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孤儿,自小无父无母,蒙大祭司垂怜,一夜从贫贱的平民跻身成为受尽万人膜拜的圣女。
每十年,大祭司都会从北荒挑选出圣女,圣子,各一名,与她住于轮回阁中,长伴北荒神子,进行祭神之事,佑得北荒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神子是北荒所有人心中,近乎神的存在,没有人见过他的面目,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来历。传言,从北荒开国那天起,他就已经存在于北荒。
他住于轮回阁后的往生殿,那是禁地,无人敢入的禁地。
不是因为惧怕,反之,是因为崇敬。
大祭司久居轮回阁,可却未曾得见神子真颜,神子的神谕,是从轮回阁那面巨大的水镜,呈现出来的。
相传,那面水镜,可以看到人的前生往事,大祭司每日跪拜于水镜之前,她不知她看到了什么,于她这般没有灵力的人看去,只有一片荒芜的白。
她在轮回阁中度过一日复一日,未曾想过,她会成为除神子外,第一个踏入往生殿的人。
大祭司将神子的旨意传给她,大祭司说:“神子有谕,要你前往往生殿见他。”很简短的旨意,大祭司波澜不惊的眼底掠过的神色却是让她心慌的凌厉。
后来她才懂,那叫嫉妒,往生殿是大祭司穷尽半生也想踏入的地方,却被她抢了先机。
往生殿的入口,便是那面巨大的水镜,她的指尖刚触碰到虚无的镜面,就有一股吸力将她带入其中。
往生殿很大,大得离谱,给人以浩瀚星海的渺茫感,里面却是空无一物,她不断的往前走,走了很久,依旧是白茫茫一片。
不知何时,一条河流拦在她面前,河水清澈,看不到彼岸,它没有流动,如同这个大殿,死一般的沉寂,时间停止。
她停驻脚步,看着河水,里面没有她的倒影,它还是那样清澈,清澈见底,连波纹都泛不起一丝。
她未觉恐慌,像是很久以前就见过这个地方,莫名熟悉,她不由脱口而出:“世间万物,无中生有,有中生无,万物轮回,万物本相,皆由心生。”
音落的瞬间,河的对面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他踏上河水,眨眼之间,已立于她面前。
他抬起右手,不过刹那,河流一泻千里,波涛澎拜,她的身后,殿宇楼阁,万花竞艳,草长虫飞,一派繁荣人间之景。
神之右手!
她不可置信,这就是神的创世之手?
他的手被宽大的衣袖遮拦,藏于之下,辨不清异同。她抬头,在看到他容颜的那一刻,尤自笑了。
神子给大祭司下达了第二次指令,仍是关于她。
“从此刻起,废除你圣女之名,我已选定由星如银继承圣女之位,但你必须留在轮回阁中,听从神子的下一次旨意。”大祭司看着她,眼神愈发凌厉,她不在意,因为她知道她即将离开。
大祭司没有问她在往生殿内发生了何事,大祭司对神子的崇敬已深入骨髓,怕开口便是一种对他的亵渎。
她获得了自由通往往生殿的资格,在大祭司将她送往南夷的前一夜,神子教她舞。
她认出那种似幻似真的舞,是祭神之舞,大祭司曾教过她,可是神子跳出来,却不一样。
他告诉她,这才是真正的祭神之舞,可以让凡人为之臣服,神为之动容的祭神之舞。
她是凡人,所以她臣服了。
自此,她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一切。
他们也是凡人,所以,他们也臣服了。
南明从震惊中久久未回过神来,他问花夙:“你想要什么赏赐?”
花夙立于酒桌上,与南诏平目相对,大祭司的话回响在她耳边,她犹自笑了,满座宾者,皆笑“能博皇上一笑,便是对花夙最大的赏赐。”
南明,也笑了。“花夙,花的宿命。”
羽音楼,仍旧夜夜笙歌,酒醉灯谜,只是,在那一夜后,花夙再未去过羽音楼。
她成了淑贵妃,赐住于朝阳宫,那是皇后的寝宫。而南诏,还未立后。
南明立花夙为妃的那刻,她身侧的南墨烬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他的心,也如同这酒杯,一并粉碎,他看着花夙,眼里的绝望,是灵魂破碎的疼。
她隔他那么近,近到伸手就可以抓住。又隔得那么远,远到仿佛隔了千重山万重水。
花夙仍旧笑得很开心,她也以为她笑得很开心。
可是,坠地成珠的泪,是什么?
她站得太高,离灯笼太近,火焰太炽热,许是汗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