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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杂文(3)

无汉杂霸,迈周诵钊。勤政之后,孝奉两宫,问安侍膳,尊养必躬。天子而孝,其德弥弘。而又斋遬,以时谒陵。六飞屡驾,感慕遗弓。重兹国本,元良庆衍。毓德少阳,承华乃践。慎简名臣,谕道以善。鲍鱼必除,邪蒿弗荐。礼乐诗书,圣训不倦。鲸鲵横海,猰载涂。不思报德,恣其啸呼。爰飞金矢,张我天弧。皇威所暨,拉朽摧枯。山无伏莽,海不扬波。加以文治,临雍讲学。璧水环桥,陈经扬搉。绝域从师,虎贲磨琢。四海弦歌,九州礼乐。一道同风,群归祓濯。忧劳万姓,罔或宴安。翠华所至,亲问闾阎。民依轸念,知悉艰难。撙节爱养,财货无殚。九年之蓄,式是周官。于铄放勋,昭兹万世。声教四敷,下蟠上际。民时雍哉,尧曰治未。小臣何幸,亦是悠憩。沐泽沾渥,臣节自励。何以事君?

曰忠与爱。暨清慎勤,以效感戴。踊跃欢欣,颂其梗概。帝德如天,治隆三代。寿祚悠长,万有千载。

注:观此文意,此文的写作时间应在康熙二十年年底平定三藩之乱和二十二年七月平台湾以后,其时国家版图刚刚统一不久。系康熙二十二年的下半年或更晚些时候。

祭吴汉槎文

呜呼!我与子昔爰居爰处,谁料倏忽死生异路!自我别子,子病虽遽,款款话言,历历衷素。初谓奄旬,尚可聚首,俄然物化,杨生左肘。青溪落月,台城衰柳。哀讣惊闻,未知是否。畴昔之夜,元冕垂缨,呼我永别,号痛就醒。非子也耶?仿佛精灵。我归不闻,子笑语声。子信死矣!传言是矣!帷堂而哭,寡妻弱子;七十之母,远在故里。返何日?倚闾何俟?嗟嗟苍天,何厚其才,而啬其遇,亦孔艰哉!弱龄克赋,左马右枚;未题雁塔,先泣龙堆。中郎朔方,亭伯辽海,萧萧寒吹,荒荒破垒。

子穷过此,二十四载。凌云欲奏,狗监安在?自我昔年,邂逅梁溪,子有死友,非此而谁!《金缕》一章,声与泣随,我誓返子,实由此词。皇恩荡荡,磅礴无垠,皂帽归来,呜咽沾巾。我喜得子,如骖之靳,花间草堂,月夕霜辰。未几思母,翩然南棹,凭舻发咏,临流垂钓。舟还巨壑,鹤归华表,朋旧全非,容颜乍老。

中得子讯,卧疴累月,数寄尺书,趣子遄发。授馆甫尔,遂苦下泄,两月之间,便成永诀。自古才人,易夭而贫,黄金突兀,白玉嶙峋。以彼一日,易我千春,知子不愿,卓哉斯文。子志末竟,子劳已息。有子与女,块然苫席。言念交期,慰尔营魄,灵兮鉴之,无嗟远客。尚飨!

注:吴汉槎,名兆骞,字汉槎,江苏吴江人,为纳兰性德之好友。顺治十四年中举人,后因科场案被流放宁古塔。康熙二十三年十月在北京去世,当时纳兰性德正在随扈南巡,十一月初在江宁闻此噩耗,书写此文遥寄哀思。

曹司空手植楝树记

《诗》三百篇,凡贤人君子之寄托,以及野夫游女之讴吟,往往流连景物,遇一草一木之细,辄低迴太息而不忍置,非尽若召伯之棠“美斯爱,爱斯传”也。又况一草一木,倘为先人之所手植,则眷言遗泽,攀枝执条,泫然流涕,其所图以爱之而传之者,当何如切至也乎!余友曹君子清,风流儒雅,彬彬乎兼文学政事之长,叩其渊源,盖得之庭训者居多。子清为余言:其先人司空公当日奉命督江宁织造,清操惠政,久著东南;于时尚方资黼黻之华,闾阎鲜杼轴之叹;衙斋萧寂,携子清兄弟以从,方佩觿佩韘之年,温经课业,靡间寒暑。

其书室外,司空亲栽楝树一株,今尚在无恙;当夫春葩未扬,秋实不落,冠剑廷立,俨如式凭。嗟乎!曾几何时,而昔日之树,已非拱把之树,昔日之人,已非童稚之人矣!语毕,子清愀然念其先人。余谓子清:“此即司空之甘棠也。惟周之初,召伯与元公尚父并称,其后伯禽抗世子法,齐侯伋任虎贲,直宿卫,惟燕嗣不甚著。今我国家重世臣,异日者子清奉简书乘传而出,安知不建牙南服,踵武司空。则此一树也,先人之泽,于是乎延;后世之泽,又于是乎启矣。可无片言以志之?”因为赋长短句一阕。同赋者,锡山顾君梁汾。

