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漆黑的树丛距小山丘不过2公里。此时,那里燃起了摇曳不定的火焰,大约有十几处,一会儿连成了一片,一会儿散布在四周。虽然没有风,但它们却燃烧正旺。
难道是一群当地土著在林中宿营?不过,营地的篝火可不是这个样子,宿营地所燃烧的篝火,火苗一直集中在一起,而这些火光却四处移动。
请记住一点,一些来自巴吉尔地区或乌干达地区的游牧部落时常会光顾乌班吉平原。不过,他们想在黑暗之中靠近探险队,绝不会如此粗心大意的——借助火光通知探险队自己的出现。
这只能是一些当地土著在这片树丛中宿营。难道他们想掠夺探险队的财物?
不管怎么说,无论是当地土著对探险队起歹意,还是其他的土著想借着人多的优势来威胁探险队,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探险队中没有一个人采取了防御措施。所有的人,不管是主人,还是仆人,都在小山丘上睡熟了,就连站岗的雇工也沉浸在梦乡之中,情况太糟糕了。
幸运的是,小朗加醒来了,而且他向南边的地平线处看了一眼。毫无疑问,如果他不看这一眼,肯定会重新入睡。
尽管他睡眼惺忪,但他仍感觉到了这道划破黑暗的亮光。他又揉了揉双眼,更仔细地看去……天啊!没错,在森林边缘确实有些零乱的火光在移动。
朗加立刻想到队伍也许要遭到偷袭了。这也是一种出自本能的想法,而并非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难道那些准备抢劫或屠杀探险队的土著并不知道,当他们采取突然袭击时,他们的成功率会更高吗?以前,他们是绝不会让别人发现自己的,但是,现在他们为什么会暴露自己呢?……朗加并没有吵醒两个年轻人,而是自己无声地向牛车爬去,当他爬到卡米身边时,把他拍醒,并用手指给他看林边移动的火光。卡米站起身,观察了整整一分钟,然后大声喊道:
“于尔达克斯!”
这个早就习惯立刻从睡梦中醒来的冒险家一下子便站了起来。
“什么事,卡米?”
“快看!”卡米指着森林边缘的火光说。
“有敌人!”于尔达克斯大声喊道。
几秒钟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他们都被眼前严峻的形势深深震惊了,甚至没有一个人记得要去责备那几个失职的站岗者。很显然,如果没有朗加,大家都在熟睡中,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现在是晚上10点半钟过几分,平原的北部、东部和西部完全被漆黑的夜色笼罩着,只有南部被移动的火光照亮了。此时,这些火光已不下50处之多了。
“这无疑是当地土著,”于尔达克斯说,“而绝非那些经常出没于此的游牧部落。”
“错不了,”卡米补充说,“这些火光决不是自己燃烧的……”
“还有,”约翰·科特说,“我观察到有人的手臂举着火把移动!”
“不过,”马克斯·于贝尔却说,“手臂应该长在身体上,但是,在这片火光中,我可没看到人的身体。”
“因为他们的身体被树挡着。”卡米说。
“但是,”马克斯·于贝尔又说,“我仍不认为这是一支路过森林的队伍,绝对不是!虽然这些火光前后不连贯,但它们却总回到同一地点。”
“那里一定是土著们的营地。”卡米肯定地说。
“您认为呢?”约翰·科特问于尔达克斯。
“我们应该立刻采取防范措施,防止受到袭击。”于尔达克斯回答道。
“不过,这些土著为什么要暴露自己呢?”
