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瓦当始自西周,经春秋战国时期的繁荣与发展,到秦汉时期达到鼎盛,自魏晋隋唐以后便日趋衰落了。对其收藏与研究,经历了一个由好奇志异到理性思维的发展过程。
考古资料表明,西周早期,瓦已作为重要的材料应用于建筑上。在召陈宫殿遗址还发现了迄今最早的瓦当实物,其时代为西周中晚期。这个时期的瓦当,形状均为半圆形,质地坚硬,呈青灰色。当面平整,无边轮,分素面和纹饰两类。素面瓦当一般形体较小,纹饰瓦当直径在17.7~25厘米之间。纹饰以重环纹为主,也少有一些简单的弦纹者,与西周青铜器上的同类纹饰极为相似,自然含蓄,古朴稚拙,有一种原始的美,具备明显的装饰功用。
春秋战国时期,社会政治、经济、军事力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群雄割据、诸侯争霸”,都市崛起,宫殿矗立。
社会意识形态的变化和学术的空前活跃,也必然折射和凝结在瓦当上。各国独特的自然和人文环境,使得瓦当艺术从内容到形式都各具地域特色。
春秋时期的瓦当,以陕西凤翔秦都雍城遗址出土的较为丰富和具有代表性。质地陶色青灰,形状为半圆形,直径多在15~17厘米之间,当面平齐。当面饰两周同心圆弦纹,有的在弦纹之间夹杂一组细密的绳纹;有的在外周弦纹上部也饰一组绳纹。另在河南洛阳东周王城、山东淄博齐临淄故城、山西侯马晋国遗址,也出土了一些春秋时期的瓦当,均为半圆形,直径在13~15厘米之间,多为素面。东周王城出土的瓦当,纹饰似是由商、西周青铜器上饕餮纹演化而来的兽面纹,图案简单抽象,近似云纹。在侯马遗址中还发现一种鸟纹半瓦当,为单线阴刻,手法十分简练,颇具特色。春秋瓦当的纹饰题材较西周有所扩大,地域性特色初见端倪。
战国时期,瓦当艺术有了长足的发展,这一时期,素面瓦当虽仍常见,但饰有各种纹样的瓦当已成为主流。
形制上,半圆形依然流行,圆形也出现了,并在秦、赵等国占据了主导地位,在齐国也有一定的比例。瓦当纹饰丰富多样,造型日臻完美,地域风格各具特色,形成了繁荣发展的格局。最能代表战国时期瓦当成就的当属秦、齐、燕三国的制品。秦瓦当以动物纹最具特色,常见者有鹿纹、獾纹、凤鸟纹、蟾蜍纹、兽纹、猎人斗兽纹等,姿态万千,生动传神。另外有莲花、菊花、树木叶等植物图像和葵纹、云纹及轮辐纹等图案。秦图像瓦当运用写实手法,取材于现实生活,以简洁的艺术概括手法,描绘出动植物的形象特征,生动明快。图案瓦当均匀对称,疏密得当,富于变化。
齐瓦当纹饰多以树木纹为主,布局多采取传统的中轴对称方式,均衡匀称,美观大方,题材广泛。常见的纹饰是:树木居当面正中,枝条或繁或简,或伸或卷,或翘或垂,两侧饰以人物或动物,如有树木双马、树木双骑、树木双兽、树木双兽双鸟或树木单人单兽等。这些用图像手法表现的画面,清新活泼,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采用图案手法的如树木卷云纹、树木乳钉纹、云纹、云山纹、三角纹等,别具特色。
东周王城瓦当皆为半圆形,纹饰多为云纹,亦有少量的简化抽象的饕餮纹。
楚国瓦当以寿春城遗址发现最为丰富,圆形与半圆形皆有,素面居多,有纹饰者多以云纹为主题,或配饰以三角纹、乳钉纹等,线条流畅,简洁明快。风云纹则抽象夸张,矫健传神。
赵国瓦当均见于河北邯郸赵国故城,多圆形。以三兽纹最为典型,其主体纹饰为三只相向奔驰的兽,极富动感。也有属于图案的云纹、山形纹等。
中山国瓦当,主要发现于战国晚期的都城灵寿遗址中,形制有圆和半圆两种,半瓦当又有素面和纹饰两种。
纹饰简练朴拙,主要有乳钉虎皮兽纹:当面饰一虎皮纹兽,站立、卷尾、回首张口、竖耳状,兽四周饰较突出的几个乳钉纹。乳钉双鹿纹:当面双鹿相对站立、回首、垂尾,空白处饰乳钉纹。另有朵云纹、云带纹、网状纹等。圆瓦当有乳钉地阴云纹,规制较小。半瓦当直径在12.6~16厘米之间,圆者直径最大21厘米。
