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的雪,接连下了几天几夜,放眼望去,目光触及之处,无边无际的白。
马车在路上举步难行,大雪封城,埋没了半边车轮,马儿也嘶鸣着不肯前行。
百年未遇的大雪,像是天意,不肯让花夙离开。
耽搁了三日,大祭司执意将她送离,急如星火,半刻不得让她再留。
掀开车帘,雪花和着风刮进来,花夙伸手去接,晶莹的雪花在掌心融化,呵气叹白,模糊了眼眸。
“花夙,南夷有汝必定要历的劫,明日,汝立即启程赴往南夷。”神子的眼瞳很黑,凝聚着所有的夜,他的周身,往生殿白的可怖。
花夙不知所措,是她做错了什么,要送她离开吗?
神子看出花夙心里所想:“汝很好,汝必须离开。”神子不再多说,身影一动,那种似幻似真的舞,由他跳出来,震撼心灵。
“祭神之舞。”花夙脱口而出:“我见大祭司跳过,可是,感觉怎么不一样。”
神子目光深邃:“这才是真正的祭神之舞,可以让凡人为之臣服,神为之动容的祭神之舞。”
大祭司替花夙卜了一卦,摊开来,从未有过的卦象,大祭司惊得打翻了祭坛。
花夙的命格,是空白。
临行前,大祭司将花夙带至轮回阁,嘱咐道:“到了南夷,你会遇到一个人,他叫南墨琰,是南夷的二皇子,你要做的,是助他登上皇位。”
大祭司抓着花夙的手,指甲嵌入她的手背,花夙疼得想睁开,却被大祭司抓得更紧。
“到那时,你的命运之轮便会开始转动,沿着命定的方向,不受历史控制,也不受时间限制。”
血从花夙的手背流出来,手疼得几近麻木。
“你的命格,我卜出来是空白,你知不知道,不可能有空白命格的人。”大祭司开始激动:“只有死人,才会没有命格。”
花夙看着血染红她的指缝,沉默不语。
大祭司说的话,她不懂。自己明明有血有肉的在活着,怎么可能会是死人。
“神子担心你,便自损灵力,逆天而行,强行用禁术替你推算出,南夷的南墨琰,能推动你的命运之轮,为此,神子身负重伤,连往生殿都无法再维持下去。”
花夙听闻一惊,抬头看向大祭司:“你说什么?!”
难怪昨日往生殿会回复到原始的混沌空间,时间停止。
大祭司的眼里,是近乎疯狂的目光:“花夙,你何德何能,让神子这般待你。”
一阵颠簸,花夙回过神来,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探进头来,捂得严实的脸上只剩下那双眸裸露在空气中,闪着精锐光芒:“花夙姑娘,大祭司只命我送你至此。”
花夙抓紧玉笛,下了马车,对车夫道:“这一路,有劳你了。”雪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下了,还是南夷本就没有下雪。
车夫点点头,马鞭一扬,绝尘而去,马蹄声渐不可闻。
花夙抬头,“南夷国”三个金色大字篆刻在城楼顶的石碑上,笔走龙飞,苍劲有力,应是大师手笔。
大祭司身侧的圣女星如银在启程前,交给花夙一张纸笺,再三叮嘱她到了南夷再看。
花夙摊开,纸笺上只有六个字:羽音楼,听风林。
金色的火焰从纸笺上燃起,一阵风刮过,花夙的掌心已是空无一物,连灰烬都没有残留半片。
最后的记忆,在这座陌生的城池前,散入尘埃。
自此,卑至尘埃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