“黑人与白人的思维不同,”于尔达克斯说,“虽然他们很愚蠢,但是他们人数众多,而且生性残忍,他们还是很危险的。”
“这是一群连传教士都无法将他们驯服的猎豹!”马克斯·于贝尔补充道。
“开始准备!”于尔达克斯命令道。
是的,准备抵抗,直到临死的那一刻,千万别指望这些土著心慈手软。最残忍的幻想家也想象不出他们残忍的程度。澳大利亚、新几内亚等地的最野蛮的部落与这些土著相比也简直称得上是上帝。
在乌班吉平原上,尽是一些食人者的部落,那些不惜牺牲生命的传教士也深知此点,也许将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划归为动物之列是明智的。在这片地区,软弱是一种罪孽,力量才是一切的源泉!实际上,这些土著居民即使到了成年,也没有人能达到五六岁孩子所具备的智力水平。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而且这样的证据不胜枚举。这里仍然实行着人祭,而传教士就是这些惨不忍睹场景的见证人。奴隶要为奴隶主殉葬。他们将奴隶绑在柔软的树干上,当拜物教的祭师将奴隶的头颅砍下来后,就将其扔到远处。在盛大的节日里,10~16岁的孩子会被当作食物来吃,部落首领尤其爱吃孩子的嫩肉。
如果说食人是他们本性的话,那么,抢劫就是他们自然的天赋,在偏远地区,他们便会在商队经过的道路上进行攻击,杀戮和劫掠。
尽管他们没有装备精良的枪支,可是,他们却人数众多,而且不怕死,数百个土著总能战胜几十名雇工的。向导对此并非茫然无知。他们会远远躲避开这些村庄的,例如纳贡贝·达拉村、卡拉卡·泰默村以及阿马卡德贝和阿比亚德河地区的一些村庄。
传教士还没有来到这里,但不久他们会来的,任何邪恶的事物都阻止不了这些无畏的献身者,幼童也会得到救援,他们会用基督教的文明重新繁衍这些食人兽。
自从探险活动开始以来,于达尔克斯也时常遇到这些野蛮种族的偷袭,不过,他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既没花费太多的代价,也没有人员伤亡,归途上还是很安全的。探险队从西边森林的边缘绕过,就可以抵达乌班吉河的右岸。然后再顺流而下,他们就可以到达刚果河的右岸,在乌班吉河流域,就会有商人和传教士出入了,探险队也就不必担心碰到游牧部落了。法、英、荷、德等国的殖民者都希望能将这些残暴的种族驱赶到偏远的地区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几天以后,探险队便可以顺利抵达乌班吉河了。不过,在这段路途中,他们会不会由于遇到人数众多的抢劫者而全军覆没呢?主人和雇工都有必要为此担心。但不管怎样,探险队绝不会放弃任何希望的,在于尔达克斯的号令下,人们做好了抵抗的准备。
很快,于尔达克斯、卡米、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都已全副武装了,他们手握卡宾枪,腰别手枪,枪里都装满了子弹。剩下的几支步枪和手枪交给了几个忠实可靠的雇工使用。同时,于尔达克斯让雇工们集中在几棵高大的罗望子树旁,躲避致命的毒箭。
人们苦候着,但并无任何动静。也许土著们还没有决定攻击呢。火光仍在不停地移动,而且到处都冒着缕缕黄色的烟。
“他们正沿着森林边缘行进。”
“是的,”马克斯·于贝尔说,“我仍有点纳闷,假如这些土著想偷袭我们,为什么他们非要点燃火把来暴露自己呢?”
这确实令人费解。不过,既然他们是智力低下的野蛮人,那么,这好像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半个小时过去了,形势依然如此,大家仍严阵以待。他们还不停地注视着远处的阴暗地带,也许会有一支小部队借着黑暗来袭击探险队。
不过,在这个方向上,肯定是没有一个人的,即使有进犯者,在于尔达克斯以及同伴们拿起武器之后也放弃偷袭了。
快到11点钟时,马克斯·于贝尔离开了队伍几步,坚定地说:
“应该先出击。”
“有用吗?”约翰·科特问道,“我认为,最谨慎的做法就是守到天亮。”
“还等?”马克斯·于贝尔反驳斥道,“我们的美梦就这样被打断了,还要手握枪支再等六七个小时?不,应该尽早知道该怎么做!无论如何,要是这些土著完全没有恶意的话,我还想继续我的美梦呢!”
