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人了解生活的可贵也是教育的目标之一。假如生活中没有欢乐,就不值得生活。很遗憾,许多人从未体验过欢乐,体验过那些我们称之为高峰体验的全面肯定生活的极少的时刻。弗洛姆既谈到能经常体验欢乐的乐生者,也谈到似乎从未体验过欢乐时刻的欲死者,这些人对生活的理解是微乎其微的。后者会追逐他们生活中的各式各样愚蠢的机会,换个方式说,他们为了摆脱自杀的痛苦念头,他们希望能有一个意外事件来拯救他们。在逆境下,如在集中营中,有的人认为生活每时每刻都很珍贵,不断地为求生而斗争,而另一些人却任自己毫无抵抗地走向死亡。我们研究发现,只要你能给那些进行局部自杀的吸毒上瘾者提供某种有意义的生活作为替代,他们放弃吸毒是很容易的。心理学家曾把酗酒者描绘为极度沮丧、厌烦生活的人。他们形容这些人的生存为一种无尽头的平板经历,没有任何高潮和低谷。柯林·威尔逊在他的著作《新存在主义导论》中指出,生活必须有意义,必须充满高度紧张的时刻才能肯定生活使它有价值。不然,死的愿望就可以理解了,因为谁甘愿忍受无尽无休的痛苦或烦恼?
我们知道儿童也有高峰体验,这在童年期是很常见的。我们也知道,传统的学校制度是一种压碎高峰体验、禁止它们出现的极端有效的工具。在教室中,老师很难容忍儿童欢娱的景象,而且他们不是自然地尊重儿童。自然,一间教室坐满35个孩子又要在一定时间内教完一节课,这种传统的模式会强迫教师比她教学生学习体验一种欢乐感时更注意秩序和安静。但一些官方的教育哲学和师范学院似乎由此得出一个不言自明的想法:一个孩子过得快活是危险的。要知道,甚至学习阅读、减法和乘法这样的困难任务(在工业化社会中是必需的)也能弄得很有吸引力并成为一种乐趣。
幼儿园教育能做些什么来对抗死的愿望,小学一年级能做些什么来增强生的愿望呢?也许它们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是让孩子得到一种成就感。儿童在帮助某一比他们自己幼弱的孩子完成某件事时能得到很大的满足。不加管辖和约束能使儿童的创造性受到鼓励。由于儿童模仿老师的态度,老师能受到鼓励变成一个欢乐的、自我实现的人。父母把他们自己歪曲的行为模式传递给孩子,但假如教师的行为较健康、较坚强,孩子将转而模仿教师。
如何才能实现理想式教育呢?首先,不像作为讲课者、条件者、强化者和老板的教师的流行模式,道家的辅导者或教师是承受型的而非干扰的。
在拳击界有一个年轻人,他自己觉得很不错并想当一名拳击手,到体育馆找到一位负责人说:“我希望当一名职业运动员,愿列入您的门下,我愿受您管教。”在拳击界,那时要做的事是试试他。好的经理会挑选出一位职业拳击手并说:“领他去拳击场,和他打几个回合,让我们看看他的能耐如何,让他把他的本事全使出来。”
假如证明这位拳击手有希望,是一个“天生的”材料,好的经理就会接收他并训练他,看他是否能成为一位拳击家,一位更好的拳击家。换句话说,他认为他的风格是一种天赋,是给定的,他只能在给定的风格上建造他的未来。他不是一切都从头来过,他也不会让新生忘掉他已经懂得的,完全按一种新的模式来练习,那等于说,“忘掉你的身体类型”或“忘掉你的所长”。他承认他的现状并依据他自己的才能把他培育成一位他有可能成为的最佳拳击家。
这是值得教育界重视的方式。假如我们要成为辅助者、顾问、教师、引导者或心理治疗家,我们就必须接受有关的人并帮助他理解他已经成为何种类型的人,他的风格是什么,他的能力倾向如何,他适于干什么、不适于干什么,我们建造的基础是什么,他的有价值的原材料是什么、有价值的潜能是什么,我们造成一种接受他的本性的气氛,使他的压力减弱甚至消失,使畏惧、焦虑和防御降到最低的程度。
