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念和蝶念闲聊期间,偶然谈起我是如何成为这沈府小姐的。
原来昨日义母要去庙里祈福,途中迎面走来一位老者,发须花白,仙风道骨。老者经过义母身边时,突然说道:“时空之缘,择日撞日;莫问过往事,莫逐客中亲;佛云亦云,福兮祸兮?”
老者的声音回响在义母耳边,义母见周围人神情皆无变化,似乎都未听到老者的话,于是忙转身去寻,却只见街上人来人往,老者已不知去向。
义母带着不解去到庙中,却见庭院内空无一人,义母很是不解,为何那一日竟无人去庙内祈福。她步入堂内,准备烧香拜佛,却是见到有一女子靠着桌案昏睡。
义母忙走过去细瞧,见女子呼吸均匀,便唤了几声,可是未醒。义母便想到今日见到的老者说的那几句话,又想到这庙内今日寂静的异常,便忙叫仆人和丫鬟将这位女子带回府中。
义父得知此事后,与义母商议,虽“福兮祸兮”四字中带有不吉之兆,但还是选择相信“莫逐客中亲”之句,想来这女子是命中的亲人,遂认为干女儿;又因“莫问过往事”之句,下令任何人不可追究小姐的过去。
听到这些,我很感动,我与沈家非亲非故,义父义母不怕我万一是那“祸”身,认我为义女,子念蝶念也对我推心置腹,视我为兄弟姊妹。
姽舞婆婆啊,想来那老者是你的化身吧,你帮我选择了沈府这样一个温馨的家庭,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或许,我只得安心住下,以沈府为家,同时,我也立誓要为沈府谋福,断不可成为祸根。
我正在心里暗下决心,子念却在此时突然说道:“对了,宫里要办生辰宴,泠汐,你要不要陪我们一同去?”
“宫里?”我试探问道:“我......我可以去吗?”
蝶念接道:“自是可以啊!你现在和我一样是沈府小姐,当然可以去王宫了。”
子念也笑着说道:“不错,其实,蝶念在宫里待的日子比府里还多呢。”
我想着既然穿越回来了,就该想想如何去找寻记忆,如今他们提到王宫,我何不跟去瞧瞧,万一那里会有什么线索呢,于是忙开心说着:“好啊好啊,我也好想去王宫看看呢!”我双眉挑起,笑得开心。
子念望向笑得很甜的我,眼波流转,他说:“泠汐,既然要去王宫,我就要将王宫里很多人事提前告知你,免得你初去有什么闪失。”
我笑着回应,“子念,谢谢你。”
之后,子念给我讲了一些关于王宫的事。
原来,祤翊国国王名为冷翊,尊称翊王,王后名为盛英。宫里有三个王子,按长幼排序分别是冰湛、冰翼、冰澈。而这次的生辰宴,是为了冰湛四周岁的女儿办的,她虽是一位小公主,但也是宫里唯一的孩子,因此翊王很是喜欢,封号玥瑶。
三个王子中,目前只有冰湛一人已娶王子妃,王子妃名为若晴,且是灵域国的公主。
听闻还有别国,我便又问出,原来,此处天下三分,三国分别为:祤翊国、灵域国、星阙国。
蝶念还告诉我,她之所以常常住在王宫,其实是翊王之意。翊王只有冰湛一子完婚,因此很关心冰翼和冰澈的婚事,于是在三年前下了一道命令,凡是朝堂上官职居高的大臣中,有女儿且满十六岁的,都要将女儿送入王宫中居住。翊王的本意,是希望待时机成熟,便为冰翼和冰澈赐婚。可不料,冰澈一直说要二哥冰翼完婚后才肯成婚,而冰翼也因没有看中任何一位小姐,所以未得赐婚。
这三年里有资格入宫的女子不过十人,且有几个年龄稍长的,在翊王的命令下达前,已经订了婚,故不能入宫;还有几个入宫两三年,未能与冰翼说上一句话的,翊王也就将她们指婚给其他大臣的公子了。如今,仍能住在王宫的女子只有两个,一个是蝶念,另一个是莹雪。
莹雪是已故的方谦将军之女,且她自幼便与父亲相依为命,方将军为国捐躯后,莹雪就被翊王带到王宫中照顾,因此已在王宫居住多年。两年前蝶念入宫,莹雪便与她成为了至亲好友。
关于众人居所,翊王与王后住在笙锦堂,冰湛在玉宇阁,冰翼在伊阑轩,冰澈在挽黛居,翊王议政议事处是擎云殿,待客宴会处是琼筝台。至于蝶念和莹雪住的地方,名为听香榭。
提及居所,蝶念特别嘱咐,说切不可去临月亭。我不解,蝶念说,若不想得罪冰翼,就绝对不要去那里,也不要与旁人提起临月亭,只当不知便好。她还说,这是宫里默认的秘密,连翊王都不予干涉。
我不懂,却也知不该多问,但是,临月亭这个名字,就如一杯酒,被灌入我的嘴中,顺着喉咙而下,我想说什么,却终是难以启齿。
君临月下,翼如画,执笔天涯,只为一个她。
捻花含婳,青丝发,眉点朱砂,为谁妆作嫁?
