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民间传说,青年农民弓也长懂鸟语,他能跟鸟儿对话,跟鸟儿交朋友,互相帮助。弓也长告诉鸟儿,猎人明天进山,鸟儿就飞出山林。弓也长不孝顺母亲,鸟儿就在他窗前唱歌:弓也长,弓也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使他悔悟。这故事虽然很美,但它只是个传说。事实上,倒是有些鸟儿会学人说话,譬如鹦鹉、八哥。而人学鸟语者,毕竟少见。
有趣的是近几年,某些北京人、北方人,原本说得好好的北京话、普通话,忽然不说了,而去学港台影星那种嗲声嗲气儿的腔调——邓友梅给这种假装大舌头的语言起名为“鸟语”。而听到“鸟语”时,准能使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拙文写到此处,必须来个声明:在推广普通话的过程中,许多广东人、福建人,尽管努力学习普通话,但仍然夹杂着乡音,一时改不彻底,形成了“南腔北调”,这种情况无可厚非,还应表扬他们学习普通话的积极性哩。敝人绝无讽刺他们的意思。同时也为邓友梅申明,他讽刺的“鸟语”,专指某些扔掉好听易懂的北京话、普通话,故意假装大舌头,刻意模仿嗲声嗲气儿的北京人、北方人。
普通话以北方话为基础,以北京语音为标准。为什么?
以北方话为基础,是因为北方语系覆盖着我国华北、东北、西北和川、黔、滇、桂北的大部分地区,讲北方话的人口比例最大,而且语音平实易懂。
以北京语音为标准,是因为北京话咬字真切,平、上、去、入,四声分明。
这都是历史形成的事实。“南征北战”,“买卖东西”,说的是我国历史上南北战争较多,东部与西部的交往则主要是贸易,所以把商品叫做东西。不论战争还是贸易,它都会带来人口的交流和方言的融合,逐渐形成一种彼此都听得懂的语言。
北京地区三千多年前已经出现城镇文明。八百年前建辽、金陪都时,还不具备全国性影响,充其量管辖“半壁江山”。自从七百年前建立元大都以来,除了很短的时间以外,它一直是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因此,北京话也就具有“官话”的性质——必须把自己造就成一种大家都容易听得懂的、听得真切的语言。
最近的一千年间,北京地区发生过6次大规模的人口交流和方言的融合:辽金时代东北少数民族进关,南下;蒙族南下,入主中原;明朝由南京迁都北京;满族南下,入主中原;国民革命军北伐;新中国定都北京。除了这些大规模的人口交流和方言的融合,平时,即使在交通不便的封建时代,也有许多人从全国各地进京赶考、经商、谋官、议事,京城也经常派出钦差大臣、文官武将,乃至乾隆皇帝六下江南,巡抚视察。所有这些活动都要求人们共同创造一种语汇丰富、语音真切、清晰易懂的“官话”,这就是北京话、民国时期将北京话定为国语。今天的香港、台湾仍然把北京话叫做国语。新中国成立后,在大陆推广普通话,又进一步克服了北京话的若干缺点,譬如过多的卷舌音和儿字腔。
语言是社会生活中人们互相表达思想、交流感情运用得最普遍也是最重要的工具。北京话,普通话,就是全国人民经过千百年的锤炼共同创造的这种工具。它克服了许多方言的缺陷,譬如上海话的一二不分,天津话的永容不分,湖北话的刘牛不分,东北话的吃雌不分,陕西话的我鹅不分,广东话的王黄不分……北京人绝对不必说“我姓三横王,不是姓草头黄”,那多费劲哪!
优美的语言也是一个国家文化水平的标志。北京话出自侯宝林大师之口,就是艺术。北京话出自大文豪曹雪芹和老舍的笔下,就是文学、人学。他们都是我国的语言大师。
语言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干部、幽默、摩托、奥林匹克、打的……许多舶来语或经过改造的舶来语不断进入我们的北京话和普通话,但它总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更加丰富我们的语汇。而那种故意学大舌头、学“鸟语”的人,除了使别人起鸡皮疙瘩之外,其心理状态也实在可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