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哥及时拔出了刺,在谢细五的手指缝间飞了。手掌重重地拍在谢细五粗短的脖子上。脖子上因为落下了这一个巴掌,显出一个烧红的手掌印。
“你就会溜。”花哥飞到谢细五的耳朵边,又准备在谢细五的耳垂上刺一下,“要知道,这一次是你惹的祸。祸惹出来,你先跑了,把危险留给七虎?你知道不知道,七虎是为你强出头。你还有没有一点道义感?”
“道义个屁,我呸——”谢细五从嘴里吐出一口浓浓的痰,头低了一下,花哥就没能在耳垂那里下嘴。
“要是有人能靠近那个站着不动的黑衣人就好了。”
“我不敢,”谢细五说,“我靠近他?还不被他的大刀像烤鸭一样片成一盘!”
“片不了。”女孩子讥讽地笑了笑,“他的刀太大了,干不了这种精细活,可能也就是被砍成十来块,弄一锅土豆,烧烧牛肉,味道好得很。”
“你怎么知道我有一个叫‘土豆’的外号?”
“别跟他罗嗦,看我的。”花哥说,“有什么地方我不能去的?有什么人我不敢叮的?”
“你就是专干下三滥的。”谢细五不高兴地说。
“只要下三滥能有效,谁会说下三滥?总比你的逃跑,好得太多了。”
“好啦,”女孩子打断两人的磨牙,“你去最好,但是有那个能力吗?你这么小。”
“行不行,试一试总可以吧!”花哥骄傲地说,然后振动着翅膀,旋转着上升,像一架无人驾驶的战机。
七虎渐渐觉得力量就像一杯见底的酒杯,正在变得干涸。手再击打出去,声音也小了不少。那几件武器接连地在他的身上砍着。力量足够大的时候,仅仅只有一点印痕。没想到力量下降以后,武器落到身上,不再只是印痕了,而是制造着一个个小小的伤口。伤口不再只是一点酸麻,而是变成了疼痛。疼痛火辣辣地缠裹着他,他只能咬着牙忍着。
心里的抵抗防线正在一点一点地撤退着。这三个黑衣人的进攻,非常严密,仿如一体。七虎强撑着猛打猛击,只见力量的连环迸发,但对三人毫无伤害。
“算啦!看来还是跑吧!”
七虎觉得自己的心里的防线,只剩下最后一层了。眼见就要崩溃,然后任由对方处置了。花哥听了女孩子的主意以后,已经飞翔着出发了。
花哥那翅膀扇动的呜呜声,单调、枯燥,听了让人烦躁。
提大刀的黑衣汉子身子没有动弹,蒙在黑布下面的眼神炯炯有神,就像一把舞动着的剑。从那光的游移和闪躲之中,就如场上三个黑衣人姿势和招数的展现。
花哥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关注黑衣汉子。它按照女孩子教它的方法往那人头顶上飞。花哥的声音和影子,没有引起黑衣人的注意。
花哥从黑衣人的头顶垂直往下,从左眼那里径直往下落。落到脖颈处,然后又打了一个滚,斜着四十五度往上飞,擦着右眼飞过去。
花哥飞翔的轨迹,就像两把锋利的刀,在黑衣人两眼之间切割出看不见的两条刀锋。看似不经意的飞翔,对于七虎来说,悄然的感觉到一种变化。这种变化来自于对面三个人之间的配合。他们原本严丝合扣的配合出现了一种裂痕。这种裂痕的感觉在逐渐地增大。
花哥飞翔的速度很快,它飞行的轨迹也是变化难猜的。看似无关紧要的一点干扰,让提刀的黑衣人觉得烦躁,眼神也乱了。
提刀的黑衣人,不再看七虎,他将注意力转到花哥身上。他提起自己的大刀,挥动起来,劈砍一般朝花哥砍去。
刀劈砍的风力很大,花哥身体几乎被这股力量给吹散。
