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虎鼓起身上最后的力量，发起最猛的攻击。他的力威猛刚直，就像从大炮里打出来一样，勇不可挡。毫不顾忌的，没有留一丝退路的打法，让对面三个黑衣人都产生了怯意。
怯意一生，进攻的章法更乱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也没有见过这种武功路数。
一往无前的进攻，打得对手只有躲闪之功。
三个黑衣人轻松自如的进攻，在瞬间变成了仓皇的闪避，他们也没有想到。越是着急，越是乱。越是乱，心里越着急。他们不时用眼神去往后看，往后搜索着。但后面的人，忙于跟一只蚊子战斗。
蚊子很小，他们几乎看不见，还以为提大刀的人已经疯了。
怎么突然就疯了？疯得那么明显。疯狂地挥舞着刀，跟空气战斗。
空气能战胜吗？
三个黑衣人已经产生了退意。在闪腾转挪之间，抓住一个间隙，往七虎身上射过去一个小东西。这个东西很小，几乎看不见。但是打在七虎身上，七虎的威猛之力还在继续按照意志力进攻，他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察到什么东西打过来。
在边上的女孩子看见了，不由“啊“了一声，然后捂住嘴巴，眼睛呆呆地看着七虎。
打到七虎身上的东西，竟然没有产生作用，这对三个黑衣人也是一种冲击。他们一边应付着，一边心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个人，竟然这样不要命。他身上的力量，就像大海一样，不会枯竭？再打下去，形势很不利。
三个黑衣人手上的武器变得很无力，软绵绵地耍弄着。三人手中的武器，进攻力越来越弱了。七虎激起最后的力量，他准备拳头锤海椒，使出辣手。
他一拳击在使双节棍的肚子上，双节棍“哎呦”一声，弯下了腰。又一拳砸在柳叶刀的左肩处，柳叶刀“哐啷”一声，丢下刀，捂着肩膀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再一拳直击使峨眉刺的，随着“砰”的一声，一个黑影飞出十来步，撞在一棵栗树上。
七虎觉得身上所有的力量已经全都耗尽了，他在最后的那个动作上僵僵地立着，看着前方，有一点雕塑的感觉。
三个黑衣人仓皇往后退，退回到提大刀的黑影人身边。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默默的相互搀扶着，落荒而逃。
“好耶！”谢细五蹦跳着圆鼓鼓的身体，大声地喊叫着，“好耶！好耶！”
“好什么？”女孩子瞪了兴奋地叫着的谢细五一眼，“你那个朋友完蛋了。”
“完蛋了？”谢细五停住自己欢跳的身体，很不相信地说，“你是说那只臭蚊子？它嘛，早就该见阎王爷啦！”
花哥垂着一只翅膀，已经翻到地上的一张枯黑的树叶上。女孩子往前走了几步，伸手让花哥站上她的手掌，然后将花哥送到自己的肩上，“花哥没事。翅膀受了一点伤，养一养就没事了。我说的是你的那位朋友。勇敢的七虎，他中了对方的暗器。”
女孩子站起来，往僵僵的七虎走过去。
“不是吧！”谢细五非常不怀疑女孩子说的话。他蹦跳着身子，抢在女孩子前面。他的动作有些莽撞，径直往前一窜，身子没有控制得好，一下子撞到七虎身上。
七虎就像一个木塑，僵僵地倒在地上。
谢细五心里一慌，想要抓住七虎，但是光裸着的脖子上没有衣领让他拉拽。七虎面朝下倒了，身子一沾地，“哇——”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喷出三四米远。
血溅在地上，像一条红艳艳的绸带，煞是美丽。
谢细五愣住了，“不是吧！刚才那么多刀啊！棍啊的，都不曾伤到你的皮毛，我就这么轻轻的，轻轻地一撞，你就嗝屁啦！是我倒霉呢，还是你太不济呢？”
