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治安科本打算留黎明吃一顿午饭，以便饯行，黎明说忙着去刑警大队接手案子和熟悉材料，也就推了。
胡科长说：“改个时候吧，晚上时间多一些，晚上吃！”
向莉说：“就是嘛，给人饯行总该时间充裕一些，晚上上酒店，喝点红酒，饮点咖啡，既情调又浪漫。文人有文人的品味，别太让人笑话咱治安科的人刻板乏味了！”
黎明望着向莉笑，他明白向莉是存心讲给胡科长听的。黎明说：“长仁县治安当局的治安当科，什么情调没有？开玩笑，如今的警察还是当年的公安么，只爱武装不爱红装。新时期的人民警察，哈……”
“怎么了？”胡科长把脸拉了下来，“说呀，新时期的人民警察怎么了，难道就酒店出舞厅进不成？你们年轻人就是经受不住腐朽堕落的小资产阶级思想的侵袭，整天没完没了的情调啦、浪漫啦、巷的手拉手不够，还要你搂着我我抱着你，简直是败坏社会风气。你们看我，当了那么多年的治安科长，依然穿得简简单单……”胡科长感觉到话说多了，有可能得罪即将离去的黎明，便刹住了话头。转身对向莉：“去给黎明买个相簿和一床被子，吃饭的事就免了。”
向莉朝黎明伸伸舌头，扮了个鬼脸，立正、举手：“是，科长！”她故意敬了一个礼，然后转身跑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刑警大队设在城郊，离交警大队不远。黎明打的到刑警大队的时候，差不多中午12点了。在刑警大队办公室，他找到内勤周蕾，周蕾说：“马大队已经告诉我了，你的办公室设在3楼，车子嘛，暂时用一中队的普桑，你们归重案中队管，但杨局长和马队长有吩咐，涉及此案的所有事情都直接向他们二人汇报。”她取出一串钥匙，递给黎明，“咱们刑大来了作家，今后先进人物典型案例就不愁没有人写了。好哇，听说你来，大伙都挺高兴呢。刑侦工作，许多时候都是案破了，功立了，却没有人去宣传报道。上面领导不知晓，外面群众不知情。知道吗？你来，杨明副大队特高兴，找了马大队几次，坚决要你留在办公室，不去直接办案。”
黎明将钥匙接在手中，笑道：“周蕾大姐你笑话我了，全局谁不知道你是朱县长的儿媳妇，案破了，功立了，你给他老人家讲一声上面不就知晓了吗？朱县长在长仁可是说一不二的头面人物，连我们头儿，县委常委兼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的项锦利，也从不说他半个字；他知道你们的功劳恐怕比公安局局长知道你们的功劳强十倍吧！再说，什么典型案例呀，先进人物先进事迹呀，这些光彩工程的文章我也写不来。要是真像你们说的，杨明副大队安排我呆在办公室，整天编造****的文章，恐怕我就不会来了。士为知己者死嘛，干嘛我要来做那无聊的文字游戏呢？”
“说啥话呀，黎明，我周蕾可没有招惹过你呀。我老公的爸是县长与我何干？我是自个儿考警校出来的。那阵耍朋友，老公追我追得不得了，他的爸只是工业局局长，谁知道要当今天的县长呢？难道我周蕾需要去巴结讨好找个靠山吗？”周蕾显得有些生气，愠怒地将桌上的东西收进文件柜，上了锁。
黎明陪着笑，解释道：“绝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人喜欢开玩笑，自从你们刑大搬离局机关大院，我们就没有见过面了。今天见了你，依然不减当年警花的风采。算我失礼了，千万别往心里去。气坏了身子，败坏了情绪，我黎明担当不起。”
“算了，以后注意一下，不要随便讲话就是了。我这人也是有口无心。去吧，我也准备下班了。老公说中午去吃海鲜，他来接我，你看，说曹操曹操到。”
门外，走进了一个胖小伙子来，看样子有三十来岁，一身灰色西装，越发显得气派富贵。那小伙子一边走路，一边接听手机，嘴里哼哼的，仿佛什么重要的事情有人正等待他尊口大开。到了办公室，他将手机收进了腋下夹着的皮包里。他对周蕾说：“走吧，车子在外面等着。”
周蕾点了点头，顺便将黎明介绍给他，然后又对黎明说：“我老公，朱文，国土局的。”
黎明知道周蕾的老公是国土局的副局长，一人当官，鸡犬升天，长仁政界没有几个人不知道这个公开的秘密，只是他不认识而已。他伸出手，握住朱文的手，说道：“幸会，以后有求得着的地方请多多关照。”
朱文没说话，只是微微的笑了笑。
6
