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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你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孤独地面对。好听的歌,让人百听不厌的歌,唱出的往往是人们的心思或切身感受,所以人们才会一遍又一遍用心去听,牢记在心。呆坐在电脑前的周芸天天在喝着冰冷的水,思念越来越浓,孤独的感觉也越来越深。孤独寂寞的日子里独自回忆那幸福温馨的往事,内心的那份凄苦真是刻骨铭心呀。以往,周芸总爱站在窗前,优哉游哉地注视着窗外的熙来攘往。兴致好时,还会拉着叶枫陪她一起看,对眼前一些比较醒目的人或事物无所顾忌地品头论足一番,还不乏真知灼见。街上俏丽的姑娘惹火的身姿;或者偶尔一见的名贵汽车;有时还有不忍目睹的交通事故;大煞风景的市井小民街头谩骂;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民工叼着烟头无所事事的东张西望;背着报袋的卖报人追着行人卖报,大声的吆喝;活泼可爱的小朋友喜滋滋地吃着冰激凌等等,不一而足。叶枫总是静静地听,周芸总是说得眉飞色舞。在两人的关系日渐亲密时,叶枫偶尔也会畅言一番,而周芸就笑盈盈地看着他,倾听他独到的见解。而今,窗外还是一如既往的熙来攘往,不断变幻,可周芸却无心优哉游哉地看,她的心早飞走了,飞向她深深思念的爱人去了。

没有等到父亲和弟弟的冷战结束,在叶枫和辛虹走后的第二天,周芸就迫不及待飞回厦门,回到她和叶枫的爱巢。一进门,她就感觉曾经让她倍感温暖的爱巢,凝聚着一股阴冷,将她包围起来,如同一层薄雾,缓缓地向她漫过来,碰到她的身体便裂开一个口子,旋即再合上。不寒而栗的感觉让她的心为之一紧,隐隐作痛。

看完叶枫留给她的信,周芸已是泪水涟涟,信纸上斑斑点点的泪痕和模糊的字迹告诉她,叶枫在亲笔写下这段悲惨的故事时,心中的痛苦和悲伤有多浓重。或许是老天爷也不忍心看周芸黯然垂泪,它也哭了,它的泪水化作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夜深了,孤枕难眠的周芸手脚冰凉,就连心也冰凉冰凉的。她睁大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窗外暴雨如注。黑暗沉醉在狂风暴雨之中,雨像是夜的面幕,被狂风撕成碎片。忽然,周芸的脑海中浮现出曹雪芹的诗句——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随之,一抹万般无奈的苦笑浮现在她的脸上。对她来说,被温不温都无所谓,再温暖舒适的被子也暖不了一颗冰冷的心。

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中,周芸回到了她的公寓,她实在无法忍受思念之苦。在那个她和叶枫的爱巢里,眼前所见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会勾起她无限美好的回忆,回忆越美好,痛苦就越深。可即使回到她的公寓,躺在自己的床上,她依然冷得瑟瑟发抖,那颗孤寂的心依然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一毫回暖的迹象。

又在电脑前呆呆地坐了大半天,电脑连开都没开,憔悴和忧郁像满墙的爬山虎一样爬上了她的脸,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它们仍在不遗余力地向外扩张。刘鸿儒的突然出现让周芸有种想扑入他的怀里放声痛哭的冲动,但她还是极力克制心中莫名的冲动,站起身来,勉强冲他淡然一笑,以示迎接他的到来。刘鸿儒一脸的关爱神情,可不明就里的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楚楚可怜的周芸。刘鸿儒很清楚,他只能是爱莫能助。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叶枫才能让周芸重新绽放笑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她在孤独寂寞中思念叶枫,咀嚼痛苦。股市刚收市,刘鸿儒就来叫周芸和他一块回去,他还特意把新婚不久的女儿叫回来,他想着人多一热闹,兴许周芸就不那么忧伤了。周芸明白刘鸿儒的良苦用心,她强装欢颜,拎起包,锁好门,跟随刘鸿儒离开了那间冷冷清清的大户室。

晚饭还没吃完,周芸就风急火燎地离开了刘家,弄得刘鸿儒一家人都一头雾水似的,个个都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看着她。周芸也不作任何解释,说走就走,一阵风似的。

匆匆回到叶枫的住所,拿了叶枫留给她的信后,周芸又急急忙忙搭了一部计程车。在泛彩流光的大街上,在滚滚车流中,她的心抑制不住不断膨胀的激动。拨通杜平的电话后,她告诉杜平现在要到他家里去,有急事要和他说。没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杜平来得及问什么事,周芸就挂断了电话。坐在出租车的副驾驶座位上,她身不由己地一个劲颤抖。的士司机以为她冷,赶紧把空调关了。周芸只是对司机报以友好的浅浅一笑,什么也没说。“我一点也不冷,我心里可热乎呢。”她在心里自言自语说。

