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小舱映雪看美人
江中。
星月、寒夜、纷雪、冷风。
萧四和蒙面女人从水中一上船,乌篷船立刻启动,沿原路快速返回。
乌篷船就象一只黑暗中移动的精灵,厚厚的草布挡住了舱内的烛光。萧四脱下了鲸鱼皮制作的潜水衣,长松了一口气。
舱内仅有一塌、一席、一被。
冬夜水中特别寒冷。潜行了这么远的距离,他们身上都很冷。
萧四穿着贴身的黑色夜行衣钻进被子,感觉暖和了一些。
“你也脱了吧,”萧四说:“被子里暖和一点。”
蒙面女人缓缓脱下了潜水衣。
“把剩下的紧身衣都脱了吧。”萧四的语气不容置疑、没有商量的余地:“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看了,现在我要完整地看看你。”
蒙面女人极不情愿,但又不敢拒绝――萧四的话就是命令,必须绝对服从。
夜行衣缓缓脱下,她脱得并不快,寒冷和害羞使她的人、她的手、她的全身不停地发抖。美丽的胴体、晶莹的肌肤、坚挺的胸部、平担的小腹、修长的双腿……
她的躯体纯洁完美无瑕。
萧四显然觉得很满意,他看得很仔细,就象是在浏览一本精致的书,从上看到下,每一个部位,包括最隐私最诱人的地方,都“读”了一遍。
然后说:“把面巾也摘下来吧,我要看看你的脸。”
女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有时宁愿让你看她的身体,也不愿让你看她的脸;有时即使与你做了爱,也不愿让你吻她的嘴唇。
――除非你能真正走入她的内心。
蒙面女人缓缓脱下面巾,露出一张清秀美丽绝伦的脸――她竟然就是与小秋一夜交欢、引小秋到钱庄而小秋遍寻不到的毒仙女朱珍!
――整个计划的关键人物。
没有她的牺牲、奉献,没有那一夜的激情,小秋还会心甘情愿、冒着如此大的危险来到“怡和钱庄”吗?
刚才在松庄,他们相逢却不相识,面对面却彼此擦肩而过。
“难怪小秋要为你着迷。”萧四由衷地赞美说:“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随着萧四眼光在全身的游离,朱珍的脸色愈发苍白,裸露的身体因发抖而紧缩。她紧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唯一的一张被子忽然从萧四身上飞起,裹住了朱珍赤裸的全身。
“每次做完一件重要的事情之后,我总要发泄出来,身在江湖压力实在太大,要不然,说不定我会发疯。”萧四叹了一口气:“今天我要破例一次,你把衣服穿上吧,我实在不忍心伤害你。”
朱珍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这次是因为感激而流泪。
乌篷船继续飞速前行。
“我们找点事情做吧。”萧四说:“老这样对着你,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朱珍忙说:“做什么呢?”
萧四说:“让我们猜一猜二庄主松少爷三天之后,会给我们一个怎样的答复。”
朱珍想了想,说:“二庄主一定会答应的。”
“为什么?”
“因为他根本没有选择啊,邹夕锋父子绝不会放过他,我们是他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他不与我们结盟,根本不可能坐上庄主之位。”
“如果我是松少爷。”萧四说:“我绝不会只与青龙镇一家结盟,这样很容易被控制、被操纵,成为傀儡。”
“我会同时与‘南海王’关海天、李轻侯李侯爷等多人结盟,让大家互相钳制,心存顾虑,达到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目的。”
朱珍说:“既然如此,今夜我们为什么还要冒险前往,与松少爷结盟呢?”
萧四说:“结盟只是一种手段,我们真正的目的是去播一粒种子。”
朱珍说:“去播种?”
“是的,”
“播什么种?”