脑海里浮现出这些话,那种感觉,似一条鱼儿冲破湖面上的薄冰,一跃而出,又顺着那条弧线落入水中。湖面静谧如初,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但我确定,的确有什么,发生过、存在过,就在那个、被所有人心照不宣地“遗忘”的临月亭中。
我一直坚定着,无论如何,都要到临月亭看一看,直到载着我和蝶念的车轿行至王宫宫门前。
蝶念说着:“泠汐,到宫门口了,我们需要下轿了。”
“好。”我这才知道,原来进入王宫,需要步行,不能乘轿。
蝶念先下了轿,子念亲自过来扶她而下。到我了,子念的手向我伸来,我只得将手轻轻搭上,他握住我的指尖,说着“小心脚下”。
下了轿,义父说,他和子念需要去拜见翊王,让我随蝶念去听香榭就好。分开后,蝶念便带着我行路,我感觉周围的高墙、踏上的阔径,都是一副新奇模样。听闻过,“一入宫门深似海”,不知,我这一步踏入,可会倾我此生?
不知行了多久,来到一门前。仰首望向那悬着的匾额,“听香榭”三个字,空灵隽秀。
朱门开,步入庭下,顿觉扑鼻香。是玉兰!我暗自欣喜,这是我最爱的花香之一。环顾而望,果然没错,庭中栽植了很多玉兰,如今正开的娇艳,使庭院青白片片,在阳光下美的耀眼。因为玉兰,我的心情也多少舒缓,终于在这王宫之内,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赏房屋建筑,顶覆青瓦,柱涂棕漆,还有,倾斜而下的屋檐,在尾部略微向上翻卷,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步入房内,雕花窗,白玉榻,绢纱罗帐,一切,都那么精致美丽,让人不由喜欢。
“给蝶念小姐请安,”一个平淡如水的声音传来。
我转过身,见到一位梳妆发饰和衣裙都很朴素淡雅的女子,我望着她,她望着我,她的目光似惊讶似迟疑。
蝶念说道:“了痕,这位是我们沈府的二小姐,唤作泠汐。”接着转头对我说道:“泠汐,她就是这听香榭的管事,叫了痕。”
了痕慢慢行礼道:“给泠汐小姐请安。”
“免礼。”我道。
“蝶念,你回来啦!”屋外突然传来一阵笑音。
了痕说道:“既然没什么事吩咐,了痕先告退了。”
“好,你且下去吧。”蝶念道。
“蝶念,蝶念。”屋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循声而望,只见进来一位漂亮女子,飘荡的裙摆,漾开的笑容,这,又是一位红粉佳人。想来,她就是莹雪了。
蝶念忙牵着我的手,去到她的身边,说:“莹雪,这是我父亲的义女,名叫泠汐。”
她果然就是莹雪。我先开口,道:“泠汐见过莹雪姐姐。”
莹雪的目光这才放到我身上,她看到我的第一眼,目光里突然多出了难以掩盖的惊讶,我竟猜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了痕和莹雪见到我,都会是这个神情。
莫不成,她们认识从前的我?
