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江湖血劫崆峒山 绿林剑戮陈门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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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涌而上,团团围住白发怪人,刀剑齐出,狠命攻杀,“铮铮铛铛”之声回荡峡谷,拼杀之中却将天赐抛在一边,无人顾及。
“啊——!”惨嗥声中,一名白衣人左腿齐根而断,飞上半空,斜刺里跌落在树枝丫杈上,随之一蓬血雨飞溅,瀑落雪地,如点点红梅,令人眼酸目晕,触目惊心。那白衣人狂嚎一声,倒地乱滚,若刀俎下的猪,声息渐弱。
恶战者渐渐移向一侧,在天赐左边两丈外对峙,显然是白发怪人怕伤着天赐,搏杀中有意引开。红衣人愈发恼怒,双掌如飞,朝白发怪人后心拍去,老怪左掌劈向一黑衣人颈椎穴,右脚向后弹起,若毛驴尥蹶子,右手拐杖自腰眼处向后一戳,轻轻一挑,正中红衣人右掌心劳宫穴,认穴之准,好似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将红衣人手掌戳作两半,红衣人狂叫着跳出圈外数十丈外,畏缩而退。
“大家且退,待本主来教训这等龌龊老儿!”另—名红衣人闪身上前,喝退众贼,朝白发怪人袭来。红衣人腾空而起,一幕虚影旋转而下,巨鹰扑啄般向怪人天灵盖挥剑劈下。老怪仰地,象陀螺似的转动,手中玉仗在空中搅动,不几下,红衣人被拍向丈许外的树干上,那树杆“啪嚓”一声拦腰折断。红衣人手捂胸口挣扎着拾起身,他趋前抱拳一揖,沉声问道:“前辈何方高人,为何横插一手,坏我大事?”
白发怪人骨碌一下跃起,并不作答,先端倪天赐少倾,见他安然无恙,便舒展眉头,将拐杖朝地上一戳,放声大骂道:
“放屁!老子正与徒儿说话,碍着你们啥啦?偏来要杀要打的?都夹着尾巴滚你娘的蛋!再惹老子生气,老子扭下你们的狗头给我徒儿当尿壶使!徒儿,你要不要?”
天赐颇感解恨,放声大笑道:“哈哈…妙极!妙极!当然要啦,师弟孝敬之物,愚兄岂能不收,多多益善,省得每日里洗涮,你我一夜换一个,也使它四五十日,如何?”
红衣人狂笑数声,怒吼道:“老夫念你一大把年纪,尊你一声前辈,并非惧你!老夫愿再给你一次机会,请及早抽身,否则…”
话未说完,惹得白发怪人嗷嗷直叫道:“蠢货,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在老子面前自称老夫,简直混帐透顶!”
“哼!就算你是条老狗……”
“你们才是一群疯狗!一个个藏头露尾,不敢见人,好人谁乐意将大好头颅藏在裤裆里,从破洞中露出两颗狗蛋贼溜溜的瞧人?快将你那破裤头儿扯下来,让老子瞧瞧你到底老也不老!哈哈哈……”老怪骂罢开怀大笑。
“嚯嚯嚯……”天赐闻言,喜形于色,亦捧腹大笑,连呼骂的好。
“气煞我也!老狗纳命来!……”
“站住!”白发怪人大喝一声,运力过猛,声音一下子嘶哑,亦不甚高,却震得红衣人五内翻滚,两耳充斥着“嗡嗡嗡”地轰鸣声,许久才恢复听觉,回过神来。
此红衣人识得这是佛门“狮子吼”上乘绝技,放眼当今,武林中身负此功者只二三人而已。他心生惧意,不觉倒退二步,惊恐地望着白发怪人。众贼亦怵然变色,无不颤缩。白发怪人却嘻嘻笑将起来。
“小子,你们打打杀杀的,似乎是为着抢夺什么宝贝?”
红衣人迟疑片刻,点头称是。
“什么宝贝,值得如此大动干戈玉石俱焚呢?莫不是我老怪手中这根乌玉杖不成?”
红衣人略一打量这根通墨绿的拐杖,又听他自称老怪,猛然倒吸一口冷气,想起一个传说中的江湖怪杰来。
戊辰年(1628)前,江湖上崛起一个外号叫‘白鹞子’的武功高手,出没在西北大小市井镇店,被三省乞丐公推为帮主,他喜怒无常行事怪癖,亦盗亦侠,称得上是黑白两道好汉,寻常百姓和官吏对他又惧又恨,因他常用兵刃是乞丐帮的传家至宝,一根乌玉拐杖,初时,人们都称他白老丐,后来因头发白了,便叫成了白发老怪。此人功力通玄,尤其手中那根乌玉杖,硬逾精钢,任是宝刀、宝剑也难伤它,由他施展起来,无人可敌,又兼其妻胡丽卿(诨号狐狸精)在侧全力辅佐,更是望者披靡。夫妻二人闯荡江湖七八载,最后在甲申年冬天,被黑白两道二百余名高手困在六盘山上,苦战了三日三夜,他击败各派高手五十余人,终因体力不支,落荒而逃玉门关外,二人便消声匿迹,从此绝迹江湖。时过十年,人们只当他二人早已死于大漠,骨枯肉腐,化作了黄土风沙,谁知他却在此突然出现,举手投足之间,连伤四名高手,震慑了全场。
红衣人疑惧参半,又施一礼,恭声问道:“老前辈莫非便是当年的丐帮帮主白大侠?”
