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在几人期待几人忧下悄然到来,一扫连绵几日的阴雨天气,一早天便开始放晴,休息了好几天的太阳公公终于重新当班了。按理说,这么好的天气应该心情也不错,可三个人竟没一个人能高兴得起来。
从昨晚开始,伊诺的心就慌得厉害,洗完澡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又把衣橱翻了个底朝天,衣服铺了满床满地,也不知道穿什么。最让她烦心的是默凡,爱了那么久,却从来没感受过和他做情侣的感觉。说来也怪,她心中竟有些小期盼和小激动。
默凡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站在窗前,点了支烟,即便是演戏,他也愿意。因为他知道,他太想念伊诺了?他想念把那妖娆的腰肢揽进怀中的感觉,想念她光滑细腻的肌肤,想念她粉嫩诱人的唇,想念她发间只属于她的芳香。虽说只享受过一次,但那一次的记忆足以够他回味终生。
最忐忑不安的要数当事人栾铠了,虽然前几日已经在超市远远见过封莱一面,但他清楚自己的感情,他想原谅他,拥抱他,亲吻他,和他在一起。不管他犯了什么错,只要他还爱他,他都能重新接受他。这也是为什么他要伊诺和默凡陪着他去,他不想让自己的防线崩溃得太彻底。
当栾铠把伊诺接到尚德酒楼的时候,默凡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下车后,栾铠从上到下打量了这对假情侣,点头说了句:“你俩还真是默契啊!还是商量好穿什么了?”
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是的,伊诺和默凡穿得简直就和情侣装无异。伊诺选了一套粉红色格子裙装,搭配栗色长靴,油黑光亮的卷发顺肩自然散开;默凡恰巧也穿了件深蓝色格子衬衫,配以卡其色休闲裤和栗色帆布鞋,清爽利落的板寸平添了几分帅气阳光。
连他们都没想到竟然会如此默契,相互浅笑着对视了一眼。
“行了,上去吧,他,他应该已经来了。”栾铠整了整白衬衫的褶皱,立了立衣领,搓搓手,紧张地先走了进去。
伊诺和默凡跟在后面,闭口不语。
来到一个包间,栾铠长吁一口气,鼓足勇气先敲了敲门,随后轻轻推开了门,站住了。
伊诺一路低着头走,栾铠忽然停下来,她险些撞到他身上。一个趔趄,一双手从身后托住了她的腰。她感觉到了那只手传递的滚烫的温度,随后便很快撤走了。
“好久不见。”一个清脆的男声传来。
“嗯,好久不见。”栾铠看似平静地回答,点头示意。
“进来坐吧,我点了你最爱吃……”随着栾铠走进包间,身后的两个人也被暴露出来。封莱瞬间愣住了,话都没说完。
“啊,介绍一下,封莱,我朋友。”伊诺和默凡笑着打了声招呼。
封莱也礼节性地点了点头,紧缩的眉头却并未舒缓半分。
栾铠偷偷给了默凡一个眼神,默凡不得不犹豫着把伊诺轻轻揽进怀中,对封莱说:“不好意思啊,我和我女朋友也恰好在这吃饭,栾铠看到我们非让过来一起喝一杯,聊聊天,没想到他跟您有约,我们就不打扰了。”
“她是你女朋友?”封莱也没想到初次见面会问出这么没礼貌的话。
“啊?啊,对啊,我女朋友。”默凡也纳闷呢,难道装得不够像?那也不至于一进门就被拆穿吧!于是把伊诺搂得更紧了些,也不管伊诺挣扎的小动作。
这么一问,封莱面子上也挂不住,但眉头有些许舒展,只好不得已地赔笑说:“你们很般配。没关系,我们也是随便吃个饭,既然是栾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人多还热闹,一起吃吧。”
默凡这才拉着伊诺不好意思地入席。席间,碍着伊诺和默凡,封莱并没有说本该说的事情,只当做四个好朋友周末休闲一聚,气氛倒也算不上尴尬。
菜吃的差不多了,封莱用纸巾擦擦嘴,起身说道:“不好意思,你们先聊,我去趟洗手间。”在走到栾铠身边的时候,栾铠看到了他熟悉的眼神,那里藏着不解、愤怒和失望。没想到他也学会了,这眼神本是他给封莱的最后一个眼神。他怎么能不懂这个眼神呢?封莱出去之后,栾铠松了口气,脸上堆着的笑也耷拉下来,放下筷子,无助地看着伊诺说:“我表现得怎么样?”
