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认为自己一生不为权诈虚语,这是一个一生拥有大权,却对权力厌烦者的心声。
在威权时代,一个政治家的个性因素往往影响着一个国家的政治。
对历代很多弊政,雍正所以能大刀阔斧、行之有效地进行改革,和他性格中的一些长处是分不开的雍正聪明好学、处理政务自然明察秋毫,他性格刚毅,处理政务更是能一以贯之,不容一丝折扣。
我们不必讳言,政治是时代的政治,有时也是人的政治,政治家的人格、学识、兴趣,都改变着那个时代的风貌。
比较清明的雍正朝政治,与雍正本人是分不开的。同时,雍正本人的出现,也正说明了当时的传统社会仍有其活力,还可以上升!
雍正的很多政策在今人看来都已成陈迹,而他作为一个大政治家的精神、气质、却将长久地给后来人以启迪。
康熙和乾隆二人性格都是天马行空,爱好出行,四出巡游不绝,康熙曾于隆冬之际还出塞打猎。而雍正则端庄内敛,生活得很严肃。一即位就诏“罢鹰犬之贡”,而宫中所畜养的珍禽异兽也全令放出,一只都不留,以声示他不事游猎,不但东、南、西的巡幸不搞,连康熙每年举行的北狩也不进行。
雍正极少离开京城。他于元年先后送康熙和仁寿皇太后灵柩去遵化东陵,以后也还去过东陵祭祀,除了这个地方外,雍正即位后哪都没有去过!
所以在民间的印象,康熙、乾隆都是很有风趣的皇帝,并为他们的四出巡游编出了许多丰富精采的传说,而雍正大帝就始终给人-种深不可测、冰冷坚硬的印象了!
雍正固守京城,可能一方面是经历了残酷的储位斗争后,长期心有余悸,担心一离开都城,就会发生意外。另外,雍正也是中国历史上公认处理政事最积极的皇帝,所以他也实在无暇出行。
雍正不时把他同父亲做比较,自云比父亲更洞悉下情。雍正有自知之明的一方面,办事有主见,不易受到各方的影响,他相信自己政治上成熟,意志坚定,一往直前实施既定的方针。雍正五年,他说:“朕年已五十,于事务经练甚多,加以勤于政事,昼夜孜孜,凡是非曲直尚有定见,不致为浮言所动。”
大意是说,我已经是过50岁的人了,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加上我自己日夜不息,努力处理政事。所以,对于不同事情的种种判断都胸有成竹,不会被各种意见所迷惑。
如此自我赞美,实在少见,不过,雍正较康熙洞悉下情,应是大体不差。
雍正对自己的了解还表现在有较强的自信心上。他相信自己的能力,远远在群臣之上,非一般人可比。
在直隶总督李绂的一份奏折的朱批中,雍正极言自身的见识超过他的臣下。他颇有意思地写道:
“尔自被擢用以来,识见实属平常,观人目力亦甚不及。朕但取尔秉彝之良、直率之性而已,凡聆朕一切训谕,如果倾心感服,将来智虑自当增长扩充……尔诚不及朕远葚,何也?朕经历世故多年,所以动心忍性处实不寻常,若能精白自矢,勉竭同心合德之诚,朕再无不随事训诲玉成汝之理。倘以为能记诵数篇陈文,掇拾几句死册,而怀轻朕之心,恐将来噬脐不及。朕非大言不惭,肆志傲物,徒以威尊凌下之庸主,极当敬而慎之,五内感激,庶永远获益无穷,尔其钦承此谕毋忽。”
要这有文名而又刚直的臣子心悦诚服,雍正不仅仅凭恃帝王的权威,也非不知羞耻地大言不惭,他自信见识远在被教导人之上,自信不是庸愚的人主,能够驾驭群臣,把握局面。
雍正懂得做皇帝的种种难处,他不只一次地讲“为君难”,他说:
如果对弊政不加改革,众人会说皇帝懈于政务,如果真的竭力整顿,又会被人视为执政苛刻扰民太甚。对于言官的意见若不采纳,人们会说我不能受谏,如果因为其言荒谬加以处分的话,人们又会说堵塞言路,真让我左右为难,怎样做才好呢?
