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广平,字景宋(1898—1968)现代女作家、著名社会活动家,鲁迅先生的夫人。广东番禺人,祖籍福建。
陆小曼(1903—1965)画家,徐志摩夫人,建国后担任上海文史馆馆员,上海市人民政府参事室参事。
赵清阁(1914—1999)现代著名作家。河南信阳人。
小滢回忆
前辈的希望
景宋就是鲁迅夫人许广平。因为我母亲教过她,所以她称我母亲为先生,她与我十四姨是同班同学。我与她没有直接接触过,她的题字是希望我像母亲那样多才多艺。我小时候画画也不错,但是抗战使我就想参军保卫国家。后来想学医,救死扶伤。所以当年他们和朋友给我写的许多祝愿都是说到学医的问题。至于他们三人题词的具体过程我没有印象,可能是母亲在她的社会活动中得到的。今天读到这些,前辈的殷切希望真是令我感动,并希望成长中的当代青年人从中受益。
名家后人群言堂
女作家们的祝愿
吴令华
抗战胜利以后,迁到大后方的学校纷纷准备复员。小滢的父亲陈源早在1943年就离开武大远赴海外,后到伦敦主持中英文化协会工作,又任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首席代表。这时小滢的母亲凌叔华决定携女赴英团聚。由乐山,而重庆,而北平,到上海,等船去美国转英。旅途漫漫,小滢珍爱的纪念册始终陪伴着她。她告诉过我这样一个笑话:由渝飞平时,怕行李超重,她穿了许多重衣服,又将好几本书(其中就包括这三本纪念册)都揣在身上,以致过磅时,别人都惊奇这瘦小的女孩怎么这么重啊。
上海是文人聚集的城市,这里有许多凌叔华暌别已久又即将分离的老友,她将小滢安顿在亲友家,自己则忙于访友告别。她知道小滢喜欢请名人题字,便带上小滢的纪念册,为女儿代求,以了却孩子的心愿。如许广平(景宋)、张充和、沉樱(上世纪著名作家、翻译家)等,都题了字。张充和是苏州有名的张家四姊妹之幼,其才艺据说还在诸姊之上,诗词曲文、书画音律样样精绝。她曾到珞珈山,见过幼年小滢,从她风趣的题词中我们知道,她还会对孩子变戏法呢!许广平的题词似有点费解:“多才多艺,博学和平,像我们的先生一样。”此“先生”非他人,乃凌叔华也。原来许和凌是女子师范的同学,凌的班次比许高,后来凌进燕京大学,许入女师大,这期间凌曾在女师大授过英语,所以许广平尊凌叔华为“先生”。
1946年6月24日,在赵清阁家又有一次小小的女文友的聚会。陆小曼、许女士都去了,也许还有方令孺。凌叔华遂拿出纪念册请大家写一些话送给爱女。方令孺脑海中的小滢,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她写道:“见你的时候你还很小很小,听说你现在长大了,希望你将来成为伟大的人。”赵清阁没见过小滢,对这个有文学基因的后生也寄以很大的希望:“为文艺,愿你(步)令堂的后尘,为民族的复兴,愿你步历史巾帼英雄的后尘。”都祝愿小滢前程无量,成为巾帼伟人。陆小曼别开生面,写了徐志摩的一首小诗: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
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忧愁。
原诗最后一句“沙扬娜拉”,小曼略去了。“沙扬娜拉”(日语“再见”译音)也是诗题,原是1924年5月徐志摩陪泰戈尔游东瀛时写赠一位日本女郎的。从志摩清新隽永的诗句中,一位萍水相逢,连姓名也没记载的女子的形象在我们眼前鲜活起来了:谦恭的温柔,如莲的娇羞,那轻柔的一声“珍重”,引起诗人淡淡的惆怅和哀愁,也让我们感叹人生飘忽不定,世事无常。故此诗为人们反复吟咏,回味无穷。二十多年后,陆小曼给朋友的女儿题写这首诗,我想,除了对此诗的喜爱,对志摩的愧疚与怀念,也许还蕴涵有更深的意思。
陆小曼是上世纪初的名媛才女,受过良好的教育,多才多艺,诗词曲赋、书法丹青,京昆歌舞、外语中文、社交言谈,样样娴熟。徐志摩是我父亲的表兄,我没见过陆小曼,只听母亲说过,文人见了陆小曼,没有不在心里暗自倾倒的。我看,她如能好自为之,成就不一定在同时期的诸才女之下。但她不知珍惜,不珍惜自己的才能,不珍惜已有的幸福,自怜自艾,滑入歧途,最后毁了心爱的人,也毁了自己。当她遇见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凌叔华,听说其女才华过人,也许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青年时代,她希望这聪明的女孩不要蹈自己的覆辙,又无法明说,故写下志摩的小诗,一再祝愿小滢“珍重”!在座的一位许女士读懂了小曼的心思,她的题词为之作了注解:“小曼先生要你珍重,我希望你珍重,在这万恶的社会里,是不能忘了‘珍重’这两个字的!”记得那时候我们常听说,社会是个大染缸,对将要步入“染缸”的女孩,对即将离国远去的小滢,“珍重”这两字便是最好的寄语。
2007年8月于马虎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