刀银亮的刃,锋利地从花哥的头顶,脚下,翅膀旁边飞过。
每一次都是惊险之极的擦身而过。尽管花哥事先已经有所准备,但这样快如疾风扫过的刀风还是让它觉得惊悸。
这样的刀,这样快的刀,花哥曾经见撒了村的张大平这样舞过。当时花哥刚出世几天,还茫然得像一个愣头青。那时张大平十多天没有回家,院子角落里集了一些污水,花哥和四五十个兄弟姐妹在那里快乐地飞舞。
微臭的水面,带给它们极大的欢乐。它们飞舞着,盘旋着,觉得那就是一个乐园,它们聚在一起,举行一个盛大的舞会。它们的飞翔,时而快,时而慢,时而升高,时而降下。节奏鲜明,自由欢畅,轻松快乐。
当张大平突然开门进了院子,花哥和它们的兄弟姐妹受到了惊扰。有些怏怏地飞走了,有些则觉得恼怒。
很多蚊子觉得那小团臭水,原本就应该是它们的领地。它们生命的时间太短,弄不清世间那些存在着主人和归属关系。
当张大平走近它们,开始驱赶它们的时候,有二十多个莽撞的兄弟姐妹朝张大平攻击过去。它们以为自己嘴上的刺是无敌的,也是足够强大的。
这种狂妄和嚣张,在最初还是很有效果的,因为它们是突然袭击,让张大平没来得及做出及时的反应,花哥的三四个兄弟姐妹已经将自己的刺插进了张大平的皮肤上。
那些刺里微微有毒,马上就让张大平身上冒出三四个红色的小包。这种快速的刺痒,惹恼了张大平。他提起自己的大刀,“呜呜”地砍了六六三十六路“平平刀法”。
花哥出生的那个村子,是一个穷困的地方。它出生以后,在那里生活的时间不足三天。
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它后来也没有回去过,在那里居然藏着一个高人。
当然,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能藏着一个高手。不知名地存在着。又不知名地消亡了。
花哥在刀法卷起的旋风里,觉得陷进了一个编制得紧密的大筐,它被关在里面,无处可逃。
等刀风渐稀,花哥寻了一个空隙,没命地飞。奋着全身的力量,花哥从那闪亮的刀光中跑了出来。跑了很远,撞到一棵树,它才抓着树皮,藏身在树皮皲裂开的缝隙里。
仔细一查看,还好,自己腿上的一撮毛被削掉了,像用剃刀刮过似的。身体的别的部件都还完好。躲在那里,惊惶地在那里呆了很久。吓得浑身软绵绵的身体,毫无飞翔的力量。
幸亏树皮裂缝里有一些微微发臭发苦的水,把它的肚子灌得圆鼓鼓的,比吸人的血都还要畅快。它挺着圆圆的肚子准备眯一会,一只灰色的蚊子兄弟飞过来。
“嗨,”对方朝它打招呼。花哥赶紧坐正了自己的身子,也回应了一句,“嗨”。
花哥记得这也是它们刚才举行的舞会上非常活跃的一位,看来又是一个逃出来的幸运儿。
“你还好吧?”
“还好。”那只蚊子站在它旁边,翅膀挤蹭着花哥。花哥让了让,它的肚子太大了,让出来的一点空间,很快又被胀大的肚皮挤占了。灰蚊子低沉着声音说,“比起其他的兄弟姐妹来,我算非常幸运的了。”
“你的气色,蛮好的嘛?身上也没有受伤,是不是翅膀上被削掉了几根毛?”
“是那样就好了。”灰蚊子的情绪还是很糟糕,它身子压在花哥身上,几乎把全身百分之八十的力量压在花哥身上。
花哥虽然吸了很多水,身体的力量也足够。但是灰蚊子这种慵懒而无奈的动作,还是让它觉得厌烦。他压了压心里的不满,“怎么回事?说说。”
“刚才那个现场,你是没有看见,用一个成语来形容最恰当了。”
“什么成语?”