注:此文没有载入《通志堂集》,是根据周汝昌先生的《红楼梦新证》补入的。文中所说的司空就是曹寅的父亲曹玺。曹寅,字子清,号荔轩,与纳兰性德为好友,曾邀人为其画《楝亭图》题咏。据考,此文似是纳兰性德为《楝亭图》第一卷所题之文。此文的写作时间大约是在康熙二十三年十一月纳兰性德随扈到金陵之时或更晚一些时候。

【渌水亭杂识】

癸丑病起,披读经史,偶有管见,书之别简。或良朋莅止,传述异闻,客去辄录而藏焉。逾三四年遂成卷,曰《渌水亭杂识》,以备说家之浏览云尔。

燕山窦十郎故居,或云在城西,或云在昌平,或云在涿州,或云在蓟州。当时冯瀛王道赠诗有“灵椿一株老”之句,今北城有灵椿坊,疑是十郎旧里,此灵椿所以名坊也。

元时,海子岸有万春园,进士登第恩荣宴后,会同年于此。宋显夫诗所云:“临水亭台似曲江”也。今失所在。元有甄氏访山亭,在城西,今莫详其处矣。

李长沙赐第在西长安门西,俗呼李阁老胡同是也。其别业在北安门北。集中《西涯十二咏》,程篁墩学士和之,有桔槔亭、杨柳湾、稻田、菜园、莲池,而响闸、钟鼓楼、慈恩寺、广福观皆在十二咏中,今其遗址不可问,当在越桥相近。盖响闸即越桥下闸,而钟鼓楼则园中可遥望尔。红螺山大明寺碑,元昭文馆大学士、太史院使、领司天监事樊从义撰文,宣文阁监书博士兼经筵译文官王与书。称寺始于唐,金世宗大定间,召佛觉禅师于真定之弘济来住兹山。元仁宗时,诏云山禅师以荣禄大夫、大司空、佩一品银章主大圣安寺。内侍大司徒王伯顺以大明为圣安宗派,请太皇太后发帑五万为修寺之赀。至正中,云山从圣安归老于此,尽捐前后所赐金帛重修焉。盖沙门检校司空,在辽时已然,金元循之不改也。碑又云两红螺死,为双浮图瘗之寺中。今寺南一池曰红螺池,三面皆果园,花时游览颇胜。殿西有竹一亩。寺东南二里许为明怀宁侯孙武敏公墓,有两碑,一李贤撰,一彭时撰,中一碑刻谕祭文。

呼奴山白云观,有元大德八年集贤学士宋渤碑。千佛寺建于明万历初,中有长沙杨守鲁、安阳乔应春二碑,皆镇阳林潮书。潮以鸿胪寺主簿直文华殿中书。应春碑称诸天、阿罗汉皆太监杨用所铸。刘同人《帝京景物略》(注:刘侗,字同人,号格庵,明代著名散文家。和于奕正合撰《帝京景物略》,于收集材料,他撰写文字。)乃谓为朝鲜国王所贡,当以碑为实也。

药王庙,天启中魏忠贤所建,落成时帝加奖谕,赐赍甚厚,当年必有丰碑,今无片石,盖为人所踣矣。(注:此当指普济药王庙,位于今北京地安门西大街,建于明朝万历三年十月,民国十二年重修,属私建。现已无存。)龙华寺明碑二:其一播阳释道深撰,广陵赵昂书,抚宁侯朱永篆额;其一金陵朱之蕃撰,高阳孙承宗篆额,永春李开藻书。文辞甚俚,不足观。

资福寺,明正统间僧圆升建。至嘉靖初,尚膳监太监马潮修之。中有山西按察司佥事、督理宣府边储四明钱俊民碑,书之者礼部左侍郎任丘李时也。殿前梵塔上勒片石,有壬寅三月三日字,未知何时所建。明正德癸酉司礼监太监张雄建寺于宛平县香山乡畏吾村,赐额曰大慧,并护敕勒于碑。寺有大悲殿,重檐架之。中范铜为佛像,高五丈,土人遂呼为大佛寺。嘉靖中,太监麦某提督东厂,于其左增盖佑圣观。于是合寺、观计之,殿宇凡一百八十三楹,拓地四百二十一亩。盖是时世宗方信道士而厌缁流。内官惟恐寺刹之毁,故建道观于其旁。而寺后之山又有真武祠,藉此以存寺也。寺之始建,大学士茶陵李东阳为碑,工部尚书汤阴李燧书之,新宁伯谭祐篆额。其增置佑圣观也,大学士余姚李本撰文、礼部尚书高安吴山书之,成国公朱希忠篆额。其后万历壬辰重修,则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太仓王锡爵撰记。

