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省?河阳、河阴?这一连串的概念,七虎觉得都很陌生。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脸上的表情,也像面前这个人初次听到“机器人”这个名词一样,茫然而迷惑。
他扭头看了看谢细五。谢细五也眨巴着细小的眼睛,看来也没有听过这么两个地名。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学过的一首歌,里面有两句好像是这样唱的,“天之涯,地之角,相交半零落。”
这是地之角,是从某个星球上游离出来的一大块?从这些人的面貌、衣着,语言、动作上分析,很可能是从地球上分裂出来的。
在茫茫太空中,不断有人在探寻,寻找着新的星球,星球上新的人类。在地球人的想象中,外星人的长相,是非常奇怪的。有天线,眼睛大得出奇,没有眼睑,脑袋上不用长头发等等。这些想象与面前的人对照,所有想象都只是一种想象了。
有地之角,那么天之涯在哪里呢?
“天之涯?那不就是天上吗?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到处都是鲜花。人死了以后,我们就去那里了。”邵七爷呵呵笑着说。
四周的村民,已经站起来了,手拿各种工具,再次围上来,准备偷袭七虎和谢细五。七虎的身子一展,摆出一个进攻的动作。谢细五的身子一缩,就躲在七虎的身后,贼眉鼠眼地往外看。
“好啦,好啊!”邵七爷挥挥手,“你们都回去。我跟他们说几句话。”
那些村民有些不解地收起自己手里简陋的工具,眼神在三个人之间,来回地移动着。过了一会,他们还是缓慢地散开了,拿着自己的工具,离开了。
“你们落进了我的村子,他们认为你们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你们得担心,他们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随时可能吃掉你们。依你的力量,对村民不怕,怕得是外面那些武功高的人。”邵七爷看着那些逐渐散去的背影说。
“管他的,死就死了。我是死过好几次的人了。你刚才说什么?人死了就去天之涯?那可是一个好地方呢?”七虎心想,难道真的有天堂和地狱?
“无数辈的人是这样传说的。美丽的仙境,人人都愿意去。失败了的人,在临死被别人吃的时候,都会想象一番那种景象。”
“那么,你知道毛爷爷、林肯、山本五十六和李小龙都还好吗?”
“什么爷爷?不肯?三块五角六,还有一条死龙?我——”邵七爷的手指在额头上来回地蹭了几下,“你说的什么呀,我都不知道。”
七虎和邵七爷谈了几句,两人都觉得很无趣。一个人嘴里的话语,在另一个人心上难以激起涟漪,这样的交谈很快就变得无聊了。
“好啦,不管你们了。”邵七爷转身就往竹林后面走。“你们可得小心一点,我不吃你们,不代表别人不吃你们。咱们这个世界,没有本事,最好就缩在自己的村子里。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来我们嘘罗村,我们接收你们。”
“呵呵,呵呵,”七虎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他本心来说,他喜欢留下来,找一个温暖的地方疗治这些年受的伤。
“不用啦!”谢细五的身子一下子挺起来,站到气候的前面,“不用啦!我们喜欢挑战。吃人!好得很,在我们地球,也是人吃人的。只是那个地方吃人比较文明。围上围巾,用刀叉。只是有一点区别,我们那里吃人的,不仅靠武力,也靠智慧,靠家庭,靠出身。只要有优势,就可以吃人。”
“是吗?”邵七爷对谢细五的话,没有兴趣,他转身就走。
邵七爷的脚步轻快,转眼就到了竹林边上。穿过竹林,邵七爷的影子就会不见了。七虎拉开谢细五的身子,往前追了几步。
“唉,”七虎喊道,他想起别人称呼的名字,“邵七爷。”
“什么?”邵七爷有些淡淡的厌倦,他回头看看七虎,“什么事?”
七虎摸摸自己那个饥饿的肚子,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他扭头去看谢细五。谢细五马上就蹦跳到邵七爷的面前,“邵七爷,你那里有吃的吗?能不能叨扰一顿?”
