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初，孝景时，魏其侯窦婴为大将军，武安侯田蚡乃为诸郎[1]，侍酒跪起如子侄；已而蚡日益贵幸，为丞相。魏其失势，宾客益衰，独故燕相颍阴灌夫不去。婴乃厚遇夫，相为引重[2]，其游如父子然。夫为人刚直，使酒[3]，诸有势在己之右者必陵之[4]；数因酒忤丞相[5]。丞相乃奏案：“灌夫家属横颍川[6]，民苦之。”收系夫及支属，皆得弃市罪[7]。魏其上书论救灌夫，上令与武安东朝廷辨之。魏其、武安因互相诋讦。上问朝臣：“两人孰是？”唯汲黯是魏其，韩安国两以为是[8]；郑当时是魏其[9]，后不敢坚[10]。上怒当时曰：“吾并斩若属矣[11]！”即罢。起，入，上食太后，太后怒不食，曰：“今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12]；令我百岁后，皆鱼肉之乎[13]！”上不得已，遂族灌夫[14]；使有司案治魏其，得弃市罪。
“注释”
[1]诸郎：诸曹郎。[2]相为引重：相互推重。[3]使酒：借酒撒泼，发脾气。[4]右：古代以右为尊。陵：欺负。[5]数：屡次。忤：触犯尊上。[6]横：横行。[7]弃市：在闹市处死示众。[8]两以为是：态度折中。[9]是：肯定，支持。[10]坚：坚持。[11]若属：你们。[12]藉：践踏。[13]鱼肉：当鱼肉一样糟蹋，欺负。[14]族：灭族。
“译文”
当初，孝景帝在位时，魏其侯窦婴担任大将军，武安侯田蚡才是个普通的郎官，陪侍窦婴饮酒时，田蚡下跪起立如同儿子、侄子一样；后来，田蚡日益显贵受宠，出任丞相。而魏其侯失去权势，宾客越来越少，唯独原来的燕相、颍阴人灌夫没有离去。窦婴厚待灌夫，两人互相推重，来往如同父子。灌夫为人刚强正直，好借酒使气，对那些权势在自己之上的权贵，必定给予凌辱；他多次因喝酒冒犯丞相田蚡。丞相向武帝弹劾：“灌夫家属在颍川横行霸道，百姓都被害苦了。”于是收捕灌夫和他的旁支亲属，被判处公开斩首示众的罪名。魏其侯窦婴上书营救灌夫，武帝命令他和武安侯田蚡到太后居住的东宫中，当庭申辩。魏其侯、武安侯就互相诋毁。武帝问朝廷群臣：“他们两人谁对？”只有汲黯认为魏其侯对，韩安国认为两人都有理；郑当时本认为魏其侯对，后来不敢坚持。武帝怒骂郑当时说：“我把你这类的人一起斩了！”随即罢朝，站起来，进入内宫，侍奉太后用餐，太后气冲冲地不吃饭，说：“如今我还活着，别人就欺负我的弟弟；假若我死了，他们就都来宰杀他了！”武帝没有办法，就下令将灌夫满门处斩；派官员审查魏其侯，判处魏其侯斩首示众。
“点评”
满朝尽为身家、保妻子之臣，独有灌夫不势利，不见风使舵，不阿谀权贵，此其所以为后人推崇和思念的原因。灌夫骂座成为著名的典故。灌夫蔑视权贵，给自己带来了灭族的惨祸，成为宫廷斗争的牺牲品。他为自己的性格付出了最昂贵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