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0章故国烟花想已残
“稀缺”属于稀有资源,属于“宵小”一类。
他不仅身体残缺,肢体不全,更缺德、缺人格、缺良心。但是,他不缺阴险和狡诈,更不缺创意。
他分配的工作就是“照料”小秋。
“稀缺”非常善于照料人,总是想方设法照料得非常妥当,照料的方法也极富创意。江湖上的一大美男叶重阳和大侠青城赵林就受到过他精心的照顾。经过他照顾之后的人,会变得和他一样“稀缺”,多多少少都会对他感激到“死”。
可是,这次让他去照顾小秋,他并不是很乐意。之所以心里不愿意,有两个原因:
一是对小秋有顾忌,没有把握。按理这种最难的事情,应当由三人之中最厉害的“原始”承担,可是这个“原始”神龙不见首尾,到目前为止,是男是女都弄不清楚,到哪里讲理去?命令一向由“原始”下达,他也只能执行。
二是没有实惠,照料顾夫人和袁梅,其好处不言而喻,尤其是照顾袁梅,更是天下男人的梦想,一想到袁梅现在落在“幽灵”手里,源自内心深处血脉喷张的冲动使他就象?紫铝艘恢徊杂睦镆徽竽咽埽迪耄喝绻坝牧椤辈皇毓婢兀壬狭嗽罚欢ㄒ绷恕坝牧椤保?br/> 不过,杀死了小秋也有一个好处,就是马上可以在江湖上大大有名。想通了这一点,“稀缺”心里好受了一些。
小秋酩酊而大醉。
对付一个醉得象死猪一样的所谓“大侠”,跟拿一把杀猪刀杀头醉猪差不多,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事情顺利得“稀缺”都无法想象,是不是太容易了一点?本来,他事先想了很多对付小秋的方案,精心准备了很多计划,还想到了万一失败,如何逃生的问题――-现在这些忽然变得都没有意义了。
尽管如此,“稀缺”还是非常谨慎,不敢有一点疏忽大意,他把自己的命看得很珍贵,很稀缺。信奉的是“如果你想活长一点,就一定要小心一点。”所以,他一直耐心地等到约好的半夜才动手。
三更夜,杀人夜,风雨天,害人天。
黑夜和淫雨成了作恶天然的掩护。
“稀缺”潜伏在一个花坛中,三更刚过,他就悄无声息地从藏身之处潜了出来,慢慢地靠近毫无知觉的猎物。小秋睡在紧挨西厢的客房中,鼾声很远都能听到,全然不知危险将近。
――西厢一向是才子会佳人、月下传情诗、缘定三生的地方。
――今夜却是杀人的地方!
“稀缺”用的是一把又薄又快又灵活的乌木柄剔骨刀。这种剔骨刀本为屠夫“庖丁解牛、游刃有余”的肉类加工利刃,“稀缺”却发现用于解剖人体,“以无厚入有间”,是再适合不过了。
他剩下的五只手指同样灵活。
解剖是一种境界,用最锋利的刀解开人筋骨缝隙最柔软的地方,顺着人体的结构和纹理来用刀,游刃有余就像泥土落在地上那般轻松自然。
“稀缺”最喜欢听屠刀刺入人身时,那种皮肉与筋骨剥离的声音,在他的耳中,与尧乐《经首》十分合拍,一样乐耳。整个动作就像踏着商汤时代的乐曲《桑林》起舞一般,“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
精到的技艺和锋利的刀刃,两者充分结合,就是“稀缺”最让人发怵的地方。
剔骨刀在夜色中泛着青色的森森寒光。
屋里居然还有一个人,一个同样醉得象死猪的人!小姑竟然也睡在屋里,仰面横躺在地上,鼾声居然比小秋还大,两人的鼾声此起彼伏,难怪很远都能听到。
你看到过醉酒的女人没有?醉酒的女人,因酒而变得生动而暧昧。
贵妃醉酒的扬玉环,花前月下,媚态万千,万般春情。湘云醉卧芍药树下、大观园的石凳上,朵朵牡丹盛开在她身边,“湘云醉卧芍药圃,蝶伴争舞花斗艳”,让人怜惜。
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
一杯酒入肚,“春宵柳月闻悄语,夏夜荷风弄罗衣。暖酒温茶多意趣,诠诗品画自沉迷”,女人脸上升起了红霞;两杯酒咽下,“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女人的脸上就开出了桃花;三杯酒喝下,“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此后的女人,想不醉都不行:唇更红,额更明,眸更亮,腮更粉,牙更白,颈更香……
酒不醉人人自醉,优秀的女人,本身就是一种酒,看一眼,男人就会醉!
“稀缺”没有想到醉后的女人这么暧昧,仿佛在作一种无言的暗示。衣香鬓影,卸下了所有面具和武装,就似一座不设防的城堡,等着你去占领。
唯一的阻碍就是小秋!
杀死小秋之后,通向醉卧的小姑、极品的袁梅、徐娘半老的顾夫人的大门就将为他完全打开。念及此,欲望在他心头翻涌,肉欲的毛骨悚然令握刀的手微微出汗。
他要将小秋大卸八块。
说时迟,那时快,“稀缺”悄悄溜到床前,举起剔骨刀就准备开卸,刀到离小秋脸上仅两寸的地方却突然硬生生的停了下来。不是他不想下刀,而是根本下不了刀,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屏障阻止了刀继续前行。
人虽未动,气已惯日!
小秋正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瞬不动地看着他!清醒得象从来没有喝过酒,哪里象喝醉了的样子。“稀缺”急退,却忽然发现小姑笑咪咪地倚在门边,伸手拦住了他。
小姑不是烂醉如泥吗?
“稀缺”手中剔骨刀递出,想杀出一条生路,忽然一道寒光闪过,他唯一的五只手指和剔骨刀一起,就与他的身体分离了。
永远的分离了。
出刀的是小秋,他就用一把“花了一两银子,请隔壁的赵铁匠连夜打造的满街都能见到的、再平常不过的、普普通通的三尺长刀”砍掉了“稀缺”的手与刀,卸下了“稀缺”的零件。“稀缺”还没来得及解剖人,自己却先被解剖了。
谁说非要用名刀名剑才能杀人?
袁梅客房,床上。
“幽灵”的脏手刚要碰到袁梅的胸,却突然看到一个人风一样冲了进来。准确地说,这根本不算是一个人,倒似一团掉沙的泥,一边冲,身上的各种零件一边随风纷纷地掉了下来。
先是剩下的一只眼、一只耳朵、半个鼻孔、后来连一半的**都掉了下来,然后就烂泥一样骤然倒在“幽灵”面前。
门被风吹得“吱吱”作响,小秋和小姑随后慢慢地从大门走了进来。
“幽灵”瞳孔几乎收缩,血液几乎在一瞬间停止了流动,他木然转过几乎僵硬的头,却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顾夫人正坐在床上,冷冷地看着他。
小秋和小姑看到顾夫人忽然紧紧的拥抱住“幽灵”,就像是个慈祥的母亲,抱住她最爱的儿子,轻轻地在儿子耳边细语。
然后,她就松开了拥抱,“幽灵”就似一团棉花一样从她怀中软软的平瘫下去,诡异地倒了下去。
“幽灵”的眼中竟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欢愉和一种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怨毒。因为在他倒下去的时候,顾夫人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一人才能听到的细语说:“你别担心,下一个死的就是小秋,我已经为他挖好了坟墓。”
在“幽灵”瞳孔散开,走向地犾的时候,耳中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因为我就是‘原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