白发怪人微微一怔,怪笑几声,道:“老子年己近百,早已忘记了姓氏,亦不懂何为大侠大盗,哈哈!小怪物,还不快快随为师回山!好生侍候师傅!”
红衣人慌忙阻拦:“请留步…”
白发老怪眼目睚眦,精光一闪,沉声喝道:“尔等留我怎的?”
红衣人迟疑不答,心中暗自思忖道:“倘若此人真是那个煞星。我方虽然人多势众,也胜算不多,老怪若是强行带走此人,势必前功尽弃。上命在身,一旦被上峰追究下来,实难担待,落个惜命惧死之名,按门规,也会被处死,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如再拼上一场,或许能侥幸成事……”
另一红衣人见同伙迟疑不决,心中不快,越众而出,对白发老怪拱手道:
“前辈果然身手不凡,不过我等还想讨教阁下几招绝学,若能侥幸胜个一招半式,乞望阁下将此子交还我等复命,方可以慰心迹。”
白发老怪见他还要群殴,不禁勃然大怒,怪眼一瞪,喝道:“哼!不服就上啦,让老子超度你们这群小子上西天!下世投胎也不敢做人,去当王八!”
“如此,恕小辈放肆了,还望前辈承让些许!…嘿嘿……”红衣人一阵冷笑之后,手一举,又招来两名红衣人。
老怪环视,敌人之中,共有五名红衣人,除一人被白发老怪挑穿了手掌外,还有四人。而红衣人在龙虎门中是一流身份的人物。刹时,四名一流高手发出一声声啸叫,将白发老怪围在中间。
瞬间,刀光剑影遮天蔽日,地上积雪,被刀风剑气激起一股巨大旋风。外面看去,只见一道龙卷风柱,高逾三丈,阔达五六丈方圆,裹着积雪,愈旋愈疾。刀剑叩击之声,叱咤喝喊之声,闷哼之声,不绝于耳。
“徒儿,接尿壶!”
话声未了,旋流中飞出一颗斗大人头,血淋淋滴溜溜落在天赐脚前,那眼珠子还在眨巴,天赐唬了一大跳,眼睛里扑酥酥发酸,惊退二步,从十指缝里觎视,正是方才那位红衣老兄。
其余白衣人见状,刀剑并举,扑入了群战旋涡。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名白衣人凌空抛起,落于五丈开外,蹬腿咽气!
天赐颤兢兢抹去额上冷汗,注视着这场惨烈拼杀,
一名红衣人发出一声长啸,剑法速变,迅如闪电狂飙,在乌光掌影之中欺身直进,腾空飘忽而来,一招乌龙搅海,剑尖暴出半尺剑气,朝老怪拦腰绞去。
另一名红衣人亦跃起当空,头下脚上,招出力劈华山,向老怪当头劈下,两般兵器,同时攻到,配合得妙到极巅!
老怪不慌不忙,双手横握乌玉杖,来了个鲤鱼打挺,使那红衣人斜刺里飙过,紧接着一个鹞子翻身,乌玉杖戳向天空,另一名红衣人喉头立时洞开,滚落于数丈之外,被放过的红衣人来个回马枪,饿虎扑食般跃然直上,双手紧握着宝剑于老怪当头劈下,老怪一个哈蟆蹦腿,避开剑锋,回身使动玉杖,击飞了绞来之剑,右手一松,杖端勾住了头顶握刀手臂,奋力一绞,将一条臂膀连刀生生绞落。老怪左手拾起扎入雪地之剑,信手一挥,飞刀从一名白衣人颈项掠过。戳入另一白衣人的腹腔。两声惨呼,几乎同时响起。
天赐呆了,半张着嘴,两眼发直,痴痴地望着眼前的血腥场面,未敢挪动半步。敌方见败象已露大势已去,遂孤注一掷,齐声发威,群起攻杀上来。
蓦地,天赐耳边响起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陈家少爷,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呀!是金娥姑娘!”悉听细辩,天赐心中一喜,回过神来便要探寻。
那声音急急警告道:“莫回头,也莫出声。请听我言,夫人已脱身隐去,只是…只是老爷与老仆已遭不幸。记住:老爷是被一个叫鳌赤的贼人暗箭毒镞所射杀,来日一定复仇!速速离去吧!”
他虽已料到父亲与范老伯凶多吉少,但一经证实,不禁悲从中来,几乎要放声痛哭起来。金娥姑娘似已猜到了他此刻心情,悄声安慰道:“少爷,且莫悲伤,此刻,有无数高手正向此地赶来,你要尽快脱身,迟则不及。”
那声音略略一顿,又道:“你可出其不意,回身返奔。小女子身着白衣,就在你身后,请你拣起脚边长剑,回身猛刺,我将助你一臂之力,快!”
天赐闻言,迟疑不决。他可不能剑刺屡屡救他性命的金娥姑娘。金娥姑娘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柔声传音道:
“少爷勿虑,你伤不了我的,快呀!”
天赐不再犹豫,双眼一扫,飞快地拣起长剑,猛然回身,大喝一声,“受死吧!”凶猛地朝站立丈外的白衣蒙面人扑去。
白衣人惊呼一声,好似措手不及,手忙脚乱,撞向身侧黑纱蒙面的苏纳尔。
天赐一掠而过,朝来路狂奔而去。
“小狗跑啦,快追!”身后响起苏纳尔焦急的喊叫声。金娥尾随,苏纳尔疾驰在后。
妻子追杀手无寸铁之夫。
丈夫逃避无情无义之妻。
若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