“什么?”邵七爷皱起了眉头,有些厌烦地看着谢细五,“吃的东西?没有,你们得靠自己的能力去争,没有免费的食物。除非,你留下来,成为这个村子的村民。”
“是吗?”谢细五尴尬地笑了笑,瘦小的手臂舞了一下,“步给就算了,我们去找。我不信就找不到一点吃的。”
“你去吧!”邵七爷古怪地笑笑,“你看谁会成为谁的食物。你又会成为谁的食物呢?”
“管他呢?”谢细五挥着手,“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会没有我立足之地。只要去奋斗,什么不会有呢?”
谢细五拉着七虎就走。他们也不回头,倔强地往前走着。道路的前方,没有什么人影。花哥嗡嗡地飞翔着,一会在他们的前面,一会又到了他们后面。
越走越觉得累。
在道路的两边,有一些庄稼,但这些庄稼都还正在生长过程中,没有任何可以进入肚子的东西。离开了那个村子的视线范围,他们放眼一看,四周的丘陵起伏,但有人烟的村庄一个也没有。
道路的两边,茅草长得很高,“路”不算路,只是觉得稍微好走一点,看着像道路的雏形,就往上走了。
走了很长一段路,他们的信心也就越来越小。七虎和谢细五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应该回头去,到邵七爷那个村庄去求得保护。谁也不说话,嘟着嘴,阴沉着脸。花哥已经停到七虎的肩上,趴着身子,在打着瞌睡。
走了很久。谢细五终于忍不住了,他一屁股坐在路边的一块青黑色的石头上。那块石头身上满布着干了的苔藓,谢细五的屁股坐上去,觉得蛮舒服的。
“不走了。”谢细五说。
“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谢细五仰头看看天上,空中的太阳已经顶到正中的位置,“没什么怎么办的。看来只有热拌了。”
“回头吧!”七虎建议,“既然已经不是我们生活的地球了,我们也没有回去的路了。我们找一个安全的村子住下来,平静地生活,也是不错的。我这几年,吃的苦太多了,我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生活了。”
“你以为那个老头真的会那么好心?他的村子里,一定藏着什么险恶等着你。什么是平静的生活?靠别人的庇护,你得不到的。靠自己的力量,打拼出来的一切,才能确保你的平静生活。”
七虎沉默了。他站在一棵树下面,看着渺茫的远处。这个世界,藏着一些什么秘密呢?还有多少未知的东西呢?七虎的内心忐忑的,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等待着他。
谢细五的嘴张合着,正在夸夸其谈。谈的什么,七虎无心去听。他的思想茫无头绪,乱得很。他的手,不由拉扯着身边的几根草枝,放在嘴里,慢慢嚼着。草枝里的水少得可怜,但是嘴里微微有一丝甜味,甜津津的,很舒服很愉快。
七虎的手,不由抓了更多的草,往自己的嘴里塞进去。突然,身后一阵阴冷的风袭过来,吹得脊梁骨发痛。七虎的身体猛地一转,身后是高高的草,掩藏的后面似乎有所动静。
“什么?”谢细五也站起来,凑到七虎的身后,有些害怕地问。七虎回头看看谢细五,觉得这个新交的朋友,实在奇怪。在不该勇敢的时候,滥用着自己的勇敢,正该使用勇敢的时候,偏偏躲藏起来了。
这种动静,不明显,看起来像风吹的。不对,还有沙沙声。七虎探身往前,准备伸手去扒拉那些草,想要看个究竟。
手抓到草棵,刚想扒开。阴风猛地往前冲,阴风中有一股腥臭,像吃了腐烂内脏的鲢鱼嘴里的味道。这股风,冲着七虎就来。七虎的身子一挺,阴风撞上来,七虎用双拳顶住。
那阴风一旋,从七虎的头上翻过去,到了七虎的身后。
“啊!”谢细五喊起来,拽拉着七虎的身子,猛地转过来。七虎就直面这阴风的主人了。七虎一看,对面的动物,他从来没有见过。