莹雪见我很不解的望着她,神情渐渐恢复正常,笑着说道:“泠汐妹妹好。”
望着莹雪,她雪白的肌肤,清澈的眼眸,让我吃惊,原来在这深宫中还有一位如此晶莹胜雪的女子,或许,王宫,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阴暗可怕。
玥瑶公主的生辰宴设在了琼筝台,为了尽快认识宫中众人,我让蝶念和莹雪很早就带我来到了琼筝台。我这才知道,宴会设在庭院之内,琼筝台最大的特点,就是偌大的庭院之中,有一以石搭建的巨大圆台,所有的乐师和歌舞助兴的人都可以在上面表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降临了,琼筝台内挂起了无数大红的灯笼,喜庆异常。所有的檀木桌椅都已摆放好,我和蝶念、莹雪在席落座,檀木的清香在鼻尖散开,淡雅沁脾。
宾客相继而来,先到的是一些大臣和他们的家眷,蝶念在旁边向我一一介绍。
不多时,义父也来到了琼筝台,见有其他人同行,蝶念忙向我介绍说:“泠汐,与父亲同行的将军名为苏远振,是我们祤翊国的护国大将军呢。”
我感叹:“这么厉害!”
义父和苏远振在我们对面落座,义父望向我与蝶念、莹雪三人,我们都因距离有些远,遂只是微微点头行礼。
这时,蝶念说:“泠汐,子念和冰澈来了!”
我忙望向来人,子念依旧是那般谦谦君子,而冰澈却是笑颜而至,脸部的轮廓,呈现出近乎完美的弧度,我不得不用两个词形容他——年轻、俊美。
众人见冰澈来了,都起身行礼,道:“恭迎澈王子。”我也忙跟着起身。
冰澈道:“免礼吧。”然后便和子念径直来到我三人身边,蝶念笑着说:“冰澈,你们终于来了。”
我再一次行礼道:“见过澈王子。”
冰澈笑的灿烂,道:“你就是泠汐?”
我忙回道:“是。”
冰澈的目光中晃过一丝忧虑,对子念道:“子念,你这位新妹妹,当真称得上是妙红颜、俏佳人,只是......只是这样的容貌......不知,是福还是......”
听冰澈如此说,我便紧张说道:“不知澈王子此言......是、是何意?”
冰澈笑了,道:“泠汐,不必在意。记住,以我和子念、蝶念的交情,你只当我为兄便好,莫要拘谨。还有,你不必称我澈王子,唤我冰澈就好。”
我一时惶恐,虽想尽快亲近于冰澈,亦是不敢直呼姓名,便小心地望向蝶念,用眼神问她如何是好。
蝶念见我这般不安,笑着牵住我的手,说:“泠汐,你就唤他名字便好了,真的不必拘谨。”
我这才安了心,慢慢道出:“是,冰.....冰澈。”
冰澈笑道:“这就是了。”
冰澈和子念走到第一排的座位坐下,而我和蝶念、莹雪一直都坐在最后一排,只因我们不是王子也不是朝臣,便只能坐在这后排。
不多时,冰湛、若晴和玥瑶到了,众人再一次行礼,“参见湛王子、王子妃,恭祝玥瑶公主生辰。”
冰湛随手拂摆了一下衣衫而坐,威风凛然,严肃而道:“免礼。”
我不禁慨叹这位湛王子的势气凌人。
若晴抱着玥瑶落座后,我才注意到,宾客已几乎到齐,对面只有一个位子仍空着,思之还有谁,我猜测,那是二王子冰翼的座位。
目光小心的环顾着周围,却不小心在一个人身上停留。这人是一位年轻男子,黛色长衫,且并未落座,只是站在冰湛身后不远处。他的目光甚寒,眼睛似乎一直盯着一个方向,面部毫无表情。我也不知为何,看到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视线便不能从他的身上离开。
蝶念注意到我的视线,用肘部轻轻推了我一下,我忙回过神,疑问的望向她。
蝶念笑了,道:“泠汐,你该不会是在看那个“至寒之川”吧?”
“至寒......之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