“您想怎么办?”约翰·科特朝一言不发的于尔达克斯问道。
“也许马克斯·于贝尔的建议是对的,”于尔达克斯回答说,“不过,应该谨慎行事。”
“我去侦察情况,”马克斯·于贝尔说,“请你们相信我的能力。”
“我和您一起去,”卡米补充道,“要是于尔达克斯先生没有意见的话。”
“也只有这样了。”于尔达克斯也无奈地说。
“我和你们一起去。”约翰·科特说。
“不,我的朋友,你应该留下来,”马克斯·于贝尔说,“我和卡米已足够了。何况,我们也不会走得太远,如果发现有偷袭者向这边走来,我们立刻会回来的。”
“好吧!你们的枪都上好子弹了吗?”约翰·科特提醒道。
“没问题,”卡米回答道,“不过,我不希望他们能派上用场,我们应该避免暴露自己。
”
“我也这么认为。”于尔达克斯道。
于是,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并肩离开了小山丘。那边的平原已经显得不那么阴暗了。不过,100米以外的地方还是看不清楚东西。刚没走多远,他们发现朗加不言不语地跟在身后。
“啊!你怎么也跟来了,小家伙?”卡米问。
“对啊,朗加,”马克斯·于贝尔也说,“你为什么不和大家呆在小山丘上呢?”
“快回去吧。”卡米接着说。
“哦!马克斯·于贝尔先生,”朗加依恋地说,“我想和您在一起,和您在一起。”
“你的朋友约翰·科特在小丘上……”
“对,可我的朋友马克斯·于贝尔在这里。”
“回去!我们不需要你!”卡米严厉地说。
“好了,即然他已跟来,就让他跟着我吧!”马克斯·于贝尔说,“他不会妨碍我们的,卡米。而且,在黑暗中,他的眼睛像猫一样敏锐,也许能发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呢。”
“对,我能看得很远呢。”朗加保证地说。
“很好!跟在我旁边走,睁大眼睛向四周看。”马克斯·于贝尔说。随着这个小插曲,三个人向前走。一刻钟后,他们走到了小丘与森林的中间地带。
森林处的火光仍在闪烁,只是火光更亮了。但是,不管卡米的视力有多佳,也不管马克斯·于贝尔的眼镜如何优质,更不管朗加小野猫似的目光多么犀利,他们全都没看清谁在移动火把。
也许,于尔达克斯的观点是对的,这些火光来自森林深处,它们的主人隐藏在茂密的荆棘丛中或粗大的树干后,显然,这些土著并没有走出森林,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此打算。实际上,这确实难以理解,假如这仅仅是一些打算在拂晓重新上路而此时正在此休息的土著,那么他们为什么要点燃火把?是什么活动使他们在这个时候还不入睡呢?……“我甚至有点怀疑,”马克斯·于贝尔说,“他们是否已经发现了我们,是否知道我们在小山丘上休息。”
“是的,”卡米说,“也许他们是在夜幕降临后才到达的,而且我们的篝火也熄灭了,可能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小山丘上宿营。不过,明天他们肯定会发现我们。”
“假如我们没有出发的话,卡米。”
三人又继续沉默不语地前行。此时,他们距离森林还只有几百米远了。
这片被火把的光芒映亮的土地上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而且东、西、南三个方向也未发现任何可疑迹象。也许,他们还不想立刻发起进攻。此外,尽管三人离森林如此近了,但是他们仍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
“我们还继续走吗?”马克斯·于贝尔问卡米。
“有用吗?”卡米反问道,“难道这样做不是更危险吗?总之,我们也许还未被发现,如果我们连夜上路的话……”
“我也许更想留下,”马克斯·于贝尔说,“这种局势太奇特了。”
从这点小事上,我们便可以看出法国人那丰富的想象力。
“回去吧。”卡米说。
不过,他只好再向前走了几步。因为另外两个伴都不愿意回去。不久,三人已经走到了森林的边缘。
突然,卡米停了下来。
“别走了。”卡米低声说。
是什么迫在眉睫的危险令卡米停住了脚步?他看到土著了?他们被一队土著包围了吗?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森林边缘亮着火光的地方骤然发生了一个变化。
一瞬间,这些火光都消失在几棵模糊不清的大树后面了。
“小心!”马克斯·于贝尔说。
“快往后退。”卡米说。
考虑到目前的形势,他们是否应该后退?也许应该。但无论怎样,在没有准备好之前,切勿先开火。三个人把枪放在肩上仍不停地在这片黑暗的森林边缘中搜寻着。
突然,20多处亮光又重新照耀这片阴影。
“啊!”马克斯·于贝尔惊呼道,“这一回,如果不算是意想不到的奇迹,也该算是件奇怪的事情吧!”