一张鲢鱼的嘴,嘴边的胡须长长的。嘴一张开,就有一股腥臭味,好似它的肚子里藏着无数内脏正在腐烂。闻到味道,几乎所有人都会躲闪,嘴里那一排像刀一样牙齿,就会疯狂进攻。
它的脸是狗那样的,长长的,鼻子上还有一点黑白花纹。它的眼睛像猫一样,蓝色的,有一种深湖中的神秘感。而它的头上,长着一对弯角,锋利得像牛角。这动物的身体像狼,修长而矫健。
“什么东西呀!不仅没有见过,更没有听说过。”七虎心想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对面的鲢鱼嘴一下张开,喷着难闻的味道,再次对准了七虎。
七虎的双拳一抱,一招从电视上看来的疾电势出手。双拳劲霸,力道强劲。拳头舞动时,心里的感受还是不错的。
拳头出去,一拳击空了,他的身子往前一窜,差点失去重心。在他身后的谢细五拉了他一下,才让他没有扑到地上去。
那张鲢鱼嘴没有咬到他,但那根胡须,竟像铁鞭一样,抽了七虎手腕一下。手腕麻了一下,倒无大碍。七虎再次鼓起力气,拳头又击出。这一次打了一招勾拳,希望将那张鲢鱼嘴打成山羊嘴。
鲢鱼嘴一晃,从七虎的拳头下面窜过,头上的角一顶,正好顶在七虎的胸口。七虎觉得胸口闷得难受。他收回手,稳住心神,捏着拳头再次出击。
这一次出击,还是慢了一拍。鲢鱼嘴的身子一闪,矮下去,像风一样射过来。鲢鱼嘴对着七虎的大腿,一下子咬了下去。
这样的动作,是七虎没有想到了,有些意外。他的大腿被鲢鱼嘴紧紧咬住,大腿上的一块肉疼痛异常,恍然马上就要撕扯着离开身体。
“七虎,七虎,快打,快打。”花哥在空中飞翔着,急促地喊。七虎的情绪,反而冷静下来。疼痛让他变得坚强。
谢细五拉着七虎后背的衣服,慌得不知怎么办。“松手!”七虎喊,然后身体一摆,将谢细五甩开。他的拳头变成了一把大锤,他找到了在山洞里打大锤的感觉。
对准了鲢鱼嘴的脑袋,起起伏伏,猛地打起来。那个毛茸茸的脑袋,打下去才觉得硬如岩石。七虎觉得自己的手臂都崩得要断裂。
无论多么难受,都要坚持下去。坚持才是活下去的“奇迹”。七虎从山洞里活下来的经验告诉他,千万不能放弃。刚才咬着草棵,得了一点可怜的汁水,比稀饭还不如。有总比没有强。
汁水也带来了更大的力量。七虎的勇气倍增,下一拳还是朝着鲢鱼嘴头上打。拳头还没落下去,七虎后悔了,他改了方向,对着鲢鱼嘴的眼睛处狠狠地打。
那双蓝汪汪的眼睛,翻过来,看着七虎的拳头。它的力更强了,腿上那块被咬的肉,快要坚持不住了。
七虎不管,对着眼睛的位置,猛力捶打。这种力量的发泄,带来的是身体的紧张。他的肌肉,在变得僵硬,眼神也不再柔和。
拳头落下的前面两下,没有什么效果,那眼睛还是那么蓝。到第三下,蓝色开始出现裂纹了,眼眶四周,迸出丝丝的血,像绸丝带那样飘动。
饭钵一样大小的拳头,不是送上香喷喷的饭菜,而是一碗一碗要命的胡辣汤。接下去又是三四下,那颗蓝色突然就爆裂了,似乎溅出一汪泉水。七虎的拳头,越打越有劲,越打越舒畅,像一个磨合得更好的机械,运转得更加流畅起来。
“好啦!好啦!”有一只手来拉七虎。
七虎本能地抵抗着,他有些疯狂的感觉,他的手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拳头已经麻木了,但还在起起落落着,他像一台没刹车的汽车,奔驰在下坡路上。
那只手拉扯了几下,还配合着大声的喊叫,七虎终于慢慢停下来。
七虎的眼神发直,全身都绷得紧紧的。脚下的那张鲢鱼嘴已经松开了。他的大腿上,浸着血,一圈很深的血痕,一块肉几乎要落下来。
再往下看,鲢鱼嘴已经软绵绵地瘫在地上,那个脑袋,变得血肉模糊的,最初那种丑陋的,几不像的外貌,再也没法分辨了。
“你已经把他打死了。”谢细五拉着七虎的手,柔声地说,缓解着七虎的紧张。“好啦,好啦,没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