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和游泳池合谋将你涂成黝黑。
刚下波音飞机的留学生说你健康得像美国佬。
你一笑。你知道太平洋对岸流行海水浴:沙滩,椰林,三角帆,红红绿绿的“比基尼”点缀着肥得冒油的胴体……
这是某种标志。犹如俄国贵族小姐的黑眼圈,是表明她曾生活得很多。
在公交车上,你却一度卑怯。
你惊叹与你同抓一条横杆的手臂白如象牙。
那是窈窕淑女的。你不认识她。她保养得颇好。你却污浊似泥,仿佛两个世界。
你心底瞬间掠过泰山挑夫那驼峰般隆起的肩和竖插秧田的泥腿……
还依稀记得屠格涅夫有篇散文诗,叫“白手与脏手的对话”……
但跟妻子乘凉时,你又感觉良好起来了。
满目夕照映得你黑里透红,红得发亮,如釉,如缎。
她是白皙的,却白得平淡,白得黯然。
无怪,印第安土著要撕碎西欧旅行家的衣襟,聚众嘲笑其胸脯白得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