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阴天,天灰蒙蒙得就让人心情好不起来。
封莱把大哥和阿云的故事据悉讲给其他三个人后,房间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段曾经美好却如此不幸的爱情中。
感性的伊诺甚至掉下泪来,因为她实在无法想象封浩泽现在会是怎样的万箭穿心,离开明明是为了不拖累阿云,没想到却害她出了车祸、丢了记忆。她也不敢去想当阿云知道真相的时候病情会不会加重,貌似在以前看的偶像剧里有演过,说患选择失忆症的人如果突然受到某种刺激,就会奇迹般地恢复记忆,但偶像剧毕竟是偶像剧啊,万一不但记忆没找回来,一受刺激,再患上什么新病,那可就真是火上浇油了。
栾铠手肘拄在腿上,双手交握着,两手不停地变换着位置,清秀的两撮浓眉紧皱着,目光炯炯,一直盯着地上某一点。
默凡站起身,顺手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递给伊诺。缓缓走到封莱面前,叹了口气,说:“兄弟,也真是难为你了,这,什么事都串成一串,不好办啊。”封莱皱了皱眉头,无奈地笑笑:“嗨,就像拔河一样,一边是大哥,一边是阿云,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让两边都赢啊。”
说完,封莱把目光转向一边雕像般的栾铠,有些迟疑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相信我,栾铠。”
栾铠怔忪的目光终于从地上的一点挪开,站起身,倒吸一口凉气,随后转身面朝听众,说:“这样吧,我们这件事已经纠结得太久了,该做决定了。既然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楚,封莱,还是按原计划,去和阿云说明真相,她如果想去见你大哥,我们就带她去,至于结果会怎样,我相信大哥那么爱她,肯定不会做伤害她的事。如果她不想去的话……”
“我就去找万总,告诉他阿云失忆的事情,万总是个好人,他一定会让阿云退出的。”伊诺抢着说。
“不行!这件事已经够乱了,别让别人再卷进来了,“栾铠依然打断她,把她吓一跳。”如果她不想去的话,我选择……”
“不要说了,”封莱插进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退出是吧?不可能,只是我惹上的烂摊子,不能连累到你。再说,阿云很懂事,我相信她也不可能不想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定会去的,甚至,我想,封浩泽会帮她找回记忆,这也未可知。”
栾铠听后,双手插兜,缓缓走到窗户前,极目远眺。忽然,远处一座高楼的顶端,乌云背后,缓缓挤出一缕阳光,在这被阴沉笼罩的万物中硬生生地开辟出一道光亮,如此顽强恣意地闪耀着。栾铠不禁眯起眼睛,尽管有些刺目,他仍贪婪地看着、盯着、欣赏着,不肯闭眼,不肯别过头。
半晌,栾铠突然转过身,紧锁的眉头已悄然舒展开来,目光似水,泛着金光。竟然微微笑了笑,说:“我去找阿云,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保准的办法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你去找她?”三个人惊讶地异口同声,太意外了。
“你,你,你确定?”封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而栾铠却弯弯嘴角,一副“这有什么的”的表情,点了点头:“对,我去找她,我觉得胜算更大一点。”
“可她不认识你啊。”
“哎,”栾铠从裤兜里掏出一只手,帅气地打了个响指,走向封莱,边走边说:“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就因为她认识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她才更能接受我是个同性恋,也会因为我们的关系,因为信任你,而更信任我。“栾铠说得轻轻快快。
“可是,可……“封莱还不放心。
“哎呀,哪来那么多可是?我得纠正你个错误,“一听”错误“,封莱更加疑惑地看着他,”你刚才说这是你惹上的烂摊子,不能连累到我,这是什么话?我怎么算也是个当事人吧,怎么是连累呢?封莱,我们在这件事上是共进退,同输赢,其他的不要想那么多。“
听到这些话,封莱终于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显然他的脸部肌肉已经有些忘记了该怎么笑,笑得有些扭曲奇怪,但毕竟是笑了,总比哭了好。他感激地看看他,温柔地说:“那我也纠正你个错误,以后不要再说什么退出了,你都说了我们要共进退,爱我,就永远别放开我。“
伊诺从没见过这样的栾铠,她所知道和熟悉的栾铠,是办公室里干练帅气的人事部经理,是对她体贴入微的暖男,是那晚向她洒泪吐露心声、让她心疼的痴恋人,是坚持不懈不求回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仗义兄弟,也是在封莱出现后,宁愿痛却依然执着地爱着的痴心人。
但她从没见过此时此刻的栾铠,他俊朗舒展的眉目间满是决绝和坚定,向上勾起的嘴角透着一份十分迷人的不羁,像权倾天下、挥斥方遒的霸气帝王,统领着他的军队,虽然早已溃不成军,但仍拼死不放弃抵抗。他终于决定不再被动地等下去,守下去,而是重振军风,主动出击了。
