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非常时期的岁月。青年们,尤其是从大城市来到乡下的青年们往往有诸多的牢骚和叛逆。但是,我认识的小李叔叔却总是保持着那样一种热心肠。他是到内蒙古上山下乡的北京知青,和小姨是同学。
一次他来呼和浩特城里办事,在我家住了两天,而其中的一天几乎都是帮我家在干活。深秋初冬的北方,家家都要在菜窖里存储大白菜、土豆、萝卜之类的菜根,那天母亲的单位运大白菜,我们借了小车,小李叔叔帮着分回来。路上,他给我讲着故事,讲他小时候的事情,农村的事情,突然,他的话戛然而止,我不解,抬头看见前方有几个人正在往一辆卡车上装货,货物抬到一半举不上去了,小李叔叔此时放下手推车,一个箭步冲上去,钻到货包底下用力一顶,货物这才被抬上车。几位装车的工人连声说着谢谢。我问他:你怎么用那么大的劲帮他们呢?小李叔叔笑着说:我年轻劲儿大嘛!“你真是雷峰!”我像是在学校里与同学开玩笑那么并不认真地夸他。而他却很认真地说:“雷峰就谈不上,见人家需要的时候,出一把力,帮一把手,总是应该的。”我那时正是可塑性很强、形成世界观的年龄,这件事给了我很深的印象,甚至影响着我后来做人的准则。小李叔叔在“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年考上了大学,现在已是有名的教授学者。他一直是众多学生和青年崇拜的偶像。无怪人们总结出这样的信条:富有爱心和奉献精神的人,永远值得和他交朋友。
是的,举手之劳,随处需要,也随处可见,虽细小微弱却让这世界充满信心和温暖。我曾开着车走在狭窄的路段,有年轻人为我移开路边的摩托;上公共汽车人多,提着东西的母亲无法照顾女儿,一个大男孩伸出双手把小女孩抱上车;马路旁,一个少先队员把步履蹒跚的老人送过斑马线;机场安检处,一只只手为一对情侣传递爱的鲜花和祝福。伸手之间,片刻的体贴、温存吹送着世间的惠风。
曾听过这样的故事,一位学生在一个风雪天请有车的邻居送她去学校,这位邻居特别高兴地答应了学生的要求,不久学生知道了这位妇人是一位身患绝症的病人,心里非常不安,十分内疚,可没想到的是,这位妇女对学生说:“年轻人,你不懂,能像正常人那样帮助他人一下,是多么幸福的事,人们都照顾我,让我深尝感激中的苦涩,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人们往往以为只有一帆风顺的人才有为别人帮忙的好心情,其实,很多人都是在自己窘迫和不如意的时候同样向别人伸出援助之手,这当然已上升到更高境界了。
可以说,举手之劳是一种愉悦,是从大化借来的微力也是伟力,在别人困难的时候,我们能够适时伸出的手是造化赋予生命神奇的特质,是一种人生难得的福分。
2009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