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年5月,湖北革命党人有些人一时间持悲观、观望、动摇的态度。吴兆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决心尽快搞到武器,并讲究斗争的方式,让革命党人拥有自己的武装!
19日晚上,吴兆麟走进千家巷15号少妇徐菊花开的茶馆时,丁正平、陆河中、刘复基已经早到了,正在二楼一间不到十平方米的房间饮茶议事。见吴兆麟进来,刘复基忙对他说:“吴哥,那个关光夫又出现了!”
“啊,是好事嘛。他在何方?”
“艾玛说陈得龙正在组织兵力侦察他!”
“我们要赶在陈得龙前头抓到他,搞到他手里的武器!”吴兆麟说着皱了皱眉头又道,“艾玛知道他隐藏在什么地方吗?”
“她正在找人打探,今夜马上就有着落的!”
“太好了!”吴兆麟激动起来,“四姑娘被陈得龙弄到长堤街104号包起来了,搞得铁忠天昏地暗地到处找。干脆托人向铁忠报信,让铁忠收拾陈得龙……”
“这一计行,我马上派人给铁忠送信!”刘复基说着,摸出笔就写,一边说,“只要他们互相杀起来了,转移了精力,我们的事就好办多了!”
“弟兄们”,吴兆麟一坐下来就直扑主题,“今年2月2日,四川革命党秦炳、程德藩、佘英率众起事失利;27日,我革命同志熊成基在安庆被处死;2月,我革命同志倪映典在广州领导新军起事失败;4月,汪精卫、黄树中、喻培伦等革命同志被捕。这些失败,归根到底都是没有精良武器装备革命队伍所造成的。搞到枪,是我们革命党人的头等大事!”
“吴哥,听说刘思复等一批革命党,在香港成立了暗杀团,专门处死清王朝官员和仇恨革命党人的皇亲国戚!”
“有这种事,我听说了”,吴兆麟说,“根本的问题是武装同志,组织好队伍。我看光凭暗杀,革命很难成功。”
大家听着没有吭声。
“关光夫潜逃后,冯启钧就来投靠了艾玛。听说关光夫把他从苏州拉来的十姨太何琳也带着跑了。”吴兆麟说,“陈得龙也在找关光夫,他想那二百支手枪,二十挺机枪,跟我们想到一块儿了。”
“吴哥”,刘复基又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艾玛托人转告,关光夫与何琳隐蔽在楚雄东街28号,枪也埋在他们家的地下。现在马上要去,不然又搞走了。”
“走!”吴兆麟有些激动,“各位边走边议事,时间不多了!”
原来,自从关光夫失意逃走后,他认为一旦时机成熟,手中有二百支手枪、二十挺机枪,拉起队伍投靠谁,都可以捞个一官半职,吃喝就有着落了。于是他花小钱在楚雄东街28号买了一栋半旧砖瓦房,将枪支抬进屋里埋好后,又将何琳悄悄拉到这里,静观时局变化。他深信只要陈得龙失意,他东山再起的时日马上就会出现。但他万万没有料到,何琳怀念与冯启钧的床笫之欢,不时地避开关光夫与他的耳目出来与冯启钧相会。
冯启钧并非等闲之辈,他明白找到了关光夫,等着他的有两点:报告了铁忠,由于有功也许能升官;而陈得龙也许会百般阻拦,弄不好陈得龙派一杀手朝他开一枪,官升不成反而丢了性命。所以他迟迟不向瑞澄和铁忠报告。若把关光夫杀了,取出枪来托人卖给革命党,这是一笔可观的大买卖,发一笔枪财再去买官,暗中逼走陈得龙也许是一条最有出息的路。思来想去,他请何琳千万稳住关光夫。等他找好买主,弄个好价钱再处死关光夫,发财之日就到了。然而,冯启钧也明白向革命党卖武器,朝廷知道了是人头落地的罪行。于是乎他又生一计靠拢艾玛,请艾玛在瑞澄与铁忠之间周旋。
夜,已经很深了,楚雄东街仅有的十二栋房子,被一片大树掩盖住了。这时,关光夫如同喝了酒般抱着冯启钧的十姨太何琳,他听到有人敲门,但是四肢无力,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何琳也是这种症状,但好像比他要好一点,不时地可以睁开眼睛。
“陈大人,只有把门一脚踹开了!”门外,冯启钧对陈得龙说,“肯定人在里房没有走。”
陈得龙白了他一眼说:“你太太跟别的男人睡,你头上的绿帽子快压断脖子了。连太太都管不住的男人还有本事掌大印吗?”