谢细五蹲下身子，赶紧去拉拽躺在地上的七虎。他觉得七虎全身湿唧唧的，就像从水里打捞出来似的。谢细五大吃一惊，吓得要就要丢开七虎。
“怎么啦？”女孩子问。
“怎么全身都是水，就像正在融化的雪人。是汗水吗？花哥，你尝尝，是不是咸的？”
“把他放下，别扶，别扶。”女孩子绕开谢细五，转到七虎的前面，蹲下身子。花哥没有按谢细五说的，去尝七虎身上的水。它站在女孩子的肩上，尽力探着身子，关心而急切地看着。
“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一种特别邪恶的毒，称为黑陀罗。这种东西非常细小，钻进身体里，遇到血液就会融化，这种融化不仅是它自身的融化，也会带着身体的经脉融化，接着是身体的肌肉和骨骼。不出三天，整个人就变成了一滩水。”
“你怎么知道那是黑陀罗？”
“从现象看本质。我看到他身上出的水做出的判断。”那女孩子用手指沾了一点七虎身上的水，举到眼前说，“你看，他身上的这些水，很清凉，不像汗水那样黏腻和浑浊，你尝尝，看是不是咸的？”
女孩子将手指伸到谢细五的嘴边。谢细五慌忙躲闪着，有些害怕，“这就是黑陀罗中毒后的主要表现。”
女人从身上摸了一小颗黑色的小丸子，准备往七虎的嘴里塞。
“喂，等等！”谢细五拦住女孩子，“你这是什么？”
“药？”
“你是谁？我怎么能相信你。”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谁能想办法救你这位朋友。我这是非常好的药，金风玉露丸，十块钴金币都买不到。一般人想要，还没门呢？”
“重要！这个非常重要？”谢细五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女人，“重要的是怎么分清敌人和朋友。我们素不相识，我怎么能信任你会救一个陌生的人？”
“这个并不难理解，你看他的样子，你还有别的办法救活他吗？如果你有，我就不浪费这颗药丸。如果你没有，你的相信和不相信又有什么价值呢？对于我来说，何必为了一个临时的人还用毒药，去推上一把呢？再说了，是你们救我在先，我救你们在后。一恩还一恩，互不相欠呀！”
“不对。不对。”谢细五摇晃着没有脖子的脑袋，就像一个圆球在身躯上磨动，“我怎么能确定你是在救他还是在害他？我脑子笨，你说的那么多，我一句都不明白，你得等我的脑子转转。”
“不用怀疑。”女孩子说，她叫金巧儿。如果有什么问题，谢细五大可以在天涯海角之间追杀她。七虎不仅是中毒那么简单，更因为精疲力竭，全身的力量已经散尽，加重了毒药在身体里的作用，促使这种融化速度加快了。
金巧儿的话，谢细五半信半疑。他们经历了上两次关于毒药与解药的无间道，他对什么都带着一种怀疑精神了。
“正好遇上我算他运气好。当然啰，不遇上我，他也不会这样拼命，不会耗尽力气，也不会中了暗器。”
“七虎的力量已经耗尽，毒也中了，讲什么呢？”
金巧儿说，她正巧我这里有一颗金风玉露丸，对七虎还有一点用处。她说，吃了她的药，也仅仅只能控制住身体内经脉不进一步融化，但不能把融化的经脉重新接续上。
等一会，七虎会慢慢苏醒过来。醒过来以后，人还是跟平常没有区别，但身上的力气，变得很小了。随着慢慢休养，能恢复到普通人的水平，就不错了。
“什么意思？”谢细五眨巴着眼睛。
“没什么意思。”金巧儿动作利索地将药丸塞进了七虎的嘴里。七虎的嘴动也不动一下，药丸含在嘴里，嘴里微微有些鼓胀。
按照金巧儿的说法，七虎能够保住命，但身体软得跟杨柳树枝一样，弱不禁风。不过，也要看各人的体质和药物的帮助。用好的药，再加上体质不错，几天时间，就能恢复到普通人力量水平，挑个百把斤的东西没有问题。“你的朋友年轻，骨骼俊奇，应该能好于一般人。不过要慢慢看，最后是什么情况，谁也说不清。”
