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年后,国家的局势开始渐渐稳定,不再那么人心惶惶了。
一天,阿天收到一个小小的正方形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有个石头印章。印章上刻着2个字——刘熹。盒子底还垫着一张纸条,纸条上画着个地图,有一个地址被红笔圈着,旁边特别标注着一行小字。阿天觉得好奇,便顺着地址找过去,那是一个偏僻的小巷子,目的地是一间破旧的民宅。门口蹲着个年级很大的老头,老头驮着背拿着杆烟斗在那儿抽烟。阿天走过去,把收到包裹的事告诉那位老头,老头没有说话,缓缓地站起身来,进屋去拿出个印泥,一张烂宣纸,摆到地上,对阿天作了个盖章的手势。阿天明白了,蹲下身,从怀里掏出那个印章,沾了下印泥,在宣纸上了按下个印。那老头拿起来仔细的看了下。这才开口:“孩子,跟我进来。”阿天跟着老头进了屋,屋里很暗,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废品,发出一阵阵臭味。老头带他来到内屋。内屋里除了一张床之外,依旧是堆满了废品。老头开始动手翻一堆堆在床头的废品,他翻出一个纸盒子,对阿天说:“这个你可以拿走,有人送给你的。”阿天接过盒子看了看,里面放着几个厚厚的速写本。他一本本翻了翻,这些本子上记录着一些绘画心得,绘画方法,图解,速写等绘画资料……内容相当全面,精辟。显然是一个习画多年的人一点一滴记录下来的。阿天觉得奇怪,问老头:“大爷,这是什么人给的?”老头答:“这个你没有必要知道,那人只说让你好好学,10年后的今天在回来,到时候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帮忙。”阿天觉得不可思议,呆呆的望着老头,10年?这老头还在吗?而且是什么忙也没有说清楚,怎么能答应呢?老头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裂开他没有门牙的嘴笑了笑,解释道:“孩子,放心,这些能帮你实现理想,只要你答应好好学。至于是什么忙,到时候再说。那时你回到这里,一定会有人接待你。”阿天仍然有些犹豫,老头见状,立刻板起脸,把盒子搬起来,转身就要放回原处,嘴里咕哝着:“切,这点决心都没有,还做得成什么事。”阿天急了,忙叫住老头:“没问题,交给我吧,我是真的想学的。”老头转过头来:“当真?不是勉强?”“是的,我答应。”阿天不知哪来的决心。老头这才把纸箱子又交给他。阿天抱起箱子谢了老头,回家去了。他走后,那老头叹了一口气,说道:“阿兰,这样真的好吗?”背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没问题呢!我相信这孩子一定可以帮我,他和那时候的阿熹很像呢!”
3年后,阿天照着那些笔记资料,苦练绘画。终于在18岁的时候考上了当地最有名的美术学校,凭着他的天分和努力,当他还是在校生的时候,他的一系列作品在国际最具权威的美术比赛上获得大奖,一夜之间,数不清的荣誉和头衔被媒体附加在他身上。可是好景不长,他发觉他的每一个行为都成了周围一些无聊人士评头论足的话题,而他周围的朋友也开始疏远他,很多谣言的矛头也直指向他。他十分沮丧,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是画个画而已,他不求每个人都看懂它的作品,大可以喜欢就表扬下,不喜欢就骂几声。为什么一定要牵连到作者的生活呢?要知道创作是一件很费精力的事,和那些人这样耗下去,还有什么心情搞创作!他奶奶的,真是烦!
一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找出那个印章,呆呆的望着。这么些年他已经想明白了,这个印章和那些绘画资料一定是那个小刘叔叔送给他的。虽然现在资讯已开始发达起来,但是那些手迹还是非常有价值的。毕竟,记录着一个不同时代的梦想。可他又想,就算是时代不同,那又怎样,人还是没有变。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的悲惨情景。
一堆思想盲目的热血人士,绑着一个为梦想而活的年轻画家,嘲笑他,批判他,打击他。可是这个孤傲的画家仍然没有低头,宁死也不愿放弃自己的价值观,随波逐流。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了灵感,立刻起身创作了一幅画,把当时的情形经过艺术处理表现了出来。可就因为这件作品,给他带了相当严重的后果。
没过多久,凡是收藏了他作品的机构都撤下了他的画作,不在有画廊,比赛接受他的作品。阿天倒是并不觉得意外,他很庆幸,自己终于体会到了小刘叔叔当时那种感受,这是一次很大胆的行为,他拿自己的前途作为赌注,说了一回真心话,年轻的他觉得自己很伟大。
可是没多久,他受不了了,他发觉人的口水是很可怕的,如果还想要继续体验这种伟大,就要必须面对更多可怕的口水,他受不了,他没有那种精神,他永远也达不到小刘叔叔那种境界。
于是他发誓不再画画,因为自己不配,也不敢。他的老师十分同情这个有着非凡艺术天份的年轻人,提出帮他在学校安排份美术教师的工作先做着,可是他推掉了,去教更多小孩子面对这种精神恐惧,他做不到,或者说不敢承担这个责任。也可能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达到这一步。可这又怎样,还不是自己骗自己。
所以,他拿着之前卖画得来的钱去经商了,只有商人最单纯,眼里就只有钱,钱就是衡量一切价值的标准,最实际,最简单,比整天想东想西还要担心受怕的日子简单多了。由于刚好赶上80年代那阵下海风,凭着自己的聪明劲,没几年,阿天就发达了。原来他还担心自己是画画的对数字不敏感,现在不怕了,和钱扯上关系的事情没有人是不敏感的。
他整天周旋在各种酒肉朋友之间。女人,钱,偶尔去看一下其他艺术家的作品,然后狂骂一顿。他发觉这种感觉真好,这种每个人都有的天分让他觉得很安心,太安心了,安心得过分,甚至有些无聊。
有一次,在和一个女人***之后,他终于觉得这种发自内心的无聊比别人的口水更可怕。希望在哪里?生活的激情在哪里?不知道。
不知不觉,15岁时在破屋子里和老头约定的那个10年早已经过去,那个载满着梦想的盒子也不知扔在哪儿,他快30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