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吾先生曾说,孙权的厚黑是小厚黑。即便他年轻时如何所向披靡,到了风烛残年,行为却如此紊乱,心态如此浮躁,把厚黑的哲学抛诸脑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仅刚愎自用,而且让人一辨即明,毫无招式套路可言,可谓一头落魄的黔驴,招致自己的覆灭也无话可说了。
作为三国的一方霸主,孙权统治长江以南达半个世纪。但孙权其人,早年与晚年的表现,可谓判若两人。早年的孙权雄才伟略,用人不疑,任才尚计,赏不择怨,由此指挥部下取胜赤壁,败备夷陵,擒羽荆州,成就了东吴的鼎盛之业。但是晚年的孙权,老朽昏惑,独断专横,刚愎自用,废除无罪之子,为吴国的灭亡埋下了祸根。
前期的孙权,备受各方豪杰的推崇,不但让曹操发出了“生子当如孙仲谋”之感慨,刘备也不禁有“吾不可以再见之”的赞叹,至于曹魏的谋士,如程昱、刘晔、贾诩等,也都对孙权的政治之才百般推崇,而蜀营的诸葛亮、蒋琬等人也对孙权的用人之术十分钦佩。但晚年的孙权,性情大变,言行举止像昏庸的君主一般,不仅敏感猜疑成性,并十分容易产生焦虑和妄想,由此他越来越独断专横,滥杀功臣,使得东吴的稳定局面受到了严重的破坏。
吴嘉禾元年,当时割据辽东的公孙渊派使者向孙权称臣。当时公孙渊是魏国的辽东太守,公孙渊的叛魏称臣的举止让孙权异常自得,打算派遣使者去辽东封公孙渊为燕王,更派张弥等将兵万人支援。对此,文武大臣都极力反对,声言这是公孙渊的计谋,因为他背叛魏国后受到压迫,就想利用东吴来对抗魏国,所以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仅需派个使者去即可。可孙权不听群臣所劝,坚持派了使者和将领前去。事实证明,孙权果然上了公孙渊的当,公孙渊杀了孙权派去的使者,又归降了曹魏一方。这使得孙权勃然大怒,声称:“我活了六十岁,还没有这样的被人所骗过,我要是不杀掉这个鼠辈,还有什么脸面在皇帝位置上坐着!我一定要亲自去杀了这个小人,以泄我心头之恨。”这次没有任何胜算把握的战争,最终在大家的苦苦劝说下被放弃。但孙权独断专行的决策,与他早期的表现截然相反。
嘉禾元年,孙权由于没有听从张昭的苦心相劝,一意孤行,派遣使者去辽东,结果自取其辱。张昭一气之下装病在家。孙权闻知后很生气,命人弄来泥土,将张昭家的门口堵住。张昭气愤之余,也让家人从里边也用泥土堵住,自己就干脆不出门了。虽然后来孙权亲自求张昭出门才化解了这场闹剧,但与其前期的虚怀若谷相比,孙权明显变得固步自封起来。
嘉禾三年,孙权设立中书校事,以监察各级官吏。而校事吕壹等人恃宠弄权,挑拨君臣,作威作福,挟嫌报复,且手段十分残忍,使得许多大臣人人自危,敢怒而不敢言。即使是重臣陆逊,也不敢尽言直谏,只能与潘濬窃窃私议,“言至流涕”。赤乌四年,由于太子孙登早逝,东吴朝政陷入太子之争。孙权听信谗言,有意废黜新立太子孙和,陆逊屡次上疏陈述嫡庶之分,并请求到建业来当面陈述自己的意见,孙权不但不许陆逊还都建业,还以亲附太子之名处罚陆逊外甥顾谭、顾承、姚信等流放外地。此外,孙权还多次派遣使者前去责骂陆逊,由此陆逊忧伤过度,含恨而亡。如此令人心寒的行径,也与之早年对陆逊的重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孙权到了晚年,骄奢淫逸,又好神仙术,一度遣将入海求亶州仙山,导致吴国赋役繁重,刑罚残酷,因此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人民便经常起义反抗。当时陆逊曾上书,劝谏孙权实行恩德治国,放宽刑罚,并减轻赋税。孙权却在复信中为自己残酷刑罚作辩护。孙权的这些表现与其早期的恤民如子有天壤之别。
赤乌四年,太子孙登病逝,年仅33岁。在以后的9年内,孙权先后废了第二任太子孙和,赐死了四子鲁王孙霸,最后立七子(幼子)孙亮为太子,并立孙亮之母潘氏为皇后。而潘皇后生性妒忌,虽身居皇后位置,但仍不满足,还想做女皇。孙亮10岁登基,政令不由己出,终身苦受权臣威逼之祸。这为日后的吴宫政变埋下祸根。公元260年,孙亮遭到宗室大将孙琳的罢黜和杀害。而东吴第三位皇帝孙休也饱受权臣之苦,在位7年即英年早逝。到了第四位皇帝孙皓,则是残暴荒淫,最终导致吴国被晋国所灭。
早年的孙权只是东吴的统治者,尽管东汉的皇权已经名存实亡,但孙权也还是处于人臣之位。而晚年的孙权则越来越是个君主,从地方诸侯到“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的帝王的转变,使他的心理产生了变化。由礼贤爱士,虚心纳谏变得越来越自以为是,刚愎自用。
权力使人有自信,也使人产生焦虑。其权力越大,焦虑也越大。根据帕森斯原理,在官场上,上级选拔下级,一般不会选那些比他本人聪明或能力比他强的人。尤其是在和平年代里,上级是不会允许下级在任何方面超越自已的,那样不仅会威胁到他的地位,还会损害他的威望。例如陆逊,本是世江东大族,家族姻亲甚为显赫,由此功高盖主,为孙权所忌畏。这样,陆逊越是拥戴太子和,孙权越疑惑不安,怕将来陆逊也导演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戏剧。因而他逼死陆逊,而选择资望较浅、社会关系比较简单的侨居大族诸葛恪为首辅。
相比较前期动乱不安、征战不断的环境,吴国立国后,疆域大致确定,政治环境相对和平。孙权对外能力攻虽不足,守则有余,足可划江自保。因而将政治重心放在吴国的治理上,整顿内部,回笼权力。孙权也由此变得骄奢淫逸,丧失了原有的自我警惕。
李宗吾先生曾说,孙权的厚黑是小厚黑。即便他年轻时如何所向披靡,到了风烛残年,行为却如此紊乱,心态如此浮躁,把厚黑的哲学抛诸脑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仅刚愎自用,而且让人一辨即明,毫无招式套路可言,可谓一头落魄的黔驴,招致自己的覆灭也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