“播下猜疑的种子。”萧四解释说:“种子遇到适合的土壤、水份、气候就会发芽”
“我们就是要让邹夕锋对松少爷猜疑,这种猜疑慢慢积累,遇到适合的土壤,时机一旦成熟,猜疑的种子就会发芽,我们分化挑拨钱庄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是我们打败‘怡和钱庄’最好的机会。”
――“我们就是要制造这种机会。”
阿黄的酒馆已经在打烊了。
卖酒的阿黄是个又矮又丑的独眼残疾人,一双手却很粗大。没有人知道阿黄的身世,单听名字,象是在叫一条狗。
酒店里只有一位未走的客人,是一位常客。
这人就是李三。
李三喝酒,不是一杯杯的喝,而是一整瓶往肚里倒。
仿佛并不是为了喝酒,而是为了逃避什么。
他显得很孤独、很寂寞。
一双眼睛总是空洞洞的,没有一点情感。在怡和钱庄安身近十年,一直是这个样子,一个人喝酒、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补鞋。
没有朋友,唯有酒。
一灯如豆,昏黄的烛光下,李三的眼睛显得更加空荡、更加潇索。只有对生活感到说不出疲倦的人,才会有这种眼神。
一个四面透风的酒店,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吃着一个又冷又硬的馒头,喝着一瓶又苦又烈的酒。
因为他必须要用酒精来麻醉自己。
李三一向对自己跟踪、潜伏非常的自豪,这一切源于他来自一个很古老的家族。这个家族代代相传的、最擅长的就是“伊贺忍术”
据说这是来自倭国东瀛的一种武功,他的先祖从倭国避祸来到中原,也将这种武功带入了中原。
在渡口,一个人无声无息地靠近他,李三竟然事先毫不知情。他虽然没有出事,可是他的信心已被完全摧毁。
――这个人要杀他是易如反掌。
大象进来的时候,大地都在震动。
大象并不是一头真的大象,而是一个人,一个大象一样强壮的人,钱庄的八金刚之一。他拧断一个人的脖子就象踩死一只蚂蚁那么轻松。
身经大小二百一十八战,仅有一次败绩。据说那次是遇上了一只老鼠。
大象非常的高大,头都几乎顶到了屋檐,一进来整个酒馆空间顿时显得小了很多。
阿黄和李三熟视无睹,仿佛都没有看到这个人,仿佛大象根本不存在似的。一人继续打烊,一人继续喝酒。
居然没人重视他。
大象的眼睛瞪得象一对铜铃,没有人答理他,他显然非常生气。在整个钱庄,人人都非常尊重他,就连人见人怕的雍大总管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就连断了一条手臂之后一直想杀人的孙基,在他面前也是规规距距、大气也不敢出――大象发怒的时候,老虎都害怕。
现在大象就是怒发冲冠。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一听见咳嗽,大象神态立刻变了,变得异常的恭敬。
门外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雍大总管,一个是长得也很高大,头上有大半的秃顶、一张圆圆的胖脸,外形完全象是一个经商的生意人。
雍大总管跟在这个生意人后面,就象是小兵跟着一个将军,亦步亦趋、不敢越雷池半步。
这个生意人就是钱庄庄主邹夕锋。
暴发户与世家子最大的区别就是,暴发户总爱把所有的钱都带在身上,总喜欢穿金戴银、显山露水,生怕你不知道他有钱。世家子不一样,讲的是品味修养、气质谈吐、含蓄内敛。所以有“百年才出贵族”的说法。
小人物与大人物之间最大的差异是,小人物总爱仰望低头,仰望是因为羡慕,低头是因为自卑。大人物却总是俯视,俯视着人类的另一群,甚至不看,是连看都不屑看。他们的眼里根本没有“人民”这个词。
邹夕锋就是这样的大人物。
他微笑地看着李三和阿黄,就象是在看两只待宰的羔羊。
邹夕锋一进来就象是狼入羊群。
李三和阿黄是两个小人物,这一瞬间,李三忘了喝酒,阿黄忘了打烊,他们仰望着邹夕锋,真的象是看到了一条狼。
一条张着血盆大嘴、闪动着慑人绿光的狼。
狼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