关键的问题是,我们要关心他,欣赏他和他的成长和自我实现。所有这些听起来都很像罗杰斯派的医师,他的“无条件的积极关怀”,他的和谐一致论,他的开放和他的照顾。的确,现在已有证据表明这能“使他显露出来”,使他有所表现,有所动作,有所尝试,甚至出错;让他自己为人所见。
在这一点上的适当反馈,如在训练小组或基本的交朋友小组或非指示咨询中常见的那样,能帮助他发现他是怎样的人。我们必须懂得珍视儿童在学校中的“闹剧”——他的狂想、入迷,他瞠目结舌的惊讶,他如醉如痴的热情。至少,我们以欣赏他冲淡的狂喜,他的“兴趣”,他的业余癖好,等等。这些对发展好人有很大的助益。特别是能引向艰苦作业——坚持不懈的、全神贯注的、富有成果的、有教育意义的作业。
相反,也可以设想高峰体验、敬畏、神秘、惊奇或完美成就的体验都是学习的目标和奖赏,既是它的开端也是它的终局。假如这对于伟大的历史学家、数学家、科学家、音乐家、哲学家等等是真实的,我们也不应该试着把这些研究扩大为儿童的高峰体验的来源,这显然已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了。
我们所得到的支持这些提示的有限知识和经验大都来自聪明的有创造力的儿童而不是迟钝的或被剥夺基本权利的或病态的儿童。
内在教育的另一个重要目的要看到儿童的基本心理需要得到满足。如果儿童的安全、归属、爱和尊重等需要得不到满足,他是不能达到自我实现的。用心理学的术语来讲,儿童这时没有焦虑,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可爱的,知道他属于这个世界,有人尊重他,需要他。在辛那侬的大部分吸毒者都曾提到,他们经历过一种几乎缺乏任何需要满足的生活。辛那侬社区里能创造一种气氛使他们觉得似乎自己是4岁的孩子,然后让他们慢慢地在这种气氛中长大,在那里他们的基本需要能够一一得到满足。
教育的另一个目的是使意识保持清新,使我们能不断地觉察到生活的美妙无穷。在传统的教育文化中,我们往往变得失去敏感,以致对许多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劳拉·赫胥黎有一个小巧的立方形放大镜,你能插入一朵小花,然后观看立方镜各边的光线在花朵上的变化。注视片刻以后,观察者能忘怀一切并由此引起幻觉体验,似乎在观看一件东西的绝对具体的方面和它存在的美妙。
保持日常体验清新的极佳方法是想象你就要死去,或和你朝夕相处的别的什么人就要死去。假如死亡真正威胁到你,你会以不同的方式观察事物,比你平常更密切地注意一切。假如你知道某人就要死了,你决不会不带我们经验中常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专断本质去看他,你会更集中注意且更亲切地看他。你必须向定型倾向作战,绝不要让你自己以惯例态度对待任何事情。
从根本上说,不论是历史、数学或哲学课,最好的教育方法都在于让学生意识到其中的美。我们有必要教我们的孩子领会统一与和谐,领会禅宗的体验,能够同时看到短暂和永恒,能够在同一个对象中看到圣洁和亵渎。
再一次强调,控制我们的冲动是很有必要的。弗洛伊德治疗过分压抑者的日子早已过去,我们面临的问题恰好相反,是每一种冲动都迫不及待地表现出来。但请注意,这里的控制并不是指过分压抑或无限度地压抑。达到自我实现的人有一套阿波罗式的控制系统,使控制和满足在一起发生作用,使满足带来更大的愉快。例如,他们知道,假如你坐在一张摆满美食的整洁桌前吃东西那将更为惬意,尽管准备烹调和收拾桌子要有更多的控制。在性欲方面,也有类似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