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实话,总是让人觉得难受。七虎图一时口舌的舒服,带着一种激愤的情绪说出这么一通话,他也觉得不应该。金巧儿只是一个小女子,而且也是受害者,她又能改变什么呢?
“不好啊!”金巧儿又往外走了几步,她不看七虎,“你能怎么办?你想改变的话,唯一的就是你要拥有超强的武力。这个世界,非常现实。你的实力,决定了你的能否存活的可能。有时候想想,这也不是完全不好。这种解决问题的方法非常直接干脆,所谓快刀斩乱麻嘛!比起那种搅搅缠缠的办法来,我又喜欢这一种。”
“唉,生命诚可贵,可是自己不做主啊!”七虎叹了一口气,“我现在什么也没有,整天奔来跑去的,随时都可能掉下脑袋,我真想找个深山躲起来。躲在里面,一辈子不出来。”
“你可以去那些山里,跟那些不出山的门派练习没有用的武力。一天一点增强着,到五十来岁,武力达到顶峰。顶峰又怎么样,随着因年岁的增加和身体的机能下降,武力又逐渐消失。等人死了,武力还有什么用?对于山里那些人来说,练武是为了什么?就是一个过程,到高峰然后又落入低谷,人生画上一个波形,就完了。有什么意思?”
“在山外过在刀尖上舔血日子的人,难道不也是这样?你看逆光双刀两口子怎样?年岁大了,等着别人来杀。这个时候,想让人动刀子,都没有人愿意,可怜。”
“他们太老了,连动刀子的意义都没有。那天还是他们冲到门边,外面的人不明情况,对着门就发功,用掌力把他们给震死了。这样也好,有点像自杀。”
“说起来怪可怜的。”七虎往前走了几步,距离金巧儿近一些,“说起来,都是可怜的人。世间上不是可怜的人,就是可恨的人。”
“是啊!你看到他们老得路都走不动了,脸上堆满了皱纹和笑容,见人就是三分笑。还到处对人说,‘来吧,来吧,为以前你们的仇恨来报仇吧!’以前的仇恨,以前有仇的人都死了,谁还能来报仇?”
“这话说得可怜巴巴的,让人觉得可怜。”
“如果你知道他们的过去,你心里的可怜还存在的话,说明你太仁慈。”
“你说说他们以前的事,看看我的忍耐程度。”
“他们以前的逆光双刀,在出道的时候,一连打败了三十八个六级高手,然后一一把那些人吃了。通过比武胜利,赢者通吃,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妈呀!他们吃了三十八人?”七虎怪叫了一声,感到后背心有些发凉。在那里见到的两张温暖的笑脸,也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了,“好血腥啊!”
“这还不算。”金巧儿说,“有一年中秋之夜,他们夫妻上龙泉山庄,把赤发瘟神龙笔俊一家二十八口全都杀了。然后在他家的院子里点起一堆火,烤着那二十八人吃。地上流着的血干了,变黑了。烧的火一直不熄,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吃肉,吃了两天。两天以后,一些人腐烂了,一些人还架在火上烤,尸臭味和烤肉的香味交织着,从山上弥漫到下面的小镇上。”
“哎呀!别说啦!”七虎尖叫着,想要打断金巧儿的话语。可怕的感觉像钳子夹住了他的舌头,可怕地撕扯着,他的整个后心都湿了,冒出浓浓的冷汗。
“才说两件事你就受不了啦?”金巧儿冷冷地看着七虎,“这样的事,在我们看来,非常稀松平常。而在你眼里,竟是那么可怕?”
“我们掉进的是一个什么地方啊!”七虎浑身都在打颤,他的双肩紧紧地缩起来,“如果是地狱,千百年来书上描写的地狱也不是这个样子。如果是另一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的就不是人,还是一些动物。可是,这些‘动物’会说人话,会练武,会劳动,偏偏不懂得相互的爱护和帮助。”
“爱护和帮助?”金巧儿冷着脸重复了一句,“你对别人爱护和帮助,你就不怕被对方暗地里咬一口,然后把你吃掉?”
“这个世界的人,都生着蛇蝎心,有着狼一样的性格吗?你也会这样吗?”七虎问。但他找不到金巧儿的眼神。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金巧儿的前面,想捕捉金巧儿的眼神,但是金巧儿的眼神是飘忽的,捕捉不到。
“那些残酷的现实,你必须去面对。除非你死了,你就可以闭眼不见这个世界。要不然,只要你活着一天,你就逃不开这个世界冰凉的法则。”
“难道从来没有人想过,去做一些改变吗?”
“改变?”金巧儿有些讶异,“改变什么?什么需要改变?”
“这一切。这里的规则,这些人的做法。不能杀人,更不能吃人。我们应该建立一个宽容而友善的社会,人人开心地在一起。谁都不用担心,谁也也不用害怕。”
“你说的那一切,没有谁能够理解,也根本不可能实现。”
“为什么?”七虎有些生气了,他觉得自己的意见是那么的正确,而金巧儿一点都不理解,不懂他表达的意思,他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人控制人,人压着人,人吃人的冲动,在每一个人的内心里都会萌生出来。你能将人内心里这些念头和想法杀死?那是人心中的魔鬼,在驱动着这些人争抢着,杀戮着。我知道你的意思,这是一个谁都害怕的世界,活着没有丝毫安全感,谁也不想这样做,但是心里的魔鬼不会同意。内心的恶念驱赶着人们按照魔鬼的意愿去做。你以为你是你,不,你是魔鬼的爪牙而已。”
“说得对,”七虎低下了头,“魔鬼。人是魔鬼的爪牙,帮助魔鬼去杀人,最后也被魔鬼所杀。不是人嗜血,不是人对人肉感兴趣,而是魔鬼。心中藏着的那个魔鬼。你能杀得了人,却杀不了心中的魔鬼。对吗?”
“对呀!”金巧儿继续往前走。走了一阵,看到路边有一丛芭蕉叶。七虎觉得身上的布片遮盖的位置实在有限,他走出的每一步都让尴尬有些凉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