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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流水溢花亦芳菲 (17)

我,也只是在想着我那些摸不着边际的事儿!

发布会完的时候已经是快十点了,主办方说准备了晚宴,让我们先等等,我便赶紧喝了那杯牛奶,早已冰凉!

去卫生间的时候突然有一大群记者涌了过来,吓得我赶紧退回了休息室,饭店的保安便把他们挡在了门外。

母亲看着我,笑了笑,不言语。

我不知道我这是不是就算做入了道了,而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够这样莫名其妙的单纯多久!

那几个有些名气的明星正在接受媒体的采访,我靠在化装台前补了补妆,然后便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他们。

我记得以前只要是有明星到重庆了,蓝雪就总是要拉着我们去,即便是要排上好几个小时的队也非要拿到签名不可,最后还要异常夸张地叫上几声才肯罢休。

看着他们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才知道他们也不过是凡人,除了在镜头里八面玲珑的样子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不同!他们也还是要生活,他们也还是有烦恼和开心,半夜回到家也还是要给自己煮夜宵,然后把一大堆要换洗的衣服扔进洗衣机,第二天该起的也还是要起!

似乎生活就是生活,没有人可以例外!

回头才发现那个中戏的男孩儿正冲着我傻乎乎地笑着,我有些莫名其妙,疑惑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叫龙语灵,你好,我叫宇文新洲,中央戏剧学院的,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啊!他很大方的把手伸过来,然后一副调皮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却不是那么的好,便只是礼貌的和他握了握手。

你呢,你是那个学校的?不会是北京电影学院的吧?他凑过来问。

我辍学了,没书读!我说。

那你多大了呢?他又问。

不知道!我说。

噢,不应该这么唐突的问你的年龄的!对了,听说你也是北京人,我住朝阳区,你家在哪儿啊?他越说越来劲儿。

不知道,对北京不熟!我说。

你不要老是这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嘛,女孩子应该大方一点儿才好看啊!他说。

难道北京人都像你这么热情的吗?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我拿起包包起身就要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的不想跟他说话。

那你能把你电话号码留给我么?他追过来。

实在对不起,我的电话向来是不随便给人的,尤其是男孩子。那张单子上呢,有我们剧组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其中有一个号码是我妈妈的,您如果要是有什么事情呢,或者您有那个闲工夫的话,那您就自个儿慢慢儿去找,完了之后随时可以打给我!不好意思,如果您要实在没有什么事儿的话呢,那我就先走了啊!我笑着说。

他愣在那儿,一动不动,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我笑了笑,转身走了,只听见后面嘟嘟哝哝地传来一句,这丫头是北京的吗,这不是逼我上梁山吗?

吃饭的时候我依旧是一言不发的坐着,母亲跟剧组的人倒是很谈得来,一直说说笑笑。

那个叫宇文新洲的男孩儿一直盯着我看,我看他一眼,他便冲我笑一下,傻乎乎的。

其实他在戏里是一个孤儿,收养他的继母是个风尘女子,沦落青楼。后来继母为了生计又把他卖入了一个没有子嗣的豪门家族,然而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另一个人取代了他的位置,也就是戏里的男主角,他终是被赶出了出去,沿街乞讨。后来他又被一个外国传教士给收养了,上海沦陷之后,他加入到了声势浩大的抗日救亡运动中,毅然投身前线。然而在多年之后鬼使神差般的他却又回到了那个家族,于是他开始卷入豪门恩怨的争斗,从而一步一步的接管了家族的全部生意。然而由于他本身特殊和复杂的身份,加之一些利益的驱使,却使他成了一个好坏难分的角色!而且他的角色跨度非常之大,在戏里面他和白绣珠也有很多的对手戏,而白绣珠这个人物命运的结局跟他最后也有直接的关系!

我实在很难相信一个把握难度那么大的角色会交给这样一个看起来这么不沉稳的男孩子去演!

或许,这只是我看而已!

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女孩偶尔会侧过头问我一些问题,后来才知道她就是剧组配给我的助理,叫莫言儿,是个实习生,学的是影视美术与化妆,我便叫她莫姐姐。

她很腼腆,话也不多,坐在我旁边规规矩矩的,动也不动。她说她是荆州人,就是那个一比四的“新一代的洗衣粉,新一代的人,活力二八,沙市日化”的荆州。

我说,我知道,我知道,那我跟你是老乡!