秦灭六国,建立中央集权制封建国家,大兴土木,广修殿宇,规模宏伟,装饰华丽。秦代瓦当以秦咸阳城,临潼秦栎阳城、秦始皇陵附近建筑遗址出土者为代表,一般作圆形,少见大半圆者,素面瓦当极少见。纹饰以动物纹为主,多见鹿纹、豹纹、鸟纹、雁纹、兔纹、鱼纹等。秦始皇陵北二号建筑遗址出土一件多半圆大瓦当,横宽61厘米,高53厘米,被考古学界称为“瓦当王”。当面饰以夔纹,形体庞大,左右对称,蟠曲自如,气势宏大。辽宁绥中“姜女坟”也有此类瓦当出土。图案瓦当主要有几何纹、云纹、花苞纹。秦代瓦当纹饰布局因形而施,不拘方圆,随形定状,整体画面浑然一体,和谐自然,体现出一种积极向上的勃然生机,在前代瓦当的基础上取得了较高的艺术成就。
汉代是我国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经济文化的发展,相应带来建筑的发展。建筑规模的巨大和宏伟,也带来瓦当的普遍性、多样性和文化的高品位。汉代瓦当数量较多,在全国范围内均有广泛出土,而尤以西安、咸阳地区发现最多。
西汉瓦当在形体上有半圆形和圆形两种,半瓦当主要流行于汉初,后逐渐为圆瓦当所代替。素面几乎灭迹,所见者多为纹饰、文字以及纹饰兼文字者。纹饰瓦当又分为图像和图案两种。图像瓦当有麟凤、狻猊、飞鸿、双鱼、玉兔蟾蜍和四神等数十种,构图巧妙,独具匠心。汉代图像瓦当多为取材于现实生活而又经过了高度艺术夸张的超脱于现实生活的珍禽异兽,通过丰富的想像,巧妙的构思,凝练的线条,勾勒出质朴浑厚、自由奔放、气宇轩昂的艺术造型,极富浪漫主义色彩。西汉图案瓦当纹饰主要是各类云纹,数量较大,变化较多,极具动态和韵律美。
文字兼图像瓦当的出现是西汉时期的一大创举,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标志着瓦当艺术走向鼎盛和巅峰。瓦当文字字数不等,少则一字,多则十二字,尤以四字为常见,或直读,或横读,或环读,或对称读,不拘一格。其字体丰富多样,篆书最多,隶书较为少见。篆书中又有鸟虫书、缪篆、芝英体、龟蛇体、飞白体以及蝌蚪书。西汉文字瓦当初期紧密严谨、一丝不苟,中期字体宽博、气势磅礴,后期则趋于流利圆润。有些与历史事件紧密结合,成为历史演变的佐证,如“汉并天下”、“惟汉三年大并天下”、“破胡乐哉”、“单于和亲”等。瓦文内容虽然复杂多样,但依据建筑性质,可分为宫苑类:如“甘泉”、“兰池宫当”、“朝神之宫”、“朝未央宫”、“长生未央”等。官署类如“卫”、“盗瓦者死”、“樱桃转舍”等。祠墓类如“长陵西神”、“长陵东当”、“长陵看神”、“巨杨冢当”等。私宅类如“吴尹舍当”等。吉语类如“延年益寿”、“长生无极”、“与天长久”、“千秋万岁”、“万寿无疆”、“长毋相忘”等。其他类如“文明”、“单于天降”等。一些瓦当文字词语意境深邃,如“崇涌嵯峨”、“加气始降”等。瓦当文字形体、布白随当面格局形式而变化,别具风格,在中国书法史上占有一定地位。“飞鸿”图像与“延年”文字相结合的瓦当,形象与字意相得益彰,珠联璧合,别开生面。
东汉瓦当均为圆形,形制不规整,边轮宽窄不一,中心圆纽变小。此时半圆和素面瓦当已经绝迹,单纯的图像瓦当较为少见。图案以云纹为主,与西汉云纹瓦当相比,不仅数量减少,种类贫乏,而且制造草率,纹样单调。
文字瓦当也大为减少,内容单调,多为吉瑞颂祷之辞,字体篆、隶兼有。这标明中国古代瓦当开始趋向衰落。
西周、春秋战国至秦汉瓦当,构成了一个丰富有序的文化遗产序列,它是文学、文字、书法、雕塑、美术、装饰等艺术的综合体,也是社会意识形态、文化思想、民俗信仰的折射。为考古学、历史学提供了丰富的实物资料,已经形成一个专门的学术领域,成为中国传统文化宝库中不可或缺的内容。
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清瓦当,纹饰单一,制作粗率,寓意浅显,直观乏味,但作为一定历史时期思想文化的写照,也还有一定的收藏价值,如南朝时期的兽面纹瓦当,北魏时期“传祚无穷”、“万岁富贵”等文字瓦当和唐代的羽人纹瓦当、莲花纹瓦当以及辽金时期的兽面纹瓦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