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留尽青山迎贵客
一骑绝尘。
萧四独自一人赶到柳园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他是来赴约的。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萧四的到来,会有谁在微笑?
萧四并不喜欢柳慕永,甚至有些憎恨,为什么呢?因为朱珍的关系。如果能够再次选择,他不会选择将朱珍送出去的“美人计”。
他甚至非常后悔。
后悔当初所做的决定。
但是,当接到柳公子的秘密邀书之后,他还是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萧四走得非常匆忙,也非常谨慎隐密,甚至连空大师和刘侯都没有告诉。
柳慕永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两人见礼后,萧四开门见山地问:“柳公子,急着找我来,有什么事?”
柳慕永身披鹤氅,手摇轻扇,笑得很暧昧、神秘:“当然有事。”
“请指教。”
“我要让你留下一个人。”
“谁?”
“朱珍。”
萧四吃了一惊:“不是要把她送到钱庄去吗?你不是开玩笑吧?”他说:“如果真是这样,我马上带她走。”
“并不是要你带走她。”柳慕永说:“你要留下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心。朱珍毕竟是一个女人,如果到钱庄之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事情就坏了。计划要获得成功,就一定要留下她的心。”
“西施之所以一心一意为越国施行‘美人计’,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深爱范蠡。据说,去吴国之前,她还为范蠡生了儿子,吴亡后,西施随范蠡驾扁舟,泛五湖,不知所终。”
“为什么选中我?”萧四讥讽说:“你不是很有本事吗?”
“我不行,我心中有别人。”柳慕永苦笑说:“象我这种情场浪子,习惯了逢场作戏。而且,我还要亲自送朱珍去,从旁帮助她。”
萧四无言。
“这件事情非你莫属。”柳慕永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我也是在帮青龙镇,你当仁不让。”
萧四黯然叹气:“我该怎么做?”
“给她一个承诺,一个愿景。”柳慕永说:“答应她,对付钱庄之后,好好的待她,给她一个归宿,一个家,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就这些?”
“是的。女人一生最重要的就是这些,尤其是象朱珍那样命运坎坷的女人。”柳慕永上前拍了拍萧四的肩膀:“为了今晚,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她了,今晚她完完整整属于你。”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
朱珍正在房间里,对着铜镜,画眉施黛。
自从柳慕永告诉她,萧四要来的那一刻起,她的心情就无法平静。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个很坚强的人,即使失去爱情,也可以活出自己的精彩。
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内心是多么的渴望一种情感,那就是:无论身在何处,总有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你,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你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可是他思念你,时时刻刻祈祷你的平安,并在祈祷中为你祝福。
——那是思念,那是牵挂。四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有些事情,是很难遗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纪念的;有些事情,是能够心甘情愿的;有些事情,是一直无能为力的。
你可以恨一个人,却很难忘记一个人。眼
男人追求女人,如隔着一座山——难;女人追求男人,像隔着一层纸——易。尽管如此,实际生活中男人往往能追到他喜欢的女人,而女人却得不到她爱恋的男人。
原因是:男人不怕翻山越岭,女人却怕伤了手指头。
受伤最深的常常是痴情的女人——待到曲终人散,繁花落尽,褪下暖昧的水晶鞋,还有灰姑娘的神话吗?
萧四进来的时候,朱珍心里一时激荡,手中的眉笔不由掉在了地上。她的脸绯红,不由地低下头。
两人相见却一时无语。
为什么两个有过肌肤之亲的人一时却象陌生人?是不是因为萧四心中的愧?还是朱珍一时不知所属?
良久,萧四慢慢拾起地上的眉笔,慢慢地走到朱珍身边,用一手慢慢轻轻托起她的头,温柔地亲自为她画眉。
当时,夫为妇描眉很少。《汉书张敞传》有载::“张敞为妇画眉,长安中传张京兆眉怃。”张京作过京兆尹,亲自为妻画眉,在长安城中一时传为美谈佳话。
当萧四为朱珍描眉的时候,朱珍心中非常感动。
两人耳鬓厮磨、举案齐眉,看着朱珍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螓首蛾眉,萧四心中也是一阵温情。
他画的是柳眉。
“面如芙蓉眉如柳”,“柳眉桃脸不胜春”。以蛾眉之细之长之曲,为女子美眉之标准。蛾眉之细长有如柳叶,故又称“柳眉”。
要让一个女人爱你,为她画眉吧!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爱到浓处总无言,情到深时却无语!
真爱无言!
我们一直都在寻找,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其实,被自己爱的人爱,就叫做幸福。
就在这画眉的时间里,萧四终于明白自己无可挽回地爱上了这个女人,过去,他一直以为是性,现在,终于明白是——爱!
朱珍呢?她的眼中为什么噙满了泪水?
仿佛一生那么漫长,好容易施黛完毕,萧四拿来铜镜,说:“自己看看,画得好吗?”
铜镜里,“眉语两自笑,忽然随风飘”,朱珍忽然破涕而笑,她的笑容从眉毛开始,扩展到两只眼睛,然后整个脸就生动起来。
那是带泪莉花的微笑。
一瞬间,萧四的心里似被电触到般轻轻颤动。
“我给你带了一样礼物。”萧四说。
“嗯,是什么?”朱珍小声说。
“是一把剑。”萧四解开身上带来的古朴清雅的剑,双手递给朱珍,说:“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剑,叫‘天涯’剑。”
“小秋用的携长铁兮以击天的‘天涯’剑?”朱珍说到小秋这个名字,表情有些不自然。
“是的。”
“谢谢。这样贵重的剑,你更需要。”朱珍没有伸手接,嗫嚅说:“行走江湖时,你可以用它杀敌。”
萧四执意把剑放在她的手上,声音有些严肃:“收下,这是命令。”
朱珍只好服从。
剑鞘递在朱珍手上,萧四却忽然轻轻一弹,手腕一带,剑已出鞘。他顺势持剑飞舞,高吟:“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舞动的惊心动魄,纵横捭阖,猛厉无比。
内心的感伤、惆怅、雄心、壮志、抱负,都渐渐融化在长吟剑舞中。越舞越急,忽然,寒光一闪,“天涯”剑方向陡转,向朱珍的头上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