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
明主小声干笑两声。
“终于让我逮着机会了!”
庆幸着从口袋掏出一条日日随身携带的黑面纱,蒙在脸上,刚欲进去,面纱却不合时宜飘动起来。原来,这条日日追随的面纱,虽时时准备着为主人的混水摸鱼摭面掩貌,却苦无作为。直至今晚,天赐良机,久违的它此时正兴奋得像一个不听使唤的劣童,在主人脸上跳跃不止。明主怕自己的老脸会因这轻浮的家伙而暴露,赶忙用手捂住。头一低,心一横,就麻着胆子冲了进去。
院子中央神气的小头目,正指挥得起劲,忽见一团黑影朝自己方向驶来。暗想,准是哪个不长进的家伙,躲在哪个阴暗角落里睡了一大觉,眼看要收场了,就跑来做做样子。
“怪不得忙活了大半夜,都没什么收获。”
蓦然醒悟的小头目立时觉得,要再不给这慵懒的家伙一点点教训,恐怕其他人也要学着越来越没规没矩了。因此,直到陈明主刚要从他身边溜过的瞬间,小头目才鼓足气力,以憾天动地之势,大吼一声:
“站住!!!”
同时,手中的大刀应声划下,挡在民主前面。吓得明主贼心突地窜至喉咙口,头一眩,腿一软,就栽了下去。幸好冲进来时速度不是太慢,栽下去后才能以跪着的姿势从大刀下滑了过去。然后“啪”的一声,整个人趴在地上,扬起一地尘土。
“你,干什么去了!”
小头目转过身,用刀指着趴在地上的明主。
“小小……小解……”
明主生怕身份识破,吓得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但,他还是鼓起勇气,缓缓转过头去,瞟了一眼身后的小头目,见他并没瞪着自己,而是摇晃着脑袋环顾四周,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正好,明主就趁着这空当揉搓起被撞得够呛的老脸。呃,鼻子似乎扁了点,额头也开始隆起……不过还好,面纱没有掉!
“这附近都没有茅厕吗?”
小头目停止环顾,正睛瞪着明主,厉声问道。
“应……该有的……”
明主吱唔着答道。突然想到得势者都是虚荣的,明主于是缓缓转过身,将眼神中盈溢着的敬畏展示给他看,希翼能以此讨好他继而得到原谅。
“喔,原来是有的啊!”
小头目嘲弄着,露出诡异的贼笑。并开始用手指轻轻地抚着刀刃,谨慎的样子极像是在抚摸一个刚出世的婴儿,小心翼翼地,生怕有什么闪失。要知道这刀可是快得出奇,稍不留意是会划破手指的。
“那你怎么会去那么久,掉粪坑了!”
“这——”
“懒鬼!”
小头目大吼一声,顺便连带着将手中的大刀呼啸着斩向明主。明主活了大半辈子,小风小浪遇过不少,却也都顺利渡过。辟如,盗贼的突然闯入,也就是自缚手脚紧闭双眼任他们挑任他们捡好了;带小陈星溜街带丢了,也就是蹲在原地,盘着腿,吸支烟,若城卫不横加骚扰,倒还可以睡上一觉,一觉醒来,小陈星自然就回来了,这小家伙不知是太聪明还是受神灵辟佑,反正从不会丢;输钱归家,老伴火大,也就是捂着老脸让老伴执了撬火棍追着满村子跑,若那天气力还盛,跑得够快,还不会有半点肌肤之痛……然而这一次,一把银光闪闪的大刀呼呼然砍向自己,明主可真没了一点主意,六神无主,傻愣在那里,静候死神的宣判。
铛!!!
——刀刃撞击地面的巨响。同时,待毙者下肢一阵颤抖,之后,就觉得下体凉凉的,似有小股清泉流过,迷糊中那种久未体尝的味道,使他想起了孩时穿开裆裤的稚嫩傻样。
“孬种!!!”
小头目收回遗尿者腿间的大刀,没好气的骂道。而周围好事的盗贼也都纷纷暂停手中的活计,聚拢过来,赏宝似的打量着这个蒙面遗尿者。一阵指指点点七嘴八舌过后,终于,不约而同爆发出一阵哄笑。哈哈的笑声以不可阻挡之势瞬间冲破夜空,似魔鬼的邪恶高笑,由近及远,激荡开来。先是贼气萦绕的宅院,后是了无人迹死气沉沉的荒野,到最后才传到村落贪睡妇人的耳里。胆小的妇人忽感一阵心悸,颤粟着扯来被子蒙住脑袋。
尽管,睡在一旁的老伴儿刚小心翼翼在被窝里放了个阴屁。
“够了,都滚回去干活!”
——小头目胆是不小,不料却也被邪笑吓到,东施效颦似的无端打了寒颤后,厉言喝止。
围观的这般家伙虽能制造出魔鬼般的邪笑,还算乖巧,都把笑容僵在脸上,重拾货物,继续往不大的马车上塞。
“你,”
小头目用刀指着明主,
“还不快起来干活!”
“……哦哦……”
像得到死神的赫免,明主兴奋得腾地而起。在跃上阶梯的时候,因心中余悸未消,又跌了一跤。
冲到里屋时,那里已是满屋狼籍。残桌断椅碎衣破布遭受飓风卷袭般,零零星星毫无生气的散落一地……一支缺嘴的花瓶立在梳穿台的阴暗角落,本希望能借此机会改投明主,受人赏识。不料,被一个眼高的盗贼瞅见,立马奔过去,一把捧在手心,却被那个显眼的缺口捣了兴致,就顺势往地上一扔。
砰——
花瓶磕地的瞬间,碎片立马作奔逃状,四处飞窜。
屋子西方的墙角,一个小布娃娃在暗夜精灵们的掩护下,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场劫掠。它手举一把大刀,似欲随时挥下砍向抢劫者的脖颈。咧开的嘴似在笑,紧绷的脸却无不折射出阴沉和鬼异。尤其是那双褐色的眼睛,深邃如渊,阴深怖人,以至一旁的明主也冷不防打了个激灵。
“真邪门,”
明主暗暗嘀咕一句,
“我怎么会被一个布娃娃吓到!”