功德寺有木球使者,其事近于怪。按宋?张世南《游宦纪闻》载:雪峰寺僧义存于唐懿宗咸通十一年开山创寺,乾符二年赐号真觉禅师。寺有木球,相传受真觉役使,呼仆延客,球皆自往来。嘉泰间寺灾,球忽滚入池中,得不坏。然则以木球为使,浮屠固有其术,盖有先版庵而役之者矣。

五台山僧侈言娑罗树灵异,至画图镂版。然如巴陵、淮阴、安西、伊洛、临安、白下、峨嵋山,在处有之。闻广州南海神庙四本特高,今京师卧佛寺二株亦有干霄之势。顾或著、或不著,草木亦有幸、不幸也。

怀柔城极坚整,西南在平地,东北则因山为之。其南瓮城可盘马。丽谯片石,记万历九年增修丈尺,末云并用纯灰铺底,灌抿全完,以垂永久。宜其历百年尚如新筑也。

钓鱼台在怀柔县西三里,山水殊胜。涧流至此广丈余,横板桥以渡,东南一望,渚烟村树,仿佛江乡。

琼华岛土取自塞外,《辍耕录》、《西轩客谭》可稽也。石移自艮岳,明宣宗《广寒记》可证也。

西山有君子口,疑即《寰宇记》所云君子城,讹为箕子城者也。驾到口在西山,其曰驾到,不知何年事。斋堂村在西山之北百余里,产画眉石处也。元豫章熊自得偕崇真张真人往居,撰《燕京志》。欧阳元功、张仲举皆有诗送之。元功诗云:“先生去隐斋堂村,境趣佳处如桃源。西出都门二百里,山之盩厔水浩亹。一重一掩一聚落,一溪十渡深而浑。羊肠险径挂山腹,蜂房小屋粘云根。立当阨塞若关隘,视入衍沃同川原。市朝甚迩俗尘远,土产虽少人烟繁。畲艺陆宜麦菽,树栅作圈收鸡豚。园蔬地美夏不燥,煤炭价贱冬常温。前年熊郎入卖药,施贫者药人感恩。熊君携笈今就子,绕舍木叶书缤翻。崇真真人又继往,况是偓佺之子孙。紫箫夜吹辽鹤至,林响谷应松风喧。登高东望直沽口,海日涌出黄金盆。应怜曼倩恋象阙,坐羡庞公归鹿门。”仲举诗云:“燕垂赵际中有村,正在西湖之上源。源头落花每流出,亦有浴凫时在亹。隐君葺茅据幽胜,仿佛小庄如陆浑。环之苍松数十树,拔出太古虚无根。攒峰叠壁何盘盘,地多硗磝少平原。先生生计虽苦薄,最喜静无人事繁。黄精本肥术苗脆,疆场有瓜牢有豚。吟诗作画百不理,一家笑语常春温。功名只遣世涂累,饱暖已荷皇天恩。近闻“京志”将脱稿,贯穿百氏手自翻。朱黄堆案墨满砚,钞写况有能书孙。云晴辄辱羽客去,谷熟方来山鸟喧。土床炕暖石窑炭,黍酒香注田家盆。要知精舍白鹿洞,不待公车金马门。”元之《大一统志》卷帙繁富,考证亦綦详矣,而自得复撰《燕京志》,仲举谓其贯穿百氏,必有出于《大一统志》之表者。惜乎其书之不传也!

“圣朝建都燕山,民物日富。八九十岁翁,敦茂庞硕,朝廷优之,徭役弗事。岁时得升殿上,上皇帝寿。百官衣朝服鞠躬以进,视班次惟谨,毋敢越尺寸。而诸耆老高帻博褐,从容暇豫,以齿后先。门者不敢谁何。视百官退乃陟峻陛,承清光。归而娱戏井陌,或骑或步,更过饮食,和气粹如。大驾出,则庞眉黄发序勾陈环卫间。见者咸曰:‘乐哉太平之民也’!”此元?王士熙《张进中墓表》。进中居京师,亦耆老之一也。进中字子正,善为笔。管以坚竹,毫以鼬鼠。淇上王仲谋,上党宋齐彦,吴兴赵子昂,皆与之游。以一笔工而数得持笔以入禁中。观元盛时尊养耆老之典,亦庶几上庠之风矣。

