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晚上,韩静和黎文谁也没有理谁。黎文和涂龙以及其他的打工仔一块玩扑克,韩静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韩静一天没有吃饭,可是却没有一点要吃东西的想法。她的双眼有些红肿,脸色也不大正常。不过她极少出门,所以旁人也没有在意。
第二天,韩静和黎文各自去上班。韩静到了办公室,将门窗和桌子打整得干干净净的。吴娓到来的时候,韩静已经坐到打字机前面了。
吴娓笑着说:“今天你那么勤快,一定有什么喜事吧!”
韩静抬头望她,脸上没有表情。
“我知道,”吴娓一副神秘的模样,走到韩静的跟前,附着韩静的耳朵,悄声说:“林助理看上你了,你和他昨天在海边玩,对吗?”她直起身,将小巧的手提皮包扔到桌上,提高了嗓门,“没有啥,正常得很,只是别让裴律师知道了。”
韩静敲动键盘,荧光屏上立即出现了黎文和林屈两个名字。她将名字消除了,又打了一排字在上面。她瞟了一眼,哑然失笑。吴娓转过来,盯着荧光屏看,上面打的是“我会爱你们吗?”
吴娓说:“你指的是谁?”
韩静离开椅子,去倒了一杯开水。从门口经过的时候,她朝不远处的林助理办公室的门瞅了一眼。门关闭着,林助理还未上班。林助理上班历来都是提前,为何今天却迟迟未开门?估计是他的日本姑娘川子来了吧。“川子,日本大老板的女儿!”她琢磨着林助理提到川子时的语气和表情,不觉又是惨然的一丝苦笑。
韩静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打字的时候不断地出差错。不过,她也并不在乎,要赶的资料和文件并不多。
下班了,吴娓招呼她早点回去。吴娓说:“你脸色不好,精神也萎蘼不振,是不是生病了?如果生病了的话就在家休息吧,我忙得过来!”
韩静依然不回答她的话。
吴娓有些踌躇,劝慰道:“凡事想开些,如今啥时代了,还忧心忡忡。林助理是个好人,好多的姑娘追他他都不屑一顾,居然请你到海边玩。你的福气来了,好好地把握机会。机会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好比朝花夕露,错过了,即使你后悔,也不可能寻找回来。林助理的女朋友在日本,难得到这儿来,你和林助理相处的日子多的是。”
韩静听得不耐烦了,关了电源,站起来,打断吴娓喋喋不休的话,说道:“走吧!”然后自个儿朝门外去了。
林助理的门仍旧关着,裴律师的门也关着,其他办公室的人都陆陆续续走了,整个办公楼人去室空,格外清静。
韩静回到家里,黎文还没有回来,涂龙也出门不知到哪儿去了。她本打算自己做饭,可是炉灶里死气沉沉。她去看了其他的打工仔的炉灶,没有一个灶里有火种。她索性到街上去吃了点米线和面条。吃完了,精神好了许多。她想起到医院看看兰儿的病是否好了一些。
到医院,正是病人吃午饭的时候。张**上班去了,病房里只有马淑英和孩子。
马淑英说:“你来得正好,孩子闹着饿,要吃东西,张**不来,我也走不了。”
韩静坐到兰儿的床前,兰儿向她微笑,看样子兰儿的炎症控制了。韩静说:“喊阿姨!”
兰儿甜甜地叫了一声,从被窝里伸出小手去摸韩静的手。韩静将孩子的手抓住,拿起来靠近嘴唇,给了一个响亮的吻。孩子咯咯咯的一阵欢笑。
马淑英听见了,开心地说:“妹子人好,孩子也喜欢。巷道里那么多的打工仔打工妹,孩子都不和他们讲话,看见你来了,孩子好高兴。” 接着,她从床头的矮柜里取了一只碗,往外面去了。
屋子里好静,窗前的树阴挡住了盛夏的炎热,使病房显得十分清凉。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时不时的从门前走过,撩起韩静的思绪浪花般飞舞。她在想,家里的哥哥有女朋友了吗?要是哥哥结婚了,也有了小孩,她替哥哥和嫂子带孩子,就像和兰儿处在一块儿一样,整天沉浸在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里,那该是何等的快乐和幸福啊!哥哥都二十好几了,就为了她能安心学习,邻里乡亲介绍了几个女孩子,都没曾心动过。她是爸爸妈妈和哥哥的希望呀,大家都把厚重的期待落在了她的身上,可是,她偏就那么的不争气!她怨恨自己,怨恨自己的无能。假如……她又想到了假如!当然,她坚信这个世界上是不会真有能成为事实的假如的,所有的假如都是一种自我安慰似的幻想和不切实际的推测。生活,需要的是勇敢的面对,而不是“假如……”所以,她笑一笑,很快便把思绪从“假如”里收了回来。
29
好多天,黎文都躲着韩静,不和韩静见面。即使相遇了,也只是淡然一瞥,匆忙地将目光掉开了。他不和韩静讲话,也不生炉子煮饭。他自个儿在厂里吃东西,或者在街边摊点吃小吃。他回到巷子里便躲进房间,闭门看一些侦破通讯、武侠小说。
涂龙请谭哥吃了一顿饭,谭哥将他暂时安排去打扫招待所的客房和厕所。涂龙的活儿轻松,也不忙。可是,涂龙每天回来都是深更半夜。涂龙的钱好像也越来越多。收录机拿回来,不明不白的第二天拿去卖了;接着又去买了个傻瓜相机,玩了两天也卖了。
黎文问他:“哪里来的钱?又去偷的吗?”