她很惊讶,兴奋的说,真的啊,那你住哪儿啊?不是说你是北京丫头的么?

我说,你们那儿不是有个关帝庙么,我就住那儿啊!

是么?怎么我觉得你们北京丫头都这么贫啊!她笑着说。

我笑了笑,说,北京人的嘴可不是一般的嘴,可惜我这张嘴却不是北京嘴!

她好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说,我们荆州很好的,有空到我们那去玩儿啊!我们那有长江呢,你有见过长江吗?

我点点头,说,见过!

她似乎不知道说什么了,良久的沉默。我便问她,莫姐姐,你觉得北京和荆州比那里要好啊?

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那当然是荆州啊!来北京三年了,还是吃不惯这边的东西!我跟你说,我们那儿的小吃可好吃了,什么蒸的煮的炸的泡的都有,有机会啊,我一定带你去吃,保证你吃了以后就不想走了!尤其是那个面条,那比北京的那个什么手工面好吃多了!我们那儿下馆子,那米饭都是不要钱的,管饱,呵呵!

我笑了,才知道她要是混熟了,其实也是很健谈很开朗的!

然而直到多年以后当我真的跑到一个叫荆州的地方去吃小吃的时候,我才忽然的想到了她,我站在那个小饭馆儿的门口大声的喊着她的名字,任雨水从满是油垢的雨棚上滑落下来滴到我的头发上,旁边那一排排的炉灶正冒着腾腾的热气,然后我很是伤感的坐在那儿吃着,大口大口的往下咽,听着那个小小的电视机发出滋滋的声音,哽咽得不能自已。

她说,我妈说隔壁那个卖葱油饼的婆婆刚去世了,前年回去的时候她还一直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的,可惜却再也见不到她了!她无儿无女的,还有一个瞎子老伴儿,也不知道他以后怎么办!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生命会是那么脆弱呢?

我也想知道,可是我也不知道!我说

也不知道我们家哈哈还认不认识我,我来的时候它还是一个小毛球呢,现在大概也都已经当妈妈很久了吧!她笑着说。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呢,一个人在这边总会寂寞的!我说。

她忽然不说话了,我便也不再问她,只是不知道,此刻的她,到底想的是什么!

他们依旧吃他们的饭,我跟莫姐姐一个劲儿的沉默,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多了,北京的街头似乎已经有了年的气氛,到处可见闪烁的彩灯,然而,却毫无年的味道,除了是一座孤零零的城市,再无其他!

出租车在昏黄的灯光下亦如一个无家可归乞丐,我对着车窗哈着气,然后用手指在上面胡乱地画着,却也真的想不出该画些什么,只能,如此反复!

母亲说,该买车了!

我不语,低着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属于我们自己!

夜里的气温已经是零下好几度了,小区里的那条湖早已经结上了厚厚的冰,这似乎就是北京和重庆冬天的差别,重庆的冬天虽然也冷,却不会冷得这般!

我忽然想起那个记者问我的一个问题,她说,现在的女孩子很多都想一夜成名,都想尽办法的和娱乐圈沾上关系,那么你这次被选中是不是会觉得自己很幸运呢?

我愣了一下便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那个女记者便一直看着我,然后会场忽然一下死的一样静了!

不知道!我闷了很久,终是吐出这几个字来。

于老看了看我,便把问题接了过去,笑着说,这个世界上从没有过什么幸运和不幸运的,因为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生活的方式和权力,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想说的是,我们做的是纯粹的艺术,虽然这么说也有一点儿牵强,但我不希望这给受众造成一种误导,而掩盖了我们对艺术的真正付出!

其实,我也不曾想过幸运到底给予过我什么,到底是永无止境的飘泊,还是本就无归宿的宿命,又或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的虚无!

依旧是很嗜睡,楼底隔一会就会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才知道我们这个小区是不禁鞭的。其实,家里永远只有我和母亲,年,我已不记得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

二月八号,母亲说便是大年三十了。

蓝雪她们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然后躺在床上跟她们侃了一两个小时,手酸得抬不起来。

蓝雪说满丫头和她初五便来北京,晓菲可能也是那几天去上海,我说,有没有荧荧的消息?

