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很大,大得当我只去了一个“百周年纪念堂”,只去到了那个拥有2100个座位、却安静得像一个渺无人烟的大广场的礼堂里去开了一场音乐会时,就会顿时感觉到北大之大!北大之大,大在它不仅有大名气、大教授、大校园和大课堂,更在于它有一个文化的大空间与文化的大气场!
2006年11月2日晚,当《红色小提琴》的乐声响彻在“百周年纪念堂”时,当全场2100个座位沉浸在音乐中时静如鸦雀、而当乐声静止时掌声如潮时,我想到了北大才度过的百周年纪念,想到了我所在的上海音乐学院明年即来的80周年校庆,也就禁不住想到了我们两所学校曾经有过的共同的校长——蔡元培。因为,是他为中国的大学教育提出了一个超前的大概念:“美育救国”;也是他,为北大构造了一个“兼容并蓄”的文化大气场。他认为“美育可以陶冶感情,使人日趋高尚,可以去私忘我,超脱利害;可以侍人寄托于美的享受,去掉生活恶习,从而美化人生。”
那天,我在北大献上了一台《红色小提琴》,这是我33年前那个非常时期中的旧作,而演奏者潘寅林也就是那些作品的首演者。33年过去了,这些作品有没有褪色,是不是仅仅是历史档案中的陈列品,而不复再有现实的审美价值和时代意义,我带了这些问题走进了北大。
音乐会开始了。纪念堂音响之佳和听众之安静都令我惊讶!因为,这是音乐的两件非常重要的“硬件”与“软件”。在拥有2100个座位的礼堂中,一把小提琴的声音竟然可以穿透每个角落,弥漫整个空间;而听众的安静甚至可以令人清晰地听到翻阅节目单时窸窸声。这时,你就能从一个侧面感觉到北大之大——一个比音乐厅声响还好的大礼堂和一批有着大文化背景的大学生。
大学、大学生、大校园、大礼堂,使我又想起了20世纪的一位最最著名的大物理学家——爱因斯坦!1905年,年仅26岁的他,就同时在狭义相对论、光量子假说和光电效应等三个领域做出了开创性的贡献,彻底改变了人类的时空观和对运动、能量、光和力这些基本概念的理解;而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则提供了从微观夸克到宏观宇宙的物质和运动的图像和规律,为20世纪技术的发展奠定了科学基础。可是,就是这位大家中的大家,在大学时只不过是个中不溜湫的学生,而他的职业身份又仅仅是位专利局的小职员。爱因斯坦一直强调:“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因为想象是知识进化的源泉。”所以他始终满足于做一个中等成绩的学生,而是朝自由、独立和全面和谐的方向发展。他常与几位虽然均系出身理工科,但却有共同爱好的朋友,一起研读哲学名著和物理、数学论文;同时还在古希腊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的《安底戈涅》、法国悲剧作家拉辛的作品、英国作家狄更斯的《圣诞故事》、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等经典名著中享受到“欢乐的贫困是最美好的事”。他们还将这个小组命名为“不朽的奥林匹亚学院”。正是这种在“奥林匹亚学院”里自主、自由、宽松、闲暇、交流、文理兼容、非功利的研究生活,才能激发出爱因斯坦无穷的创造力和产生“爱因斯坦奇迹”!
还是这位爱因斯坦,曾对他所钟爱的音乐下过一个非常深刻的定义:“什么是死亡?死亡就是意味着再也听不到莫扎特的音乐了!”
这不仅是对音乐内涵的深刻揭示,更是对生命本质的最佳描述。它使我禁不住又想起了达·芬奇的一件轶事。
如世人所知,达芬奇不仅是位大画家,而且还是一位大发明家和解剖学家。他为了弄清人体的结构,亲自解剖过30具尸体。当他将人体的骨骼、神经、血脉等各种结构系统都弄得一清二楚后,突然向自己提出了一个问题:“灵魂在哪里?美在哪里?”
我想,他已经回答了他向自己提出的问题,那就是,一个有灵魂的、有美的生命,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而这也是“生物”与“生命”之区别所在!一个整日沉湎于金钱、物质,而对美毫无感知的人,是一个既没有灵魂、也没有生命的人!
大学,是培养一个又一个“大写的人”的大学校。而人之所以能够得上“大写”,是因为他们有美和灵魂,而美和灵魂才是真正的“无限大!”
大学之大,不在于场地与规模,不在于要像城堡、甚至城市那样大的“大”。因为,如果没有一个文化大气场,没有一个“兼容并蓄”的文化大空间,那么,“大”又将如何?我想,充其量至多是一个大而无当的文化大卖场而已!
大学再大,也没有校外的世界大;大学的课程再繁多,也不如外面大千世界的绚烂。天外有天,大外有大,让我们从大学走向社会,走向世界,走向灵魂与美的彼岸!
北大很大,它会越来越大,而当它与莫扎特紧紧拥抱时,就一定会变得更大,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