“大人,我……我也是……”
“少废话,快站开,看到自己太太睡野男人,心里还好受吗?”说着推开冯启钧,“我来踹开门!”
“不”,冯启钧牛劲上来了,“我倒要看看这对狗男狗女是怎么样黑心……”
“咚!”一个正目狠狠地一脚,将门踹开了。
“开灯,快开灯!”陈得龙闪开大声命令。
“唰”地一下,冯启钧手中的日造电筒亮了,一道白光照在床上,由于是不冷不热的天气,一男一女赤条条地拥抱在一块儿,在电筒光的刺激下,两头猪般的躯体扭动了一下,仍继续抱在一块儿。
“混蛋,把衣服穿起来,穿起来!”两个正目走上去,用枪托顶住男女的屁股,“快穿上!”
但两人只是扭动了一下,继续拥抱在一块儿不松手。陈得龙走上前左右看了看,感到有些奇怪,命令两正目:“给他们穿衣服。”
正目们执行命令之时,一盏油灯点亮了,不知是折腾后的原因,还是门窗大开通了空气,何琳首先眨了眨眼望着冯启钧,大惊失色般两手一合对着冯启钧:“你……你……”
“别害怕”,冯启钧走上前双手扶住她,“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睡得这样死?”
“我……我知道有人进来,就是没有力气动,眼睛睁不开。”何琳背靠着床架,有气无力地说。
一名大概懂点医术的正目挤过来了,他将关光夫的头抱住,用拇指在人中等部位穴上按了一会儿,关光夫睁开了眼睛,望着冯启钧就站在床前,他一下子失色地挣扎着说:“冯兄,对不起你,对……对不起你……”
“关光夫,你把枪交出来!”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传出来。
关光夫定睛一看是陈得龙,明白今天的事整大了。他们都是为枪支来的,看来要躲过今天是有困难的。但又想,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快交枪,交枪明白吗?”冯启钧也催促道。
“关大人,快把枪交了图个吉利吧。冯大人不计小人过,会成全我们的!”何琳也说。
关光夫吃力地站了起来,一个正目上前搀扶住他。他左右扫了一眼陈得龙与冯启钧说:“在后房间的衣柜下面,移开柜子,掀开石板就是洞口。”
“快,跟我来!”冯启钧在陈得龙面前竭力讨好,风风火火地赶到后房。
几只电筒将后房照亮着,四个正目抬开柜子,果然出现一块青石板。
“掀开,把石板掀开!”冯启钧命令,并抬头望着站在身后的陈得龙,“这些枪要向瑞澄大人与铁忠大人报告吗?”
“这么大的事当然要报告。你功不可没啊!”陈得龙干脆把话讲透了。
冯启钧苦苦一笑,一个快步上前帮助正目移开青石板,一个黑洞口出现了。
“电筒,把电筒拿进来!”陈得龙命令。
两只电筒递过来了,陈得龙与冯启钧各持一只。冯启钧照着地洞说:“大人,你看,东西都在里面呢!”
陈得龙用电筒朝下看时,两眼看见一个个的木箱子上还印着洋文,顿时兴奋地问:“没开过箱?”
“没有,从香港运来就是这种箱子装着的。”冯启钧说着又向两个正目道,“下去,用绳子捆起吊上来!”两个正目站在洞口不知道怎么样下去之时,又一个正目拿来了绳子,冯启钧对拿绳子的高个子道:“你下去,下去搞快一点,天都快亮了!”
高个子只好“咚”地从上面跳下去,双脚稳稳地站在了箱子上。当他下到洞边的石头上站住,两手用劲搬箱子时,箱子轻松地被他举起来,他忙放下大声对上面问:“大人,箱子里有东西吗?”
“有,是装的枪、炸药、子弹什么的。”冯启钧忙回答道。
“是枪?”大个子重复了一句,忙掀开盖子,抬头对上面道,“冯大人,箱子是空的。”
冯启钧一听大吃一惊:“你再看看?”
“大人,你看!”高个子将箱子翻了个底朝天。
洞上面的人“啊呀”一声。
冯启钧顿时脸铁青:“快看底下的那个箱子!”
高个子正目将上面那个木箱举到头顶甩到洞上来,又接着搬脚下的箱子时,他感到很轻,冯启钧在上面迫不及待地问:“重不重?”