雍正因此还铸造了“为君难”的玉玺,以此念念在心。
雍正还知道身在君主宝座上,要保证自己政策正确无误,就要真正充分吸取臣下意见,反对他们的一味揣摩圣意的心理。
雍正说:“尔诸臣宜矢公矢慎,共襄盛治,嗣后务宜屏去私心,勿事机巧,凡事只求当理,即合朕意,逢迎之术,断不可用。朕在藩邸,洞悉诸弊,岂有向以为非,至今日而忽以为是耶!”
雍正适时地要求臣下“将向来怠玩积习务须尽改”,以跟上他的思维。
因为雍正对政情、民情极为熟悉,既了解历史,又具有“振数百年颓风”的抱负,才能够提出“雍正改元,政治一新”的奋斗目标,从而进行了一番改革。
英国人濮兰德·白克好司讲到雍正的才智时大加赞美:“控御之才,文章之美,亦令人赞扬不止,而批臣下之折,尤有趣味,所降谕旨,洋洋数千言,倚笔立就,事理洞明,可谓非常之才矣。”虽不免有溢美之词,但也确是中肯之言。
雍正元年,京口将军位置缺人,雍正命令李署理,大学士票拟时不小心将张天植拟用为副都统署理京口将军。事后发觉,大学士们自请交吏部处置,雍正借机教导他们要认真办事,并说自己年富力强,可以“代理”“大学士所应为之事”。
雍正二年,雍正向朝臣讲:
(朕)仰荷皇考诒谋之重大,夙夜抵惧,不遑寝食,天下几务,无分巨细,务期综理详明。朕非以此博取令名,特以钦承列祖开创鸿基,体仰皇考付托至意,为社稷之重,勤劳罔懈耳。
雍正自感责任重大,加上刚刚即位对臣僚不熟悉,更需要勤政治理。
雍正五年,雍正把他比较欣赏的疆吏朱纲任用为云南巡抚,在朱纲赴任时,雍正同他做了推心置腹的长谈,雍正说:
我刚刚登基的时候,各位大臣大多没有见过面,我花了不少的时间去鉴别这当中谁是可用的人才,因此每天都努力办事至深夜,中间没有任何休息。一心以天下大计为重,连身体亦不爱惜。
雍正处理朝政的习惯,大体上是白天同臣下接触,议决和实施政事,晚上批览奏章。可谓是日以继夜,孜孜不倦。年年如此,从不间断。
晚间,也是雍正最繁忙的时刻,往往批览奏章到半夜三更,劳心费力,搞得自己精力疲敝。雍正的勤于理事,不仅是由执政初期,许多政事理不过来的形势决定的。更重要的是,他健全了康熙时代就开始的奏折制度,事无巨细,皆自己办理。
同时雍正又创设军机处,大权独揽,权力高度集中。众大臣作用式微,仅充当“幕僚”角色,雍正自己身兼国家元首和行政首脑两重职务,事务自然更加繁忙。
从雍正作于雍正六年的《夏日勤政殿观新月作》,不难看到一位勤政皇帝的日常写照:
勉思解愠鼓虞琴,殿壁书悬大宝箴。
独览万几凭溽暑,难抛一寸是光阴。
丝纶日注临轩语,禾黍常期击壤吟。
恰好碧天新吐月,半轮为启戒盈心。
另外,雍正还作有一首《暮春有感》,同样表达其执政之艰辛:
虚窗帘卷曙光新,柳絮榆钱又暮春。
听政每忘花月好,对时惟望雨赐匀。
宵衣旰食非干誉,夕惕朝乾自体仁。
风纪分颁虽七度,民风深愧未能淳。
由于时时小心谨慎,不敢怠惰,虽然天气节令变化很大,自己无心也无暇欣赏暮春花木盛景,倒还对民风未能教化淳朴而深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