“什么？一下子就变成林妹妹了。弱不禁风？七虎可是钢铁熔铸的，不比平常人的。”谢细五夸张地喊起来，“他变成这个样子，以后是他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他？真是倒霉，刚才真该跑了的，打什么打，充什么英雄？”
“什么？”金巧儿有些奇怪地看了谢细五一眼。不过她没有表现出心里那种厌烦，“这是早晚的事。你这位朋友，不仅不懂得怎么保护自己，心里也缺少心机，没有防范意识，早晚是别人碗里的菜。”
“什么菜？”
“回锅肉。”
“我看是麻辣板筋。”
“很形象。什么招数都不懂，全凭身上的蛮力气胡乱地用。虽然能抵挡一时，终究难以长久。这个世界是很险恶的，不是谁想活就能活下去的。活着，就是一件艰难的事。幸亏是遇上了我，如果换成别人，他力竭以后，毒攻击的力度很强，传播的速度很快。如果没有人管他，他躺在这地上化成一滩水，谁都莫可奈何。”
谢细五围绕着七虎转来转去。转一圈，蹲下去看一看七虎。看几眼，又站起来，继续绕着转。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四五次，他的焦躁一点没有缓解。
“我倒宁愿他化成一滩水。”谢细五有些阴毒地嘀咕，心里的烦躁全都泄漏出来。
谢细五转俩转去的时候，金巧儿没有说话，眼珠子跟着谢细五一起转动。她的神情冷冷的，在分析七虎和谢细五之间的关系。
“宁愿？”金巧儿微微皱着眉头，“他不是你的朋友？”
“不。”谢细五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分了，赶紧否认。
一个“不“字，能掩饰的东西太少了。谢细五眯着小小的眼睛，笑了笑，赶紧进行辩解，“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知道，七虎是在一个山洞里熔炼多年的，身体已经像钢筋铁骨了。我想看看常温之下，钢铁怎么化成水的。”
金巧儿摇着头，对谢细五的意见并不赞同。金巧儿认为，即使是钢筋铁骨，也是靠内在经脉来连接和聚集身体的力量的。经脉受到伤害，身上的力量还有什么用？力量分散在各处，无法进行聚集，无法进行调度，无法冲破身体的各处穴位，无法提升力量的质量。钢筋铁骨还不是废铁一块。
对于金巧儿的意见，谢细五找不到反驳的。两人一时有些冷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金巧儿才打破这种沉默。
“七虎？”金巧儿问，“你朋友叫七虎，对吧？刚才还没在意这个名字。现在一念，觉得这名字蛮好听的。勇敢。豪迈。大气。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喜欢名字有什么用？喜欢人还差不多。”
“你说什么？”金巧儿瞪起一双凤眼。
“没说什么，”谢细五摇晃着手，“幸亏遇上你，还能保住一条命，他烧高香了。我们还是走吧！”
谢细五从地上扛起七虎，急冲冲往前走。要去哪里，谢细五也没有目的地。金巧儿也没说什么，跟在谢细五后面走。花哥嗡嗡地飞了一阵，停在金巧儿的肩上站着。
走了一阵，谢细五就觉得难受了。七虎压在他的身上，他有一种不堪重负的感觉。绕过一道弯，下到一条沟里。这条山沟比较幽静，还有一条细长的小溪流。泉水哗啦啦地流着。
谢细五将七虎丢在一块石头上，几步跳到小溪边。他掬着水，喝了几口，然后捧着水，把自己那张圆脸洗了一下。
在谢细五的脚下，有一个浅浅的小坑，溪水流下去，水冲卷起来，呈乳白色。在小坑的边缘，水的动静比较小，那里游动着几只针一样大小的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