“不重,箱子是空的!”正目在洞中回答。
洞上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走,找关光夫算账去!”有人在大声吼。
“冯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呀?”陈得龙冷冷地盯住冯启钧,“说呀,你刚才不是……”
“大人”,冯启钧一下子浑身发抖,“关光夫骗我们,他是不要命呢,还是想别的什么,让我来审他!”
“去吧!”
“我能不能对他动刑?”
“只要他开口,想怎么样搞都行!”
“好,我冯启钧要他关某重新认识我!”
关光夫已经知道洞里面的枪不翼而飞了,大惊失色地一屁股沉在地上,昔日京官大人的风采烟消云散了。他两眼凝视着走进来的冯启钧:“不会,不会的呀,这……这……”
“关光夫,你他妈的如此有心眼?”冯启钧恶狠狠地道,“你耍了老子的姨太太,又要我的命?”
“冯……冯兄……”
“大人,我亲眼看到他搬进去的,我还帮过他的忙。”何琳走过来说,“不是骗你的。”
“东西没有了是事实嘛。”一个正目道。
陈得龙也走过来了,瞪着一双眼就是不吭声。
“得龙兄”,关光夫跪在地上,“啊,陈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你们……”
“什么你们他们的”,冯启钧截住关光夫的话,“枪,枪在什么地方?”
“我……我真的是放在这里面的!”关光夫眼泪朝肚子里流,“你们一定怀疑我……”
“你一定要交出来!”冯启钧吼叫道。
陈得龙仍然不发一言,两眼继续盯住关光夫。
门外,一个黑影已经避开步哨,正悄悄地接近这栋树木掩盖的房子。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将手中的枪朝口袋里一装,又摸出三把飞镖。这三把飞镖是用毒水浸泡过的,只要刺进肉内,毒素很快就会渗进血液中,人就浑身发软,呼吸困难,心跳加快,立即就会只有出气没进气。这种毒素是从山上的一种叫黑狗草的植物中提炼的,中了毒没有解药。
“胖哥,停一下,停一下!”一个矮个子追上来。
“什么事?”胖哥站住扭头问。
“大人讲了,只要陈得龙中了镖,再给你加一百块大洋!”矮子说。
“干这种事生死难测,先把这一百块交给我吧。”胖子说着一挥手,“他官做大了,口气硬了,财多了,想到杀人开心”,他说着提高嗓音,“他就不知道我失手后的下场?”
“我在背后掩护你,你怕什么”,矮个子说,“这些有权人是只动口,不动手的,这才叫有真本事!”
叫胖哥的男人叹口长气说:“急什么,杀了陈得龙,他冰大人做了大官,没有人再跟他争位置了,他吃肉,总会留口汤我们喝吧?”
“亮,有亮!”矮子说着分开草丛,“你快上!”
胖哥爬一般接近房子,一楼房间的灯光从窗子里射出来,他忙贴着眼睛从缝中朝里看,兴奋地拉住矮子说:“富寿,你快看,陈得龙、冯启钧都在审问关光夫呢!”
“干了就跑,鬼知道!”矮子说,“出手!”
胖子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低声道:“你快看看,是只执行收拾陈得龙的命令呢,还是连冯启钧一同送回家?”
矮子手里抓着手枪,将胸贴住墙,眯着眼睛朝窗子里看之时,胖子突然飞起一拳打在矮子后脑上,矮子不声不响地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胖子上前揪住他的前衣领质问:你是不是在背后准备收拾我的?实说留你一命,说谎现在就要你死!
矮子昏过去了,一头扎在地上。
胖子从背后抽出大刀片,对着他的头一刀削去,然后一溜小跑离开了。
外面的这场小插曲上演时,没有观众,只有两个较劲的冰云水的死党在互相残杀。
“冯大人、陈大人”,关光夫只求一生了,“有些事我想找瑞澄大人、铁忠大人,这……”
“怎么,你连陈大人都信不过?”冯启钧讨好地朝陈得龙扫了一眼才说,“你要是忠心朝廷,钦差大臣的衣服不会给你脱下来!”
“我……我是……”
“你是革命党,革命党!”冯启钧骂完回过头对陈得龙说,“不能放过他!”
“带走!”陈得龙命令,“连何琳一块儿带走!”
“陈大人”,一个正目慌慌张张地赶过来,“外面窗下杀人了,杀人了!”说着提起一颗人头,血淋淋的极为恐惧。
陈得龙一看这颗人头,鼻子与眼睛之间有颗淡黄色痣,他忙接过人头,抓住辫子提在手里看了又看后说:“死的是冰云水的卫队正目向纪木,外号武大郎。他现在死在这里,头还在流热血,这里头有戏,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