黎明没有回家吃午饭，单身生活他习惯了。中午时间短，他只到街上随便吃了点面条。然后他就回刑警大队，找到了分配给专案组的办公室——紧靠小会议室的两间套间。所谓套间，就是按滨江市公安局的要求设置的，外面一间办公，里面一间午休，另外再套一个狭小的厕所。据说如此标准的办公室，是从香港皇家警察那儿学来的，黎明在机关大院里可享受不到如此好的待遇。机关大院修建于60年代，而刑警大队大楼刚刚修好一年多。时代不同，没有了可比性。
他试了外线电话、内线电话，又试了传真机、电脑，所有设备完好。他将光线好的一间让给马小军和夏茜，自己独自呆在光线稍差、紧邻重案中队中队长白尚诚办公室的那间屋子里。可能是临时腾出来的，文件柜、办公桌清理得干干净净，几乎看不见灰尘。他到里间休息室，窗帘拉着，有些阴暗。他将窗帘拉开了，摆设十分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把藤椅，床上铺着篾席，没有被盖，枕头是新的，枕巾也是新的。他在藤椅上坐下来，觉得挺合适。他想，这一切好像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仅仅一个小姐死亡的案子，干嘛杨局长要那么认真？难道真的会像杨局长说的那样此案会牵一动百吗？杨局长搞公安工作多年，特别是在刑侦战线摔打多年，他既然如此调兵遣将，肯定有什么意图，闹不准他已经掌握了什么重要情况，否则他不会要我来，也不会专门叮嘱一句“重大情况单独向我汇报”。
不过，既然此案重要，杨局长干嘛又叫马小军和夏茜来协助他呢？马小军才从警校毕业两年，没有什么经验，人也不是很灵光，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黎明总是觉得此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干事欠冷静，显得鲁莽。至于夏茜就更不要说了，政法大学法律系毕业，分到公安局一直干内勤，虽说差不多有五年警龄了，但毕竟没有办过案。要她来搞内勤工作还可以，可专案组还够不上设内勤的资格。
电话铃响了，打断了黎明的思路。黎明去接电话，是刑警大队办公室周蕾打的，周蕾叫他下楼去领枪支、手机。黎明说：“你不是陪你老公吃海鲜去了吗，干嘛就回来了？”
周蕾说：“出门遇上熟人，朱文要去办事，我就回家将就吃了。想起马大队的交待，上午忘了将枪支和手机给你，而你们又肯定急需，所以就赶来了。来领去吧，别计较我上午讲的话，我这人有时候管不住自己的嘴，气话说过了就没事了。”
黎明笑一笑，逗趣地说：“你上午没有生我的气呀，倒是我的话伤了你自尊心。”末了，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办公室？”
周蕾说：“你休息室的窗帘拉开了呀，上午我是闭着的。”
黎明下楼去，周蕾果然在办公室里等着。
周蕾见黎明来了，起身打开保险柜，取出3支64式手枪，6个弹夹。她递给黎明，要黎明在登记簿上签字。
黎明验过枪，试了试枪机的灵敏度，说：“挺好使的，比五四式轻巧得多。”他在登记簿上签完字，抱起枪就准备走。
周蕾叫住他：“别忙，还有两部手机。马大队吩咐了，一律使用充值卡，便于机号随时调换。”她又从文柜里取出两部手机递给黎明，依然要黎明签字。她看着黎明签字，想着什么，问道：“案子挺大吧，局里可花了大本钱。据我所知，我们刑大还没有开过此先例，配专车、配专人，还配专用手机，难道豪门歌舞厅真像社会上谣传的那样，是黑社会窝子？”
黎明抬起头，望着周蕾：“谁说的？”
周蕾觉得话语有失，摇头说：“我只是听说。你在治安科管娱乐场所，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多。只是我横看竖看豪门歌舞厅的老板苏大豪也不像黑社会的人。他挺义气、挺豁达的。”
“你认识他吗？”黎明又问。
“咋不认识？他从浙江来投资，最初通过一个朋友引荐给朱文，朱文再引荐给他爸爸，我们一块吃过几次饭。他给我的印象蛮好的，有钱，又讲道理，一点也不刁。他开歌舞厅一两年，也没听说过出什么事。当然，我只是和他见过几次面吃过几次饭而已。你也知道，搞咱们这行的，不便多和社会上的人交往，何况我又是女民警。好吧，你们大胆去办去查吧，如果他真的涉及黑社会，我想我自己、我老公、以及我老公他爸都会说得干净的，不会对我们有任何的影响。虽然我老公他爸注重名声，但他决不袒护歪人恶人，这点请你放心！”
黎明仔细听完周蕾的话，没有再说什么。他领完东西，道声谢谢就转身出门回办公室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