我也不知道,她一直也没有打电话回来,反正肯定比我们要过得要好就是了!蓝雪说。

我突然有些酸楚,不知道时间到底会改变我们多少!

我把你们要用的东西都买好了,你看还要什么的,我再去买!我说。

不用了吧!我妈跟我爸这几天把我倒腾的够呛,你说我又不是搬家旅游,他们两个恨不得把全商场的东西都给我带上,一下儿准备了四个行李箱,非得让我都带上!唉,我看这年啦,我是过不安生了!这会儿啊,他们还在家里家发疯呢!蓝雪无奈地说。

我笑了笑,说,你就知足吧你,你这就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行了行了,你别光说我,你怎么样啊?不会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你这一个月都在忙什么呢,有没有好好的在那边的风光一把啊?蓝雪说。

我有什么好风光的啊,还不就跟那患了大病将不久于人世的老大妈似的,整天窝在被窝里睡大觉,数着手指头过日子,还能做什么呢!我笑着说。

呸呸呸,你这都什么破比喻啊!大过年的,什么话你不好说啊,开口就来,你不嫌损我还嫌损呢!蓝雪说。

我“咯咯”地笑了,说,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啊!

行了行了啊,你别跟我来劲儿了啊,到底过得怎么样,那满丫头可是一天到晚的叨念着你呢!蓝雪说。

放心,好得很!能吃能喝的,比谁都能睡,就是昨天早上额头冒了颗小痘痘,不过已经被我处理掉了,留了个小红点儿,你别说还怪好看的!我说。

蓝雪大叫,真的啊,那回头我也留一个试试!

我笑得不行,说,估计多留几个会更好看的!

挂完电话已近九点了,盖上被子蒙着头便接着睡了。其实整天这么无所事事的睡觉,弄得我都有些腰酸背疼的。那天趴在床上让母亲帮我拿捏了一上午,她却突然说了一句,我怀你的时候也没像你这么睡过!

我哈哈大笑,说,嗯,那就是了,我说我怎么那么喜欢睡觉呢,敢情那时候您就没让我睡好嘛!

其实母亲倒是每天坚持晨练,然后一身湿气的回来,我说,我怕冷,不去!母亲便跑到小区的健身俱乐部帮我办了一张会员卡,然后非逼着我每天去练两小时!

外面的北京城被即将到来的新年包围着,似乎到处是一片喜气,母亲问年夜饭是在家里吃还是出去吃,我说,当然是在家里吃,外面的厨子怎么能够跟您的手艺比呢!

母亲便开始下厨,其实这些年母亲和我好像都习惯了,每年母亲也总是会问我同样的问题,而我也总是会用同样的话来回答她。

爬起来冲了个澡,人依旧恍恍惚惚的,眼睛睁不开,弄了半天才把自己收拾妥当,然后跑到街上花了将近三个小时把那头长长的头发给烫了,坐在那儿饿的实在受不了,却硬是一动不敢动的撑着。完了之后对着镜子照了老半天,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熟了好多!

回到家我便问母亲烫得怎么样,母亲笑了半天说,不错不错,只要你喜欢就是了!

我摸了摸头发,似乎感觉也真的不错!

母亲说有一个小男生打电话来找了好几遍,我纳闷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会有谁跟我打电话,而且还是个男孩子。

我冲了碗泡面便继续看着那一版的《云水之梦》,结果面还没吃进嘴里电话就打进来了。

喂,你好!我赶紧把面放下。

是我啊,宇文新洲!嘿嘿,还记得吧!刚刚你去哪儿啊?打了几遍阿姨都说你不在,我都不好意思再打了!你,还好吧?

哦,是你啊,你还真打过来了啊!你可真够让人佩服的哦,电话都打我妈那儿了,你还不好意思,我怎么瞅着你就没一点儿不好意思的迹象啊?你就不怕把我妈惹火了,到时候冲到你们家一把拧断你的脖子啊?我笑道。

嘿嘿,我跟阿姨说我是你同学,找你问点事儿!你妈不会那么凶吧?我看挺好的啊,她说话挺客气的啊,还说有空让我过来玩儿呢!

你美吧你,撒谎都不会撒,不是说了我没读书了吗,哪来的什么同学啊,真是的!我说。

我觉得你很奇怪哦,为什么你对别人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对我却是一副霸道专横,蛮不讲理的样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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