杜平夫妇可能是担心周芸出了什么事,特意到楼下来接她,两人都神色慌张,满脸的焦虑不安。直到看见周芸毫发无损出现在他俩面前,两人才恢复常态。

一进门,刚坐下,周芸就从包里拿出信给他俩看。看完后,如梦方醒的他俩早已是泪流满面。林茹萍啜泣不已,抽抽噎噎说:“是我错怪了辛虹……她的命怎么那么苦呀?”

轻轻抚摸着妻子起伏不定的后背,杜平默然无语,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心中的悲痛,唯有默默流淌的泪水在向周芸无声地倾诉他内心的感受。周芸也陪着他俩落泪,好一阵子,沉寂中只有林茹萍凄婉哀伤的哭泣声断断续续的在客厅里幽幽地飘荡。

突然间,周芸想起此行的目的,她赶忙擦去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杜平,茹萍,你们和叶枫亲如兄弟,姐弟。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至今都感觉恍如在梦中,我不敢相信信中无比残酷的事实……我是那么爱叶枫,可如果能用我对他的爱换回辛虹的生命,我一定会奉献出我的爱。我……我这是说些什么呀……对不起,我心乱如麻,有点语无伦次。”周芸用手按在胸口上,调匀一下急促的呼吸,接着说:“现在叶枫一定非常痛苦、悲伤,我能想象得出他现在的生活状态和心情,把所有苦与悲都紧锁心底,用他真诚的笑容和无微不至的关怀陪伴辛虹,陪她走完最后的岁月。一旦辛虹走后,我怕他无法承受这个太过于残酷的现实,而做出……如果真如此,我相信辛虹九泉之下有知,也不会安宁的。现在叶枫最需要的就是亲情的关爱,还有你们深厚的友情,他需要倾诉,需要宣泄心中无以复加的悲痛。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在我的怀里尽情哭泣,陪他一起流泪。可我不能,我的出现只会令他更加的悲伤。甚至当他想起我时,都会加重本已沉重不堪的痛苦和悲伤。出于自私的爱,我渴望他会时时想起我;而对于神圣无私的爱来说,我又祈盼这段日子里,我的音容笑貌,甚至我的名字都不要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心里。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不过这并不重要。我来的目的不是让你们听我倾诉自己心绪的混乱和无奈的挣扎。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去看望他,哪怕仅仅是短暂的一两天,对于叶枫来说,都可能是莫大的安慰和帮助。”周芸自己都无法理解她这会怎么会滔滔不绝,这就是心之所至吧。她从包里取出一串钥匙,放在杜平面前。“有空帮打扫一下房子。别紧张,我很清楚我必须坚强,我只是想出去走走,也许旅途的劳累可以舒缓一下心灵的疲惫。当我该出现在他身边时,我一定会陪伴在他左右,寸步不离。到那时,他就是赶我走,我也绝不会离开他半步。而现在,我只能远远地离开他。”

泪光点点,闪烁着感激的光芒,林茹萍抬起头望着神态自然而又坚定的周芸,动容地说:“周芸,谢谢你!谢谢你能这么想。说真的,看完阿枫的信,我还真怕你无法承受沉重的打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同时我也钦佩你对阿枫纯真的爱。芸妹妹,我能这样称呼你吗?”

看着泪眼蒙■的林茹萍期许的目光,周芸感到一缕温暖沁入心房,就像和煦的阳光照耀一样。她恬然一笑,落落大方地说:“茹萍姐,今后无论命运将我带向哪里,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妹妹,你都可以大大方方地叫我芸妹妹。我很高兴你能叫我一声芸妹妹,这亲切的称呼让我感受到一份亲情。不用谢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叶枫。其实,理智告诉我,这份爱里面更多的是我心灵的自私和欲望,但它们是坦荡,光明的,我不会因为它们而感到忐忑不安,羞于启齿。正相反,把它们说出来,会让我的心更加的坚定,执著。好了,茹萍姐,杜平,我该走了。不瞒你们说,这几天来我几乎彻夜未眠,今夜我终于可以安稳地睡一觉了。既然我们无力改变命运不公正的安排,那么我们就勇敢地面对它吧。”说完,周芸站起身来,突然感觉疲乏的身体轻松了许多,心也不再感到沉重了,甚至有种轻如鸿毛,如飘似荡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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