涂龙满不在乎:“我才不去偷呢,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来得光明正大。还敢去偷?派出所抓去了,恐怕连老家也回不成了!”
黎文也不便多管他。他只是提醒他:“有钱就还给韩静,她在厂里借着呢!”
“借着就借着,怕啥子怕,又不是你去借的,你为她着想,她才不为你着想呢!”
黎文和涂龙、韩静仿佛都有了一定的距离,他们之间相互隔着一道沟,并且这道沟还在不停地扩大。黎文也不打算去填平它。虽然以前的那些美好时光令他追忆、向往,但人是要变化的。友谊和爱情不可能一成不变。渐渐地,他对韩静和涂龙都有了一种似曾相识又不相识的陌生感觉。
他不想和韩静一块儿生活。平心而论,他是爱韩静的,他爱韩静胜过爱自己的生命,可是,自从听了谭哥的话,韩静的形象逐渐在他的脑子里萎缩了。一个人,如果在地位和金钱面前受宠若惊,那么,这样的人是断不可以深交的。他和韩静曾经是那样友情深重地居住在一块,可是,林助理出现了,一个有身份有地位有金钱的人站到了他和韩静的面前,韩静就随着金钱、地位和身份去了。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也不需要别人的施舍,他在他的哥黎明那里学到了坚强,学到了做人要讲原则,要有骨气。所以,当他知道了韩静和林助理有“暧昧”关系后,就发誓忘记她。
当然,他仍然还是希望韩静有回心转意的一天。每天清晨,他总是早早起床,躲在窗户后面,窥探韩静走路的姿势,窥探韩静没有笑容的脸,和她一身素洁的打扮。即使到了晚上,躺在床上,他希望听见韩静的脚步声,或者说话的声音。他觉得不能看见韩静,不能听见她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心里就寂寞痛苦得难熬。
张**孩子的病好了,一家人又回到了巷子里。张**看出了巷子里微妙的变化,便时常到黎文的房间里走一走,故意问他:“韩静呢,咋没看见?”
每当出现如此的场面,他总是凄然一笑,不予答理。次数多了,张**问话的内容也就多了。有一天傍晚,天刚下过一场雷阵雨,榕树还在不停地掉水珠,张**就到了他的房间。张**说:“兄弟,好像你和韩静在闹别扭,刚搬来的时候你们多亲热,现在咋不认识似的。其实韩静是好人,你应该多体谅她。”
黎文放下手中的书,傻呆呆的望着张**,他说:“你知道韩静是怎样一个人吗?”
韩静是怎样一个人,张**固然不是很清楚,不过,从韩静对他和他的妻子、孩子的关照来看,韩静肯定不是坏人。他说:“也许你们之间有些误会,你们能不能坐下来谈一谈,或者由我捎个话给妹子,看看相互间到底有啥分歧。据我观察,妹子是爱你的。”
“用不着!”黎文从床上坐起来,取出盆子,到外面打水洗脸。
张**显得没趣,也只好出门回自己的房间去。他将想法告诉妻子,他说:“你抽空劝劝他们,整天闷闷不乐,一个脸朝东一个脸朝西,何苦呢?”
妻子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自个儿的稀饭没吹冷倒去考虑人家的汤圆烫不烫人。依我看妹子就不该看上黎文。黎文算个啥东西,也不用镜子照一照,整天和涂龙搅在一块,早晚要变坏。人家韩静人漂亮,心也好,找不到老板起码也得找个端铁饭碗的国家干部。打工仔,和你差不多,居然也想去吃天鹅肉!”
妻子的责骂,使张**哑口无言。是的,在他看来,黎文也是配不上韩静的。韩静那么漂亮,那么清纯,那么善良,她怎么就会瞎了眼睛糊里糊涂地看上黎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