伊诺虽然还不曾认识这样的栾铠,但她此时的心却软得一塌糊涂。他就是她最爱的偶像,而她,是一个疯狂迷恋崇拜他的小粉丝。
这天晚上,默凡送伊诺回家,走到楼下的时候,伊诺突然侧身,踮起脚尖,主动抱住了默凡,说:“我错了,错了好多年。“
默凡被这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但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她主动投怀送抱。默凡心中窃喜,双臂紧紧地圈住她娇小的身躯,贪婪地享受着。
半晌,才问:“说什么呢?什么你错了?嗯?”声音滑腻温柔得让人迷醉。
伊诺渐渐放开默凡,但仍用手臂勾着他的脖子,有些没底气地说:“我当年,当年,不该什么也不做就放手。”
默凡怔住了,他没想到伊诺会说出这样的话。一直以来,对于大学的那段从前,他都是抱着对伊诺的歉疚面对她的,他始终认为他们之间错过的青春是他的不珍惜,不在意,从没想过,伊诺会觉得对他有愧。
见默凡愣愣地不说话,伊诺有点泄气,手臂也从他脖子上慢慢滑下来,低下头,小声嘀咕:“我当年应该去争取的,那么喜欢你我却一直没亲口对你说过,还妄想着你对我表白,结果,结果……”伊诺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要是和你把话说清楚了,后来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我们,我们,也不,不至于分开那么久不联系。今天看见栾铠为爱勇敢,我就想明白了,以前我一直怪你,恨你,不相信你,可是我又做了什么呢?对不起,是我不够努力,才错过了你,对……”
“不起”两个字被默凡突如其来的吻封在了唇里,压抑了太久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达到顶点,喷薄而出。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伊诺的脸,唇舌极尽疯狂地索求着她的甘甜,这是他仅仅品尝过一次,却自此怀念了几年的味道,贪婪?好像已不足以形容他的放纵了。
忽然,他强克制自己停了下来,不是他够了,而是他尝到了一股咸咸的味道。他缓缓睁开眼,虽然已被欲望弄得云雾笼罩,但他仍能清楚地看到伊诺面颊上两行依然流淌着的眼泪。
你哭了。
你又哭了。
终于,再一次,为我。
默凡的双手有些不自主地颤抖,如获珍宝地轻轻捧着她的脸,一下下,为她吻去所有的泪滴。唇角,竟然是翘起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哭,他应该更难受才对。可现在,此时此刻,他就是好高兴,好开心。
再次感受到默凡的唇,虽然算是“偷袭”,伊诺毫无准备,但也没有躲闪。因为美好的事物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时候,你还有能力说服自己要控制,一旦得到了,就一定会变得贪婪而想一直占有,自控力神马的就都是浮云了。
又吻了一会,默凡终于肯放开她了,但唇一离开,拥抱立马前仆后继,伊诺在他怀里快喘不过气了。
良久,伊诺头顶传来默凡的声音:“伊诺,还记得第一次为我哭吗?”
嗯?他怎么看见的?她,明明是自己躲在被窝里偷偷哭的。
见伊诺没说话,默凡笑笑说:“就知道你不记得,你醉得一塌糊涂,还打了我几巴掌,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边说着,边爱怜地轻抚着她柔顺的头发。
他在说什么?喝醉了?还扇他巴掌?怎么可能?
伊诺从怀抱中挣脱出来,满是疑惑地看看他,撅撅嘴,问:“说什么呢?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的事啊?哼,骗我呢吧!“
“当然是真的了,毕业那天你们吃散伙饭,吃到半夜全醉了,直接就睡人家包间里了,饭店都要关门了,也叫不醒你们,就给我打电话,让我把你们弄走。哎呦,想想当时服务员那嫌弃的眼神,真丢死人了。“默凡还故意用食指划了几下脸蛋,做出”丢丢“的样子。
伊诺看了是又好气又好笑,佯怒瞥了他一眼,“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你叫醒,扶你出来,你喝得连我都不认识了,我说我是默凡,你还说不是,还‘啪’一巴掌扇我脸上了,哎,你说我冤不冤,我是去救你的好吗!”默凡皱皱眉,装出一副冤枉相。
“你就欠打!”伊诺没憋住,笑出了声,又马上止住了:“那,我怎么还哭了?”
默凡没有马上接话,而是静悄悄地握住了伊诺微凉的双手,对上她期待的目光,呼出一口气,说:“你当时哭着说:‘你不是我的默凡,我的默凡他不管我,不理我,求求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不要我啊?’”
伊诺瞬间石化了,呆呆地看着默凡,她怎么也脑补不出那天的情形。
这真是她说的?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太露骨,太……贱,了吧。
“不用怀疑,这就是你说的,原话。”
沈默凡,你还真是神补刀啊!
伊诺已经羞愧得不敢抬头正视他了。
看她这个样子,默凡抿嘴偷笑了下,然后手臂微微用力,伊诺就又落入他的怀抱中,不好意思得直把脸往他怀里埋。
“所以,伊诺,我一直把它当做你对我的表白。“
“快别说了。“伊诺红着脸气气地捶着他的胸。神补刀,能不能别再补了!
默凡收起玩笑话,柔声似水:“你没有错,是我们都不够勇敢,但以后不会了,我决不允许自己再错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