是右手的大拇指。”
“为啥?”
“因为有了那个指头,你就能写一些骗人的文章。读你的文章,简直不敢再正视你这个人。”夏茜说完,转身向院坝外面独自在前面走了。
黎明见夏茜的气消了,心情舒畅了不少。他去车上叫下韩静,将车门锁了。他说:“去吃饭吧,吃了饭我送你去休息,今晚我们有事,就不陪你了。”
一直没有讲话的韩静终于开了口。她说:“哥,给你添了麻烦,真不好意思。你的钱我带来了,是哥哥给我的,哥哥叫我不要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你们警察挣钱也不容易,一分一厘都是血汗换来的。钱在包里,明天我再给你。我来,就是为了还你这个情,顺便也看看黎文,了结一桩心愿。我还是想去福州,去看看林屈,我给他写的信和寄的钱不知他收到没有。看上去他很富有、很高贵,其实他很贫穷、很可怜。他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一个理解、真诚地关心他的人。我知道你不肯让我走,你希望我过上好日子好生活,不过,可能我未必就能真正地拥有幸福。在福州的时候我给你讲过,我和别的女孩不同,今天在长仁、在你的老家,我依然要说,我和别的大多数女孩都存在着差异,这些差异决定了我的人生。我不能改变。人在自然法则面前时常是无能为力的,顺其自然吧!”
黎明听了韩静的话,心中起了波澜,他的情绪起伏着,仿佛又置身在了福州的大海边。他说:“不说这些吧,先去吃饭。看,夏茜都等在门外了。你在长仁住几天,你觉得非走不可我也不强留。你和我萍水相逢,但我已把你当成了知己。一个人可能有很多的朋友,而知己呢,则微乎其微。你就住在我那儿吧,有电视,有音响,还有很多书可以看,蛮清静的!”
“你呢?”
“我住办公室。办公室里有床铺,不碍事。反正我也打算写一部警察题材的小说。办公室里有电脑,可以学学打字,用电脑写作。”
“你家里没有电脑吗?要是有电脑,我也可以帮帮你。别说,我真还想向你学一学写文章。读高中的时候我喜欢文学差不多都发了疯,我做梦也想写小说什么的。写文章真好,能够将自己的感情抒发出来。”
“好啊,留在长仁吧,我辅导你。写文章不难,只要心中有爱、有恨就行。愤怒出诗人嘛,爱和恨交织在一起,搅得你坐卧不宁,到了这个时候,文章就在脑子里有了雏形。你只要具备一定的文字功底就成了。”
韩静被黎明的话打动了,她果真有了一种渴望写作的冲动。她的手微微地颤抖,仿佛此时她已经拿着笔,在纸上奋笔疾书了。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幼稚可笑。写文章难道真那么容易!她莞尔一笑,说:“走,吃饭吧,你的同事肯定等得不耐烦又要生气了!”
她扭头去看夏茜,黎明也随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在院坝大门口的灯光处,蒙蒙秋雨中,夏茜正抬头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