“惨不忍睹。”
“你仔细说说。我刚才被刀光晃花了眼,根本没看到那些兄弟姐妹遭遇到什么可怕的命运。我吓傻了,只顾拼命飞,拼命飞。”
“满地的肢体。”灰蚊子带着惨痛之感说,“什么翅膀、腿、脑袋、躯体分散着,就像一个糟乱的杀猪场。二十多个兄弟姐妹,死伤大半。有的被砍掉一条腿,有的被卸了一只翅膀,有的砍了一半肚子,有的削了一只眼睛,这些算是残废了。而那些躯干和脑袋分家的,就呜呼哀哉了。”
“你还不错。”花哥为这只灰蚊子高兴,“没受什么伤害。”
“别说啦!”灰蚊子有些恼怒,“我******最痛苦。我是生不如死啊!想一想,还不如那时候被一刀劈死了才好。”
“好死不如赖活着,怎么动不动就说到死呢?我们蚊子的生命本来就短暂,再这样妄自菲薄,自轻自贱,不是更无法活想下去了?”
“对呀!”灰蚊子用翅膀掩住眼睛,泪水如雾一般弥漫而出,“我,我……我真的……真不知道……该……该怎么说,我……再也……再也……当不成父亲了……刀太快了……快……快得……我……我裆下一凉……”
哭着哭着,灰蚊子一跤摔下树去。花哥仓皇的继续跑,阴差阳错,竟然钻进了那个恐怖的山洞,成了一个“不会死”的蚊子。
如烟往事,像电影一样在眼中飘过。生存的渴望,让它身上的力量倍增。那一次惊险遭遇以后,花哥在与人的交往中,又经历了不少十来次的惊险历程。惊险的历程,增加了它不少的经验。
能进到那个山洞里,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在山洞里,又能活着的,也算是奇迹。在山洞里,它闻了很多烟气,也锤炼了自己的意志。它的寿命不仅是蚊子中的“奇葩”,更打造了它的一身钢筋铁骨。
很多次,都可能死了,偏偏逃过去,继续活着。勇气和幸运,就不是稀缺的了。
刀上下飞舞着,裹缠着花哥。刀宽大,厚重,威猛力沉。
大刀强力,对付一只小小的蚊子。有些高射炮打蚊子的感觉?大刀尽管快如迅雷,短时间内,也难伤小蚊子。
花哥暂时不能进攻,只能被迫地闪避着。
花哥一时难以取得更大的进展。花哥想要冒一下险,它稍微往里面移动了一些位置,更靠近刀舞动的中心。
“我不是普通的蚊子!”这个念头一起,“我是喝钢水,吞铜汁,吃铁珠长大的超级蚊子。”花哥鼓起身上最后的力量,从刀的缝隙之间寻到一点淡淡光线。
花哥一直在寻找突破口,就像狗钻篱笆一样。花哥从刀光中看准了一处,急速地朝那里直飞。花哥拉响身上的锣鼓,制造了很大的声音,扰乱刀的主人。
花哥带有一种亡命的决绝,就像驾着飞机撞击敌人的飞行员。这种勇敢在黑衣人眼中形成一片短暂的迷雾,手上的刀舞得就有了一丝破绽。花哥瞅准那丝破绽,从那里惊险地飞过去。
再也找不出比花哥这样的飞行员更好的了。战机和飞行员成为了一体。飞行的时间,可能只有一千多个小时,但每一天飞行的时间很长。驾驶技术和操纵飞机的经验,都是一流的。
花哥这架“无畏号”战斗机对准了黑衣人的左眼,猛撞过去。
黑衣人根本想不到蚊子的身体竟然有金钱镖这种暗器的攻击力。他慌神了,想要避让已经来不及了。花哥撞击着那明亮的眼球,在圆圆的晶状体上撞出一片鲜红。
“啊——”提大刀的黑衣人大喊一声,疼痛钻心而去。花哥调转身子就飞跑。在黑衣人眼睛皮一眨之间,从眼皮下面迅速地飞走了。
不过,眼睛皮还是擦了它的翅膀一下。花哥觉得火辣辣的痛,身体有些失衡。花哥歪着身子,几乎要旋转起来,飞翔的高度也在不断下降。
七虎这边的情形已经出现了变化。
提刀的黑衣人的眼光一闪,他们的配合一下子就乱了。
没有配合,他们的武功虽好,但不是那样精准地对准七虎,他们的武器也相互磕碰起来。内耗严重影响了他们的武功发挥。
如果一个人,七虎不一定能赢。三个人,七虎肯定能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