明初有玉鸽十二从南方来,飞集燕山,识者谓北平当王,盖兆燕山十二陵也。

都中遗老述万历间西山戒坛四月游女之盛,钿车不绝,茶棚酒肆相接于路,至有挟妓入寺者。一无名子嘲以诗云:“高下山头起佛龛,往来米汁杂鱼盐。不因说法坚持戒,那得观音处处参。”

项羽徙齐王田市为胶东王,徐广曰:“都即墨。”又立齐将田都为齐王,都临淄。又立故秦所灭齐王建孙田安为济北王,都博阳,《正义》曰:“在济北。”是为三齐。后田荣自立为齐王,并王三齐之地。《正义》“三齐记”云:“右即墨,中临淄,左平陆,谓之三齐。”

句吴,按《史记》泰伯奔荆蛮,荆蛮义之,从而归者千余家,号曰句吴。《正义》引《世本》注云:“泰伯始所居地名。”许慎《淮南子注》云:“吴人语不正,言吴而加以‘句’。”颜师古云:“‘句’,夷俗发声,亦犹‘越’为‘于越’。”《正义》又云:“泰伯居梅里,在常州无锡县东南六十里。至十九世孙寿梦居之,号句吴。”《吴越春秋》:“泰伯号句吴越,在城西北隅,名曰故吴。”注:“泰伯所都谓之吴城,在梅里平墟,今无锡县境。”其后楚封春申君黄歇为相,以吴故墟为都邑,即此也。

吴有数称。《汉书?项羽传》:举吴中兵,曰吴中。《汉书?灌婴传》:渡江破吴郡,长吴下。按吴县本平地,概言之犹言稷下、敖下云。见叶氏《过庭录》曰:吴下。今人多称平江为吴门。按李德裕文,指润州为吴之门户。又王充《论衡》云:孔子与颜渊上泰山,东望吴阊门外白马如练。充谓:人目所见不过十里,鲁去吴千有余里,使离朱望之终不能见。他书作吴门,而此云阊门者,误也。此吴门,即冀郭门也。冀与鲁为邻,非今阊门明矣。又见汉《五行志》洪州亦有吴门镇,曰吴门。又吴县有大吴乡,曰大吴。沈休文安陆王碑文:“鸿骞旧吴。”李善注刘琨《劝进表》:“奄有旧吴。”曰旧吴。梁简文帝《浮海石像铭》云:“长处全吴。”今昆山有全吴乡,又长洲县上元乡全吴里是也。梁同光二年,升苏州为中吴军节度。吴越时称中吴府,亦曰东吴。

吴会,世多称平江为吴会,意谓吴为东南一都会也,自唐以来如此。今郡中有吴会亭,府治前有吴会坊,皆承其误。按“史”、“汉”等书所载,皆以吴会为吴越。汉《吴王濞传》:“上患吴会轻悍。”此时未分会稽为吴郡,盖指吴,会稽之地耳。至吴郡既立之后,若曹子建诗云:“行行至吴会,吴会非吾乡。”诸葛孔明论荆州形势云:“东连吴会。”东汉《蔡邕传》云:“寄命江海,远迹吴会。”谢承《后汉书?施延传》云:“吴会未分。”吴?张纮谓:“收兵吴会,则荆扬可一。”王羲之为会稽内史时,朝廷赋役繁重,吴会尤甚。石崇论伐吴之功曰:“吴会僭逆。”则斥言孙氏。《庄子》“释文”:“浙江今在余杭郡,后汉以为吴会分界,今在会稽钱塘。”以上皆指二浙之地。又按《吴?孙贲传》云:“策已平吴、会二郡。”《朱桓传》云:“使部伍吴、会二郡。”宋?褚伯玉,吴郡钱塘人,隐居剡山。齐太祖即位,手诏吴、会二郡,以礼迎遣。六朝亦有下吴、会两郡造船若干者。此类甚多,证据尤切。或谓为会稽二字可独称会乎?按宋元嘉时,以扬州、浙西属司隶校尉,而分浙东五郡,立会州,以隋王诞为刺史。晋、宋间亦以会稽为会土,故谢灵运有《会行吟》,此独称会之征也。

苏台,《青箱杂记》云:“苏州有姑苏台,故谓苏台。相州有铜雀台,滑州有测景台,故亦称相台、滑台。”又见《古迹考》。三楚,《史记?货殖传》:“淮南为西楚。彭城以东,东海、吴、广陵为东楚。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为南楚。”孟康曰:“旧名江陵为南楚,吴为东楚,彭城为西楚。”水乡,陆士衡答张士然诗云:“余固水乡士。”注:“吴地也。”当时水势弥漫,流亦湍急,自后人筑堤立塘,村市错置,水稍平减,流渐宽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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