“Sofarsogood。(目前还好)”伊诺给了他一个大笑容,以示鼓励。
“他叫我出去。”
“啊?我怎么没听见?”默凡和伊诺异口同声。
“他用眼神告诉我的。”
默凡再也忍不住了,憋了半天的火终于撒了出来:“我就说嘛,你俩的事情,我们跟着搀和算什么事啊?我们在这,他怎么好意思谈正事?这不,你还得自己去面对他。”
伊诺这回可是和默凡站到了一个战线:“他说得对,栾铠。通过刚才的观察,我觉得封莱还是很在乎你的。记不记得我们在超市给他演的那出戏?我想他是认出我来了,但没想到我并不是你女朋友,我能看出他很高兴。我猜,他肯定还不知道你们俩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所以他才那么拘束不自在。栾铠,你们两个的情况确实很特殊,你要理解他那么对你也是迫不得已,毕竟心里那道坎他还没过去,你也没过去。但同性恋并不是丢人的事情,你们要帮助对方克服那道坎,好好谈,我看好你们哦!”
“我也看好你们哦!”默凡学着伊诺的口气也说了一句。
栾铠感激地看了看两个朋友,郑重地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包间内只剩下伊诺和默凡,气氛便又变得有些尴尬。默凡没话找话地说:“那个,孟柯辰现在怎么样?工作还好吗?”
这没来由的一句把伊诺弄得一愣,只得随口编了句:“他,都挺好的。”
“哦,怎么没见他下班来接过你啊?”
“他不在上海。”
“啊?两地分居啊,那也不是个事啊,他在哪儿啊?”
“他……”这可真把伊诺问着了,她是真不知道他在哪儿。“哎呀你问这些干嘛?”
“没没,没事,随便问问。”
又陷入了沉默。
忽然,伊诺的手机响了,是妈妈。
“伊诺,咱家邻居你孙姨他外甥刚从国外回来,哎呀那小伙子长得真叫一个带劲啊,人家在美国念的大学,学历也高,北京一个大公司点名了要他,这不回国来工作了,年薪好几十万呢!”妈妈标准的东北大嗓门从听筒里传来,伊诺被震得赶紧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一点。
“妈,回来就回来呗,跟我说这些干啥?”伊诺漫不尽心地夹了口菜。
“说这些干啥?妈看上人家了呗!伊诺,你啥时候回来一趟,跟人家见一面。妈把你照片给他看了,他对你挺感兴趣的,你俩……”
“哎呀我说妈呀,亲妈!你能不操心这事了不?”
“我怎么能不操心?你说说你单身多长时间了,你自己说说!”
“我干嘛要算那个……”话没说完,伊诺就愣住了,因为她看到坐在旁边的默凡已经愣住了,像雕塑一样僵住。这才后悔地拍拍脑门,才想起来,此处不宜谈论此话题啊!
于是赶紧采取速战速决的战术,随口和妈妈说了一声:“我有男朋友了!”
“什么?孟柯辰那臭小子回来了?我告诉你啊伊诺,他……”妈妈的声音戛然而止,伊诺果断把电话掐了。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两人各怀揣心思,都不肯说话。
过了许久,默凡终于忍不住了,皱着眉头问:“你们分手了?”
“嗯。”伊诺心虚地低头喝水。
“为什么骗我?”
“没骗你,我那啥,我又有男朋友了。”
“还骗我!”默凡步步紧逼,确实有些怒了。
“随便你怎么想,我有事先走了,栾铠回来告诉他一声。”说完,伊诺抄起包就想逃。
默凡一把抓住伊诺的手腕,死死地握在手里,好像要把它就这么生生揉进身体里。
“你放开,弄疼我了!”伊诺用力想甩开他。
默凡丝毫没松手,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人就这么面对面,一人抓着一人手腕,沉默半晌。
“你到底在怕什么?”默凡忽然问了一句伊诺听不太懂的话。伊诺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他。
“怕我知道你单身,再缠着你吗?”见伊诺并没反驳,默凡苦笑了一声说:“楚伊诺,你就那么恨我?”
印象中,默凡从来没叫过她全名,从来没有过这般绝望的表情。伊诺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向他隐瞒单身的事情,她只知道尽快离开这间屋子才是上上选,她需要新鲜的空气。
“放开我!我要走了。”她再次用力地甩手,没想到这次竟毫不费力就挣脱开了。伊诺看着被默凡勒得红了一圈的手腕,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
一把推开酒楼的大门,清新的空气立即扑到脸上,还夹杂着些许花香。伊诺跑不动了,连走都走不动了,她觉得身体像灌了铅一般沉重,脑子里更是一片浆糊,连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你就那么恨我?你就那么恨我?……
默凡的声音魔咒般在脑海中回旋,像无数只白蚁啃食着她的大脑,疼极了。伊诺痛苦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泪水便决堤般涌出。
而此时的包间里,默凡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目光中灼灼的烈火在燃烧,燃烧,直到燃尽他的五脏六腑,身心俱焚。
是,他深深地伤害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对不起她,所以他从没敢想过她能重新爱上他。但她一定要这么绝情吗?他在她心中真的就那么罪无可赦?连单身都要瞒着他,她怕什么?
楚伊诺,你真伤着我了,这事,还没完呢!
想到这,默凡也不等栾铠了,径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