的确!刚才这些火把还在与平原同一水平线的地方闪耀,此时,它们却在高出地面50到100法尺的高度上燃烧。至于火把的主人,他们时而在低处的树枝上挥动,时而又在树冠上摇晃,就好像一只火鸟在树枝间穿梭。但他们三个人谁都不能从中辩认出一个人影来。
“天啊!”马克斯·于贝尔叫道,“这不会是在树枝上跳动的鬼火吧?”
卡米摇了摇头否定了马克斯·于贝尔的猜测,认为马克斯·于贝尔的猜测丝毫没有说明性。
尽管这里有燃烧后发出的气味,不过,这里的火焰决不能与圣·艾尔姆那哥特的鬼火相混淆。这20多处火光就好像是雷电击在树枝上或是船只的桅杆上引起的放电现象。但是,天空虽被乌云遮盖,但还没有化成雨呢。
不然,在树丛中休息的土著在点火庆祝,可为什么会有的人趴在树中间,而又有的人呆在树木的最高处呢?他们为什么要举着这些麦杆火把或松脂火把上下移动呢?
“再靠近一点儿?”马克斯·于贝尔说。
“没什么用,”卡米说,“在我看来,今晚营地肯定不会遭到袭击,我们还是返回小山丘,免得同伴们担心。”
“不过,卡米,要是我们能搞清这现象的原因,我想他们会更安心的。”
“不要再往前冒险了,马克斯·于贝尔先生,这肯定是一些土著在此宿营,这一点毋庸置疑。至于他们为什么要燃火把?为什么要藏在大树上?也许他们是为了驱赶野兽吧。”
“野兽?”马克斯·于贝尔问道,“那么我们应该听到动物的低吼声,可是,除了听到火把燃烧的噼啪的声音以外,其它的什么声音也没有。我要探个究竟。”
于是,马克斯·于贝尔又向前走去,而小家伙朗加也紧随其后,丝毫不听卡米的召唤。
该怎么办呢?卡米思忖着。因为他无法将这个富于想象的法国人叫回来。而又不愿让他一个人去冒险,卡米不得不陪着他进行这种不可饶恕的鲁莽行为。
突然,卡米停住了。同时,马克斯·于贝尔和朗加也停了下来。三个人转过身来,背对着森林。此时,那片火光已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了,而是一种类似于暴风雨发出的声音。与此同时,所有的火把一下子都熄灭了,整个地区完全被深邃的黑暗笼罩着。
此时,一阵阵低语声从远处飘来。准确说,是一阵阵长长的低吼声,一阵阵从鼻腔中发出的一种打鼾声,就好似远处有一架巨大的管风琴在平原上散播音符。
难道是要下阵雨了?这是下雨的雷声?不!绝对不是!尽管暴风雨经常光顾这个地区,可这次绝对不是。这种声响决非云层之间摩擦而产生的回声,只有某种动物才能发出这种很有特点的低吼,更准确点,这种声音来自某张大嘴,决非云层。
“什么声,卡米?”马克斯·于贝尔问道。
“回去吧。”卡米回答说。
“这到底是什么声?”马克斯·于贝尔又重复问道。
卡米竖起耳朵听着,在这种愈来愈响的低吼声中,他还听到一声更为清晰的尖叫,和火车汽笛的尖鸣声没什么两样。
“快跑!”卡米惊叫道,“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